谷地狭长形似狼牙,一条宽阔的官道像一柄巨斧劈开了茂密的松木林,官道旁的峭壁直直地戳在两旁,好似随时就会从旁边滚下几块要人命的大石来。
秋阳初起,照得林中一地碎金,晨起的鸟雀扑棱着翅膀飞过,拍落了一树新凝的露珠,掉在潜伏已久的灰衣人身上,再慢慢被人体蒸发化为这茂林中飘渺无踪的一抹雾气。
灰衣人屏气凝神听着狼牙谷中的官道上的声音,噔噔的马蹄声渐渐的近了,一队青衣护卫护着一辆马车急匆匆地赶了过来,马车精致华贵,车帘上用金银线描着暗纹牡丹,很适合某柿子的优雅品味,那赶车的是柿子的头号小厮元宝,车帘一掀,探出个清秀水灵的脑袋,那是某小公子的贴身丫鬟玲珑,正向元宝传达主子们的指示,“小公子要睡觉了,你家世子正在做丹青,命你将车赶得平稳些。”
元宝小厮应了声是,很尽责地将车赶得又平又稳,旁边骑着马的端王府十八卫统领李青甚至唱起了催眠小曲,一队人又欢乐又和谐。
灰衣人精神一振,拇指食指伸进嘴里学了声鸟叫,“目标已经靠近,准备。”
那马车跑到挖好的陷坑前,车轮一歪,马脚被陷坑里的倒刺割断了脚,直直就从旁边倒下去,嘶鸣不止,山上大石滚下,灰尘滚滚,林里杀手冲出,杀气腾腾。场面一片混乱,灰衣杀手们和青衣护卫们杀作一团,可打了会儿,灰衣杀手们还没占上风,青衣护卫们就纷纷做鸟兽四散,有的往来路上跑,有的往前路上跑,反正是半个人没伤着,那马车里也空了,端王世子的小厮和楚小公子的丫鬟都不见了,要不是那两匹死马和那辆烂车,他们都要怀疑这是不是一场他们预谋已久的刺杀,端王府里的铁血精英十八卫竟然就这样让他们打散了,打了个手势,示意几个人追过去,以防万一?
灰衣头领眯着眼睛望着官道的尽头,肯定有诈,一挥手,让剩下的人继续埋伏,静心等待。过了会儿,官道上又隐隐响起一阵马蹄声,又来了一队人马,中间的马车,精致华贵香花隐隐,偶有女子的娇声嗔骂,也很适合端王世子红粉遍天下的性子,这长途漫漫枯燥无味,携美同游,毕竟是要风雅有趣些,更何况还有个年少轻狂的热血少年楚小公子,赶车的也是端王世子的小厮,车帘里也有楚小公子的小丫鬟,这肯定是的了。灰衣头领再一挥手,“杀!”
大石滚下,灰尘阵阵,喊杀声震天,打了没多久,护卫们又是做鸟兽四散,又丢下那马车走了,很不意外,元宝和玲珑又不见了,又是无人伤亡,那个十八卫的头领李青好像还逃得特别快,以防万一,灰衣头领又只得分一拨人去追。
接连又是三批人,每次都是十八护卫和元宝加玲珑的标准队形,马车里疑似有人又好像没人,每次都只是为了引他们出来就立马逃窜,灰衣头领扶住树干暗暗吐了口血,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过了两个时辰,派出去的人都没有回来,灰衣头领眯着眼睛死死盯住官道的尽头,被山林的秋风一吹,脑子渐渐清醒,该死,这都是利用易容来分散他的兵力和精力,旁边的小兵提醒他,“老大,那里又来了一队,要不要去截住。”老大一拍他脑袋,“蠢货,他们肯定不会以这样光明正大的手段回京,他们肯定是易容乔装了,你传令其他人,严密注意路上可疑人士,一见就抓起来。”
官道尽头,又来了这样的一队人,十八护卫,赶车的元宝,掀车帘的小丫鬟玲珑,说着同样的话,“小公子要睡觉了,你家世子正在做丹青,命你将车赶得平稳些。”
元宝小厮应了声是,很尽责地将车赶得又平又稳,旁边骑着马的端王府十八卫统领李青甚至唱起了催眠小曲。
潜伏在暗处的杀手们后槽牙酸了一酸,总共不过两个时辰的功夫,六次看到同样的一队人说着同样的话,连马车的速度都是一致,虽然知道这是易容,可明明那群人都过去了五次了,第六次还是从官道尽头慢悠悠又急匆匆地赶过来,而且它背后似乎好像还有这样一队人,并且还有连绵不绝的架势,谁看到都会后槽牙一酸,我的天,这肯定是魔障了。
又是同样的对话,“小公子要睡觉了,你家世子正在做丹青,命你将车赶得平稳些。”
元宝小厮应了声是,很尽责地将车赶得又平又稳,旁边骑着马的端王府十八卫统领李青甚至唱起了催眠小曲。
灰衣头领捏了捏眉心,耐着性子正要让人去劫杀,可小兵警惕地一指前方,“那里有一对儿兄弟,看着很可疑。”
灰衣头领眼睛一凛,继第六队人之后官道尽头确实出现了一对看着很不寻常的兄弟两,因为他们穿着华贵,因为他们气势雍容,那青衫男子虽然面貌普通,可身形颀长如芝兰玉树,笑容温雅似三月春风,一双湛湛凤眼清冽悠远,如浩瀚江洋上最温柔的波光,谁也看不出那背后的博大宽广和淡淡的哀伤,那略显苍白的脸色更衬得那鸦翅般漆黑的长发黑得像匹最柔顺的黑缎,华丽丽披在那男子清瘦的背后,那银色长袍的男子面容俊秀身材挺拔,手里拿着一根短棍,最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是在官道上而非快马而过,也不知那灰衣人到底是被哪道灵光劈中,他硬是那淡定从容悠然浅笑的步伐里看出了一丝慌乱。
他带着人再一次冲了上去。
夕颜窝在软榻上挑着眉毛看对面那个气定神闲的妖孽男人,月白色的流云锦袍,衣服下摆用金线描着祥云图案,映着秋日的晨光里闪着熠熠金光,却璀璨不过那双桃花眼里的耀眼星光,长睫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在那张白净光滑的妖孽脸上折射出一副摄人心魄的色彩,嘴角斜勾,长身侧躺,在那里倾国倾城的笑,夕颜拿爪子挠窗户,挠头发,挠后脑勺,忍了半天,终于没忍住,轻轻地问道:“那群人不是杀手?”
妖孽翻了页书,修长的手指拈起一颗葡萄把玩,随意答道:“是的啊。”夕颜谄媚的亲手给他把葡萄剥皮,拿牙签叉了递给他,乐呵呵地问道:“那群人没看见我们?头领是瞎子?”
玲珑抱着大白在旁边翻白眼,本来是孤身犯险,夕颜临时决定,把那只胖狗带上,万一哪天她心里不舒服了就把它宰了打牙祭,此时听到这句白痴话,玲珑给大白喂苹果的手一顿,半个苹果塞进了它嘴里,胖狗呼吸急促四爪朝天使劲扑腾,君莫离弹了颗花生米在它肚子上,咕隆,终于吞下去了。
夕颜凑过去给它顺毛以示安慰,撇嘴,“吃个苹果连核吃了,你迟早要胖死去。”再次挑眉瞪他,君莫离一笑,悠然道:“他不是没看见,他是看得太多了,都看腻了。”
夕颜怔住,心念一转想明白,趴在榻上捂着大白的肚子不厚道地笑骂:“哈哈哈,死妖孽,狼来了的故事也能这样用、、、”大白扭了扭肚子,从她怀里挣扎到玲珑这边,闷头躺下,不理那个搂着它的肚子乱笑的疯子。
这下换成君莫离笑,花枝乱颤的笑。
那队‘假货’渐渐走远,灰衣头领心下暗笑,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的把戏,带着兄弟们扑到那两兄弟身边,拔出刀就开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