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议已定。
元清明离去后。少时,紫苏从外面回来,在她耳边耳语几句。晚晴换了件衣服,两人便一同往上官晚幽房中去了。彼时,上官晚幽已经醒来,依旧躺了,跟前垂首站了四五个丫鬟,正聆听她训话。晶璃侍立在侧。
见她进来,上官晚幽挥手遣散诸人,仍握了她的手坐了。晶璃奉茶时,递过来一个眼色。晚晴便知,水榭遇薛妙绮的事,晶璃已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上官晚幽,就是不知,她对丫鬟们训话是否跟这一点有关。但上官晚幽絮絮说了大半日闲话,并不提及此事,甚至语气也没有一丝不同。
薄暮时分,林子昊照例来看了一眼,交代几句,很快又匆匆离去。这次,薛妙绮没有一同前来。上官晚幽态度冷漠,甚至懒得抬头。倒是林子昊离去前,脸上有几分歉疚和不忍。晚晴见状,眼里的担心越来越甚。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暑夏闷热难当,月朗星稀,难以成眠。晚晴躺在床上,听着帐外塌上人辗转反侧,而另一边却早早没了声响。直到三更过后,窗外虫声渐息。黑暗中有人摸索着起身,披了衣服,静悄悄出了房门。晚晴睁开眼,拿起事先准备好的黑色衣裙,快速穿上尾随而去。
朦胧的月色下,浣绿的脚步有些匆忙。夜风渐起,树影婆娑起舞,掠过她的背影,宛如鬼魅。行了一段路,浣绿在一处房门前停下来,房内有微弱的灯光。门是虚掩着的,她轻轻敲了三声,便闪身而进。
晚晴望了望了四周,认得是白天来过的水榭旁供休憩的几间雅致小舍。白日时,她见小丫鬟们开门打扫,便远远望了一眼,知道是平日林子昊待客之用,晚间不常有人过来。再者,水榭离主院较远,便是下人晚上值夜,也很少会巡逻到此。
大致看清周围环境,晚晴凑上去。湿了窗户纸,借着灯光,看到房中早就等候的一个人。林子隽,果然是你。
望见来人,林子隽语气颇不耐烦,皱眉道:“怎么现在才来?”
浣绿上前,娴熟地替他续茶:“天热心躁,奴婢等她们都睡熟了,才好脱身。”顿了顿,似嗔似怨。“这里不比上官府,奴婢才来两天,能趁黑找到这儿,已是不易了。自接到二公子的传话,奴婢提心吊胆一整天,二公子反倒埋怨起奴婢来了。”
她本就生得好,杏眼桃腮,细皮嫩肉,而浣绿好像也知道自己的优势,双眸盈盈一转,在翠绿衣衫的衬托下,越发显得娇艳可人,媚眼如丝。何况此时,她头发稍带凌乱,零星一点头饰,欲坠不坠,月色朦胧,灯也朦胧,别有一番风情韵致。
晚晴啧啧,只道她平时伶俐非常,不料还有这般能耐。仅仅一个眼神,便已撩人心神。浣绿说着,抬手便要去给林子隽揉肩。哪料,指尖还没碰到那人衣稍,瞬间便被挡开。眼前一闪,人已站在别处。
“你敢骗我?”林子隽眉梢一挑,眼中乍现凌厉之色。
浣绿一惊,不明所以:“奴婢不敢。”
林子隽冷哼:“你说她落水失忆,可我今天遇见她,她却分明认得我是谁。落水之时,也分明记得你就在她身边,这作何解释?”
“奴……奴婢不晓得。”浣绿猛一听见,脸上出现一丝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她一定是在唬二公子。奴婢记得清清楚楚,她落水醒来后,谁也记不得,不仅性情有所改变,连平时一应喜好也不大一样。别的奴婢不敢说,单是绣工针线一样,却是碰也不碰了,想必二公子也听说过,那可是她最拿得出手的。要不是有紫苏和奴婢帮衬着,只怕是连嫁衣都做不出来。”
对于她的转变,浣绿百思不得其解。但平时二小姐受夫人暗中欺压,懦弱胆小惯了,平日多是沉默寡言,而她也不大关心。虽然有时感觉哪里确实不同了,但一时又说不出来。而当时她因心里有鬼,一边暗暗庆幸她记不得事情了,一边又要掩饰自个儿心虚,与紫苏周旋。因而无暇顾及这些小事。
虽是这样说,仍不免有些担心。想起她在楚家偶尔使出的一些手段和一些莫名其妙发生的事,浣绿手心发紧。“她记得当时奴婢就在旁边,那她记不记得……”
林子隽耐着性子听她讲了一番似是而非的话,这会儿又来担心这个,不禁邪魅一笑:“放心,她自是不记得是你把她推下水的,要不然,也不会容你在她身边这么久。便是到林家来,也不忘了带上你。”
窗外,晚晴抿紧了唇。
屋内,浣绿也睁大了眼睛:“奴婢,奴婢当时也是奉了二公子命令行事。是你说要楚家沦为笑柄,只好牺牲她的性命。你还说……”
“我还说事成之后,要把你浣绿纳为妾室,”林子隽接下去说道,“只是可惜……”他没有说完,浣绿的脸色已经黯然下去,“可她现在,已经对我有了防备。”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仅是她,连紫苏也对她若即若离。她不得不分外小心,可即便如此,好些事,已经开始不在她掌控范围之内。
林子隽冷笑:“你能知道这些,说明还不是太笨,”在林府这两天,连他都注意到了,那鬼丫头只吩咐紫苏办事,而把她晾在一旁,不理不睬,“既知她已经怀疑你,又如何肯定她不是在唬你?”
浣绿不懂,“二公子的意思是……”
“她恍惚记得你在一旁,却又不敢肯定是不是你推她入水,所以假装记不得所有的事,让你放松戒备,从而自露马脚。”林子隽沉吟道,心中也不十分确定,那傻乎乎的丫头有这么聪明吗?可不这样想,一切似乎又解释不通。他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丫头肯定知道一些事情。“她自醒过来,自始至终都在试探你,而你一直都没有发觉。”
林子隽越说,神情越是阴郁。
浣绿也紧张起来:“可,可在楚家,所有的事都是二公子让奴婢做的,奴婢没有一分自作主张。”
“闭嘴,”林子隽脸色不善,“你错就错在,不该自以为是。”
浣绿噤声。
沉默半晌,林子隽自顾笑了,今日这是怎么了,该不是夜深人静,也变得疑神疑鬼了。便是知道又何妨,区区一介女子,能奈他何?于是重又坐下,端了茶道:“让你探听的事如何了?”
浣绿这才抬头,笑道:“二公子放心,传言皆是属实,那楚玥果真是个傻子,成天只知道玩闹,不足为患。奴婢试探过很多次了,决不会有错。何况,姨夫人在楚家多年,若有异常,她岂会不知?”
林子隽满意笑道:“如此就好。”
他抬眼望一望浣绿,手托起她的下巴,左右相看:“浣绿,本公子待你如何?”
浣绿不防他如此,羞红了脸,低头道:“二公子待奴婢,甚好。”
林子隽笑意更甚:“你再替本公子办一件事,事成之后,本公子就去跟嫂嫂说,让她跟她的呆妹妹要了你,给我作妾如何?这样,你就不必再回楚家,即便那呆丫头怀疑你,你也不必再担惊受怕,受她的气。”
浣绿惊喜抬头,脸若云霞。林子隽附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浣绿眼中闪过疑惑,仍含笑答应了。眼见浣绿要出来,晚晴悄悄地退后,才一转身,撞到一个温热的物什上,心下一惊,不防有人捂了她的嘴。未及看清来人,便被一把抓起,飞离了水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