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水桥到了近前,捧鱼老人收了法桥,那青年道士身子一沉,向下落来,此时距地面还有二十余丈高下,只见那青年道士双手一指,一道金光闪处,化成两朵金莲,那青年道士双脚各踩一朵金莲,缓缓落下,姿势优雅从容。
王木青见那道士不过二十来岁年纪,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但气度优雅从容,自己可远远不及,忍不住喝道:“好。”
观海脸上微露得色,向王木青扫了一眼,见他年纪甚小,只道是终南派的二代小弟子,也不如何放在心上,向终南八老一揖到底,道:“武夷派二代弟子观海拜见终南派各位师叔。”他只打揖,却不行跪拜之礼。
终南八老见他露了一手凌空步虚的本领,他如此年纪,有此本领,倒也难得,但如此张扬,九老心中末免不喜,此时见他只施礼不下跪,终南九老论起辈份比武夷掌门凌天客还高着一辈,只是敬重凌天客一派掌门,大家平辈相交,这观海那便低了一辈,如此行礼,末免甚是无礼,众人心中各自不喜。
捧鱼老人心道:“人说武夷派的观云观海二道乃是武夷掌门凌天客的谪传弟子,年纪虽轻,但武夷派法术已颇有根底,年轻人有如此成就,生点傲气,那也难免。”心中虽如此想,必竟心下不快,当下只做不知,右手衣袖一挥,只见山谷中忽地现出一道门户,向观海道:“观海师侄不必多礼,请。”说着伸手相请,观海见捧鱼老人对自己颇为礼遇,武夷派近年来好生兴旺,众弟子出门在外,大家也都颇受礼遇,观海只道捧鱼老人也是敬重武夷派的威望,心下更是得意,袍袖一拂,当先而行。
骑龟老人微“哼”一声,八老之中,他脾气最倔,观海先前见到八人不行跪拜之礼,他心下已颇为不快,此时见观海旁若无人,当先而行,心下更气,见王木青站在一旁,眼珠子一转,向王木青道:“贤侄远道来到我终南,必有要事,且先请入内少坐片刻再说不迟。”说着拉着王木青手臂,当先而行。
他先前听说王木青吃了谷母神草,练化了玉龙太子的法身,还颇有意擒了王木青,将他练化,只是后来一场斗法,王木青法力高强倒还罢了,只是那神龙法身正是他的克星,已勾起了他心中深深的惧意,终于衷心折服,再也不敢有半点歹意。
王木青心道:“我这一次来到终南,是为了关先,可不正是有要事?”当下跟着骑龟老者向内行去。
观海方自举步,却见有人抢在了自己前面,他向来受人奉称贯了,此时见王木青年纪比自己还小,但终南八老似是对他更加礼遇,心下微怒,快步赶上,道:“这位道兄不知是何人门下?”
终南九老稀里湖涂地与王木青一场大战,虽然通了姓名,知道他法力深厚并世少有,却也不知他是何人门下,听观海如此问,便齐都凝神倾听。
王木青道:“小弟乃是缑氏山王门弟子。”观海道:“原来是王门子弟。”他还不知凌天客已在缑氏山与王氏三老大战一场,听王木青如此说,微“哼”一声,心道:“王氏三老威名虽盛,但难道还强得过我武夷派吗?”
终南九老也颇知王氏三老威名,听王木青如此说,心道:“王氏三老虽然盛名之下,必然无虚,但法力却也远不及这小娃娃,怎地这小娃娃却是王氏三老的弟子?难道当真是青出于蓝,更胜于蓝?”但看王木青神情,也不见有何特异之处,这其中玄机只有骑龟老人知道,只是他还末来得及向其余众位兄弟解释。
观海见骑龟老人挽着王木青前行,越想心中越不是味儿,眼珠子一转,暗中潜运法力,将法力凝成一枚长针,扣指轻弹,悄无声息地向王木青胁下弹去。
骑龟老人站在王木青身侧,观海这一下无声无息,骑龟老人便末看见,其余七老却是看的清清楚楚,众人都知王木青法力高深莫测,便不做声,倒要看王木青如何化解。
王木青那知观海的诡计,正自前行,忽觉胁下一疼,忍不住“啊哟”一声,观海心中一喜,道:“王道兄这是怎么了?”却见王木青伸手在肋下搔了搔,道:“好痒啊!”
观海心下微惊,他这法力凝成的神针虽然无形无质,然只要一入人体之内,却实不谛于利剑利刃,所到之处,便和真的金针刺扎也没什么两样,却见王木青只是伸手搔了搔,宛如末觉,心道:“我这法力凝成的神针便是师尊也不敢轻易入体,怎地这小子却如无事人一般,难道他的法力比师尊还更厉害?”
心下惊疑,又接连弹出三根阴针,这一次却更奇怪,那阴针弹出,直如泥牛入海,全无声息,王木青竟如末觉,一时间不由得心下惊疑不定。
捧鱼老人等看的清清楚楚,也各自看的莫名其妙,这观海的法针已然成形,虽然不能刺伤血肉,但却能伤神魂,法针入体,便和真的金针刺扎也没什么两样,便是捧鱼老人自己遇上了,也决不敢轻易让那金针入体,却没想到王木青便如末觉。
他们自不知道,王木青练化了玉龙太子的法身,体质血肉已与常人不同,混入了神龙的血脉,他的血肉细胞能吞噬一切法力真气,否则那磅礴无极的谷母神草精气又如何练化?休说是观海这等小小的法力阴劲,便是再厉害十倍的法力,也伤不了他。
众人鱼贯走入那门户之中,只见里面祥云缭绕,金光道道,祥云金光之中,一道道宫阕阁楼,一处处奇花异草,骑龟老人引着众人穿过数层宫楼,来到一座大殿前,王木青抬头看时,只见上面写着九老堂三个大字,众人进入九老堂,骑龟老人将王木青向客位上首一肃,道:“尊客远来,当坐上首。”王木青方待推辞,骑龟老人已不由分说,将他按在客座首位之上。
骑龟老人在终南九老之中,排行第四,他倒守规矩,将王木青按在首位之上,便自回身却坐在左首第四张椅子上。
观海见王木青坐了首位,心下更是不岔,只是无可奈何,只得在第二位坐了,他见王木青中了自己四记阴针,竟然无事,也不知是穿了宝衣,还是法力深厚,一时倒不敢再使诡计。
众人落坐,有童子现上茶来,寒喧已毕,捧鱼老人道:“武夷终南两派向来交好,只是倒了这一代咱们弟子间却走动的少了,今日观海师侄此来,不知所为何事?”
观海道:“家师今日派我此来,原无他事,只是近日静极思动,念及咱们武夷终南两派上几代掌门向来交好,常在一起论经讲道,彻磋法术,不由的心生向往,欲于三日后率我武夷派一众师叔兄弟到终南派太乙宫论道讲法,我这里有一封家师的亲笔信,众位师叔一看便知。”说着递上一封信来。
捧鱼老人接过信一看,凌天客措辞甚是客气,言道追思上辈遗风,欲于三日后前来太乙宫与终南派众老讲经论道,彻磋道术法力云云。
众老看毕,不由的面面相觑,一时做声不得,武夷终南上几代掌门相互交好,倒是常有率领子弟在一起互相讲经论道,彻磋法术的盛事,只是自凌天客接任武夷派掌门一来,武夷派日渐兴盛,终南派九老法力虽也不弱,但比起上一代,却相差甚远,两派势力一升一降,相互间走动便渐渐疏远,没想到凌天客重提此事,倒是好事,只是三日时间,末免太急。
观海笑道:“怎么,几位师叔可是有什么顾忌?”他这句话说的甚是放肆,那自是笑终南派忌惮武夷派厉害,不敢与武夷派讲经论法,比试道术。
骑龟老人见观海傲慢无礼,心下已自不喜,此时听观海如此说,心下更怒,道:“小娃娃无礼。”左手一立,只见他掌心中的龟甲立了起来,滴溜溜几个旋转,登时变的瓷盘大小,骑龟老人扣指在龟甲底部轻弹,只见那龟甲上忽地飞起一点金光,那金光虽然小如指肚,却其快如疾。
观海见那金光疾飞而来,他自恃已得凌天客真传,双手连捏两个法诀,口一张,口中喷出一道青光,将那金光阻住,请知青光方出,却见那金光“扑”的一声,爆了开来,化成一阵微风,微风拂体,观海只觉一阵奇寒之气直透骨髓,身子竟忍不住打起颤来。
观海自幼拜凌天客为师,师既是名师,他自己本身也勤奋聪明,十六岁上道法已有所成,冬日卧冰眠雪,夏日于烈阳下拥火而卧那是平常之极,也正因此,却养成了他极为骄横的性格,但此时却觉体内寒气直似是从心底深处发出来的一般,竟忍不住颤抖不已,初时他还竭力忍耐,拼命运功想要将寒气驱出体内,那知他不运功还好,越运功体内寒气便越重,倒了后来,牙齿相嗑,身子抖动,便连坐下桌椅,手中茶杯也剧烈抖动起来,只听“咯咯,叮叮”之声不绝。
王木青道:“观海道兄,你没事吧。”观海不敢说话,只是拼力忍耐,只是一张俊脸已变成了紫红之色,终南九老一身法力已是俗世间第一流的好手,只是遇到了王木青法力高过众人太多,这才处处缚手缚脚,此时这才显出了那真龟玄阴之气的厉害之处。
终南九老见观海脸色胀的紫红,却不开口求饶,心想此人倒也硬气,武夷与终南两派终究同是玄门中的大派,出了事情,谁的面上也不好看,那持琴老道:“观海师侄小小年纪,竟能抗得过四师兄的玄龟真阴之气,修为真是不俗,难道武夷派近年来好生兴旺。”说到这里,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道:“唉,我们可都老了。”说到这里,伸手在瑶琴上一拨,只听“叮”的一声轻响,甚是清脆。
王木青自练化谷母神草和真龙法体之后,身体感应灵敏之急,只觉那琴声虽然并不甚响,但这一弹却是妙极,似是正好弹在了大地脉动的节点之上,又似弹在了无穷虚空的震荡节凑之上,竟震的四周虚空隐隐颤抖不已,不由的心中暗道:“这琴法与鬼婆婆的偷天摘星手有异曲同功之妙,琴曲虽小,但弹出之时,正正暗合在天地的律动之上,巧借天地之势,与天地一体,便能产生出无穷威力。”忍不住叫道:“好。”
观海只觉那一点琴声似是正弹在自己的心脏之上,心脏忍不住使劲“彭”的一声大震,似要裂开来了一般,但那劲力却又恰到好处,自己刚刚承受的住,登时记起凌天客的话来,凌天客曾道:“人之身体是天地间最奇妙的宝贝之一,互生互克,因为互生,人体便有无穷的潜力,但又因互克,这些潜力若要全使出来,那便不能够,寻常之人能发挥人体十之一二的潜力已是了不起了,修练有成之人便能打破种种束缚,将这种潜力发挥到十之四五,只有真仙之辈,厉经雷劫,练成纯阳之体,这才能将体内潜力发挥到十之八九。”
观海只觉那一点琴声似是激发了自己心脏最大的潜力,使自己的心脏尽最大的力量跳动,一股暖流登时随着心脏血液流便全身,片刻间那寒气便尽自消散无形。
观海知道看似是那琴声之功,实则仍是自己体内的法力在作用,只是那琴声暗合心脏律动,将自己多年苦修的真元尽最大的能力激发出来而已,见终南九老如此法力,一时脸如死灰,不敢言语。
琴老随手解了观海的寒气之苦,听王木青叫好,心道:“你小小年纪,虽然不知得了什么奇遇,练就一身深厚的法力,但这见识却是要靠经验积累的,难道你小小年纪,竟能听出我这琴声的妙处?”一时歪眼看着王木青,要看他是真的叫好,还是随口敷衍。
只听王木青又道:“常听前辈言道,远古之时,有大神通者能以琵琶之曲弹出地水火风之威,我尤自不解其意,不知琵琶之曲如何竟能弹出地水火风之威,今日见前辈琴音之妙,方解其中至理。”琴老见王木青脸上敬佩之情颇似是自内心发出,倒不似做假,心道:“难道这小娃娃真的竟能听出我这九天同心的妙音?”当下便道:“自古道,知音难求,既如此,我便粗弹一曲,以娱大伙。”
王木青道:“如此甚妙,正要聆听前辈高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