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延无尽头的苍耳之滨是我生活的地方，在这片天地交冥的土壤上，积着千万年不化的冰雪，生活着我的万千子民。清商说，我是白狐幽族的第七任圣女，母亲为我取名阿狸。我在七千岁生日那天，度过了命中大劫，沉睡三千年后，正式成为白狐幽族的圣女。今日是我一万岁的生日，按照白狐幽族的族规，我将要在今日择定我的夫君。
宗祠里，长老们个个严阵以待，经过层层筛选，只剩下了会荒麒麟族的大王子祺岸、南摩蛟龙族的王储赫华和北芷苍鹰族的长老伊稚三人，按照族规，我将在此三人中择定我的夫婿，祺岸我早有耳闻，时年二十万岁，于我未免太老了些，即便他和七彩角鹿一样生得一副年轻的好模样，也早早被我排除在候选之外了；我最是讨厌蛇的，虽赫华是蛟龙，却每每使我联想到蛇类，因此也不被我考虑。除去此二人，只剩下伊稚了，我今日只需耐着性子看看，这个伊稚是个什么模样脾性就好了。
此前，清商特意去了趟人间，找了手艺最好的裁缝为我裁了套华美异常的袍服，流金的穗子坠得满身都是，鲜红的绸缎被阳光一照格外的扎眼，领口以及袖口，繁琐绣着一朵又一朵的双生莲花，此外，还有一双和田玉底的绣鞋，鞋面上用金线刺着鱼纹。望着这一套行头，我浑身瞬时起了鸡皮疙瘩，果断冲清商摇头摆手，清商却露出了一副可怜的模样，双眸凄凄楚楚的，叫我不忍，我想，又不是他嫁女儿，他犯得着这样劳神么？我自小就是不爱穿鞋的，此番为了不浪费清商的苦心，只得勉强穿上，那华丽的袍服套在身上，硬是让我觉得被裹上了苍耳海里的棘蔓，穿戴完毕后，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头浓密的青丝柔顺垂至脚踝，微风过拂，有淡淡的桃花香，清商却认为这一头青丝煞了风景，唤了兰姬过来，花了不少时间才替我挽上了冗繁的发式，鬓角处斜斜插了两朵鲜艳的海棠花，一切打定妥当后，清商牢牢望着我，双眸里竟然蓄满了泪水，他这样的表情，让我很是惊讶，可他接下来的话却将我气的吐血。
“总算要嫁出去了，我此后再无需劳神费心了。”清商如是说道，原来他那蓄满泪水的双眸背后掩藏的竟然是解脱的窃喜。难怪他周游人间，替我寻了套这样华丽的行头来。一旁的兰姬也在偷笑，我知我是淘气了些，寻日里常常偷了清商的酒来喝，却也不至于落得这样令人讨厌吧。那日，晴光潋滟，苍耳海寂静无波，七彩角鹿撵了祥云为我送来了两坛五百年的“长相思”，祝我与我的对象永世好合。
款款步入宗祠，双眸有些恍惚，这样的场景，在我沉睡三千年的梦境里常常出现，我穿着素白裙衫，脚踝上挂着银铃铛，遥遥地，朝一片绯红走去，一路洒下清脆的银铃声，有瓣瓣粉红的桃花落在我素白的裙衫上，轻轻抖落，似有无数年那样的漫长，在那片绯红里，我始终看见一个黑色的背影，却瞧不真切，那人的模样。
我今日这样华丽的装扮，自打我出生还是头一回。看着盛装打扮的我踏入宗祠，巫荒瞬间老泪纵横。此前，清商对我千叮咛万嘱咐，今日是我择婿的大日子，体态一定要极尽婀娜，走路须是弱柳扶风，千万不能丢了白狐族的脸面，在他的指挥下，兰姬在我的腰间紧紧缠了三道束腰，以至于我现在呼吸都十分困难，我无法苛责清商，若我反驳一句，清商定会将我的水蛇腰污蔑成水桶腰，这样缺德事，清商绝对做得出。
今日，我不顾众长老的反对，请了位九重天上的客人，帝君第七子，柒合。柒合与我相识的时日虽短，但我俩却大有相见恨晚的遗憾，三千年的沉睡醒来后，守在我身边的不是清商，而是柒合。我胸前配着的圆形玉佩，原本是分离的两体，一半雕刻妖娆妩媚的曼珠沙华，一半雕刻忘川之水，还是柒合告诉的我，此玉佩叫“清幽木鱼石”，他说此玉佩护着我的灵珠，轻易不得离体，想来是我修炼不到家，不然何须用这“清幽木鱼石”护体呢。柒合虽然是天王贵胄之身，却无半点的架子，常日里，得了空，就离了那九重天来到我的苍耳之滨，陪我下棋、酿酒，近年来，苍耳之滨的收成不大好，作为圣女，我自然要为万民做出表率，于是苍耳海前、伊於山脚的那百亩薄田成了我的私田，我的衣食住行都得靠自己的双手劳作得来，像我这样的一族之首，贫穷至此，怕是千古奇闻了。柒合深知我的难处，每次下界，必会从天宫顺手牵几件值钱的物件与我，让我当了去，换几两好酒解馋，兴之所至的时候，甚至会脱下纤云织就的霓裳衣物，与我一道下地插秧，这样的好男儿，实在是夫婿的最佳人选，可惜天宫早有规定，幽灵永世不得结合，否则柒合这只煮熟的鸭子，我定是要烂到肚里去的。
今日，柒合来的特别迟，我已经坐定，吃了两杯淡茶，还不见他的七彩祥云。清商早已耐不住性子，不顾我的不悦，已然让那三位候选夫婿上前来一一拜见，首先过来的是会荒麒麟族的大王子祺岸，初见这头年届双十万岁的麒麟，我口中的香茗便喷吐殆尽，污了我上好的绸缎衫子，果不出我所料，太老了些，两鬓都微霜了，想我换算成人类的年龄，不过二七的豆蔻年华，正是一朵含苞待放的海棠，何苦要与他这一树的梨花纠缠呢？我直摆摆手，掸掸身上的茶渍，不紧不慢地吐出三个字：“太老了。”此语一出，众人皆大惊失色，此等目无尊长的言论，不仅显示出我家教的贫瘠，也得罪了麒麟一族。巫荒看着着急，拄着年久失修的拐杖苦口婆心劝道：“年长些好，年长些才知道疼人。”
巫荒慈爱的模样，我看着很窝心，待苍耳以后收成好些，我定要为他换一副新拐杖，可巫荒说的话也着实令我堵的慌，我本不是以貌取人的狐狸，只是这祺岸的名声也着实差了些，听说家里早已养了十几个美姬，就连小祺岸都生出一大把了。本来我白狐幽族受帝君冷落已千万年，愿意上门结亲着，五个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来的，无非是冲着我天地间第一美女的名号，既然他们以貌取人，我又有何不可？眼见着这位麒麟族的大王子双眼冒桃花，我实在憋的慌，今日本就不该做这样华丽的打扮，活该叫人意淫了去。
这样劣迹斑斑的男子，也想与我结亲，光是想便已觉得十分搞笑，下决心故意耍他一耍，便开口问道：“敢问王子，若阿狸今日嫁与你，此后在你家是何地位？”
“自然是我的妻子。”祺岸拍着胸脯保证道。
“那阿狸再问一句，王子有几位妻子，是十三位，还是十四位？容我想想，加上我，正好十五位了吧。”我一语出，满堂皆是笑声，祺岸却不以为然。
他道：“大丈夫三妻四妾再平常不过了，何况我堂堂麒麟族大王子，但翁主放心，若翁主真心嫁与我，我定奉翁主为正妻。”
“阿狸多谢王子厚爱，不过比起您这样的大丈夫，阿狸可能更喜欢小人，您这颗大丈夫的心太大，容了太多人，阿狸承受不起。”说罢，我早已不能掩饰厌恶的神色，一旁的清商朝我使者眼色，但这局面哪是我能控制的，我就是这喜怒形于色的性子。那祺岸倒也识趣，见我不悦，只好拂袖而去，我也轻松吐出一口恶气。
祺岸阵亡以后，赫华果断前进，我见那赫华身板倒是阳刚正气，容貌也不逊于清商，英气十足，双眸呈绿色，闪烁着清冷的光华，这一双眸子无缘无故叫我想起蟒蛇的双瞳，害怕的很，手中的茶水也抖落了不少，清商也注意到了我的不适，急忙制止了赫华的进一步前行。
“看来赫华王子是想做小人了？”我尽量扯出了一个笑容，却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说句话，我的后脊背就冰凉彻骨了，若真是嫁给他，我岂不是要成天担惊受怕，最后郁郁而终？
“我知道翁主看不上赫华。”那赫华语出惊人，也成功吸引了我的一颗好奇心，他说的不对，我不是看不上他，而是根本不敢看他。
“我赫华也不是贪图美色之人，今日前来无非是想给翁主一个人情。”赫华不便站在原地，便寻了张空凳子坐了下来，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我倒是想听听，他卖的是什么人情。
“苍耳之滨已近百年没有落雨，万亩良田荒置，我想翁主此刻也定是为此忧心不已吧？”赫华说的慢条斯理，果然是蛟龙族的，比我们狐狸还狡猾，“我们蛟龙呼风唤雨的本领想必翁主也是领教过的，翁主若肯做我蛟龙族的媳妇，我可保翁主在位的年月苍耳年年风调雨顺，户户五谷丰登。”
赫华开出的条件不错，他说的也正是我所忧心的，若他真能助我苍耳恢复民生，嫁与他未尝不可，可再看看他那对绿幽幽的瞳孔，还是毛骨悚然，我今日嫁他，说不定明日就会被吓死，他也只是答应在我临位期间保证苍耳风调雨顺，我若死了，这句话不是成了句空话，于苍耳无益，还赔上我一条小命，实在划不来。
“你既不是贪图我的美色，为何又要娶我？”
“没有理由。”赫华抿了口茶水，淡然说道，“我见翁主第一眼，便觉得翁主应该是我的。”
这赫华全身上下，除了那双绿幽幽的眼睛，要数狂妄自大最不讨人喜欢，我凭什么就是他的了，他拿什么做的笃定。
“翁主难道不曾记得，去年的阳祀节，在苍耳海岸，我与你曾有过一面之缘。”赫华淡淡地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双目微微合起，鼻梁挺拔，粉红的唇瓣上翘着，很有点诱人的资本。去年的阳祀节，我怎么可能不记得，那****独自在苍耳海采珠，海底却突然升出一条全身墨绿、双眸阴森的蛟龙来，我还以为是修炼成精的海蛇，登时晕倒在岸边。
“那****见翁主一眼，便笃定了你是我今生要娶的人。”赫华已然起身，温和的笑容挂在他的脸上，全然没有刚才的嚣张跋扈之气，我早已面红耳赤，想不到去年就已经在他面前出了糗。
“阿狸。”再叫我时，他已经不再叫我翁主，而是直呼我的名讳，听他这样叫我，我如升入了九霄云天里，飘忽的很，这一声，那样熟悉又那样陌生，我似乎在哪里听见过，有那么一个人，也曾经用这样深情的口吻唤过我的名字。
赫华对我或许真的有情，可惜他表错了情，我的婚姻不是交换的筹码，我也不是用作交换的物件。按着我平日的习性，现在我应该早已大发雷霆，甚至将赫华轰出去，可他叫我一声“阿狸”，我的心就软了。
“王子。”说话的是清商，无论什么时候，清商总是护着我的，“白狐族不需要外族的帮助，阿狸也不会因为你的条件就嫁给你。至于你刚才说的，笃定阿狸是你的，有太多的人，初见阿狸就有了那份笃定，莫非阿狸要将他们嫁个遍不成？”
听着清商的诡辩，我偷偷笑了起来，身后的兰姬却悄悄掐了我一把，尔后覆辙我的耳朵，悄声说：“你再笑呀，伊於山上的石头精都会笃定你是它的了。”听兰姬一眼，我连忙敛起了笑容，也是，白狐族的女子哪个不是极美的。
“阿狸，我在等你的答复。”那赫华不曾理会清商，只定定看着我，看得我毛骨悚然，他若没有那双绿幽幽的眼睛，我或许还能考虑他的求婚。
“王子有所不知，阿狸生平最害怕的就是绿色的眼睛。”我犹疑着，服了软，说了实话，那赫华总不至于变了自己眼睛的颜色吧。
我说完后，每个人都在笑，赫华的面子自然是挂不住，在他们蛟龙族里，绿眸不仅是绝美的象征，而且是王族的象征，我这样说，岂不是叫他颜面扫地。我执意如此，长老们也不便为难我，况且我白狐族自尊心本来就强，拿自己女儿的幸福换一家的安宁，这等没脸没皮的事，白狐族的子民干不出来。
只是宗祠里的气氛总是僵着，北芷苍鹰族的长老伊稚也不愿贸贸然上前。那赫华被我一句话堵住，半天说不出话来，那双绿幽幽的眸子闪着清冷的光华，似要将我生吞活剥一般。宗祠外面忽然响起了熟悉的笑声，视线越过长长的宗祠，果然看见柒合的七彩祥云停在了宗祠外，柒合今日穿着一身暖黄色的霓裳织云衫，慢慢走来，生出无限的尊荣，柒合有一头乌黑发亮的青丝，让我也羡慕不已，他笑起来的样子，温暖亲切，柔柔的眼神，叫我无比的安心。遵循天规，我领着白狐族的所有长老朝柒合行了跪拜的大礼，三呼九拜之后，我将柒合让至首席，他一坐下，便称赞我今日打扮的好，眉眼低垂之际，瞅见我的一双玉底绣鞋，竟笑出声来，直言道：“阿狸，我还是头一次见你穿鞋。”
“今日我择婿，你迟到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取笑我？”我有些不悦，语气也不大好，柒合是个好脾气的，不与我计较，只指着遥远的天际示意我看，那天际早已汇聚了满满的锦红云团，团团簇积着，将苍耳上方的天空点缀的美丽流彩。
“我可是来送大礼的。”柒合暖暖笑着，“有了这锦云的庇佑，从此苍耳不必再担心旱涝灾害，你说你是不是该谢我。”我自然是该千恩万谢的，那锦云代表着无上的尊荣，自天地初启之际，便一直笼着天宫上方，帝君从未将它赏赐给幽界，也不知柒合费了多大的劲才为苍耳求来了这份尊荣。我身后的长老早已是感激涕零，纷纷又朝柒合跪下，再次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再看赫华，他一脸的失落与不甘，我倒心生出许多的不忍，毕竟他没得罪我，对我也是有情的。
“阿狸。”赫华双拳忽然紧紧握住，慢慢朝前走了三步，紧闭双目。我正纳闷他要做什么，他却已睁开了双目，原先还是绿幽幽的双瞳竟然成了漆黑的色彩，他竟然愿意龟息自己三魄从而改变眼睛的色彩，他做到如此，我久久说不出话来。由于动用了太多的灵力，他的脸瞬间变得苍白如雪，樱红色的嘴唇也失去了血色。我身后的兰姬不知何时已经飞奔了出去，将摇摇欲坠的赫华牢牢扶住，一副弱小的身躯，撑着赫华高大的身体。
“王子你！”我惊讶吐字，心中竟也酸楚无比，我无意伤人，却在不经意间伤了赫华。“不需要这样。”
“你说你不喜欢绿色的眼睛，我现在这个样子，你满意吗？”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我心口堵着，不知怎样回答他的话。去年的阳祀节，我被他吓晕在苍耳岸边，醒来时，我已安好躺在伊於山的山洞里，身边无人却燃着温暖的柴火，应该也是赫华救的我。我那时衣衫褴褛的模样，赫华怎会喜欢呢？
我迟迟不知如何让回答，只闷闷吐着“我，我……”的字眼，赫华聪明如此，自然知道我的答案。被兰姬扶着的他，无力却使劲全力离开了兰姬的搀扶，笔直站定，眼神柔柔地望着我，苍白的唇漾起苦涩的笑。
我知道，原来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原因，只是心意不合，就算赫华与常人一样是漆黑的瞳孔，我还是不喜欢。
赫华离开的时候，留下一句话，他说，日后无论白狐族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他必鼎力相助。
我朝前追了两步，想着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值得纪念的东西，送与他做个念想也好，可纵览全身，除了那块护住我灵珠的“清幽木鱼石”，没有一点值钱的饰物，只好止住了脚步。兰姬的眼眶湿湿的，或许，她是替我遗憾，错过了这样好的男子。
赫华离开后，只剩下伊稚一人，他那日穿着暗红色的衫子，青丝扎成规整的贵族髻，只垂下两束鬓发，他是一副鹅蛋型的脸，双目狭长，妖艳妩媚，双唇不点而红，不用心，很容易将他错看成女子，虽然只是长老的身份，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贵气却比那祺岸还要出彩。他是个识趣的人，早已猜透，我无心嫁人。赫华离开后不久，他便寻了个借口走了，想来也不是真心与我结亲，不过来凑个热闹罢了。宗祠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巫荒率先捶胸顿足，仰天长叹，长老们，除清商外，也都暗自垂着泪。今日之事，我阿狸必定恶名远播了，还有谁敢来娶我这坏脾气的狐狸呢。择婿的大典就这样草草了结，回到住处，脱了华丽的绸缎锦袍，和那双玉底绣鞋，顿时轻松了不少，换了身素雅白净的裙衫，径直去了清商家，我留柒合吃晚餐，可家中一贫如洗，连像样的酒水都没有，只得麻烦清商了。
刚入门，便嗅到了股股酒香从杏林深处传来，那柒合与清商也不等我，就先喝了起来。矮桌上，纯白的磁盘子盛着简单的菜蔬，一看便是兰姬的手艺，杏花飘渺着，在天空勾勒着窈窕的身影，偶有几瓣落在柒合暖黄色的霓裳织云衫上，鲜艳好看。一见我来，柒合开口就问：“阿狸，你到底喜欢谁？”
柒合将我问住了，清商那只托着酒壶右手也顿住了，那飘渺飞扬的杏花似乎也驻在了半空中，与柒合一道，期待着我的答案。我该怎样说，我在梦里曾见过一个美好的身影，那身影隐没在纷纷扬扬的粉色桃花瓣里，极远又极近，我费了三千年的时间，在梦中苦苦寻觅，每每总是心痛难忍的感受，梦醒那一刻，清霜依旧，梦中人的面孔，我却没有看清。
是啊，我到底喜欢谁？
柒合见我愣神，方觉自己问错了话，他暖暖的笑声融化了凝结在我面上的微霜。
“今晚还有位客人。”柒合说道，此时我才注意到，桃木的矮桌上放着四盏酒杯，那客人既与柒合相交，想必也是个身份尊荣的人吧，我依旧裸着足，一副闲散的模样，怕是又要被人耻笑了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