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浚仪夜禁
因为萧瑶晕倒，一行人进城时颇费了些周折。染浩说是被吓晕的，士兵不相信，特特找了医馆的孙大医号了脉又收了几两银子的好处，方才不情不愿的放行。
萧瑶醒来时，入眼是全木的屋顶，温黄的光晕淡淡的撒在木质家具之上。
“你醒了？”一个温暖的男声轻轻问她。
她转过头对准焦距，方看清守在床边的原来是染浩。
染浩又问：“现在好些了吗？要不要喝点水吃点东西？”
染浩这样一问，萧瑶也觉得自己挺渴的，她支撑着坐起来，接过染浩递来的水喝了个够，然后又把染浩递来的麦饭和着菜一起吃了。一边吃她一边问道：“这是哪里呀？我怎么会这么饿？”
染浩道：“你进城的时候晕倒了，现在才醒，所以没有吃晚饭。”
“晕倒？”萧瑶当机。“我晕倒了？为什么？”
染浩也怔了怔，然后道：“可能昨天没睡好吧。你身体不好，就在这里休息休息。我们也不急在这一时。”
萧瑶马上道：“不会，我身体很好的，不要为我耽误行程。”
染浩笑道：“没关系，你休息吧。我先回去了。我就住在隔壁，有事叫我。”说着起身出门。
待染浩走后，萧瑶使劲想了想，终于想起了事情的经过，萧瑶清澈的眸子瞬间冷了。
“吱吱，吱吱吱！”小丸子从榻角踱了出来，跳上萧瑶的榻用鼻子拱着萧瑶的腿。萧瑶勉强笑道：“你又开始装狐狸啦？饿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点？”
小丸子瞪了双大眼睛猛点头，萧瑶笑着将吃不完的饭拔了点在地上，任由小丸子吃了。
半夜，小丸子四脚朝天小肚皮全露着躺在萧瑶的榻上睡得呼呼直响，萧瑶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那些流民的惨呼声。同样都是人，同样都是黄皮肤黑眼睛，为什么那些士兵对他们却没有半点怜悯？
萧瑶将手放在眼前细细的看，喃喃道：“若是我能控制自如多好。”
客栈外敲过三更的梆子，最后一点灯光熄了，人们都进入香甜的梦乡，月亮也隐进云层偷懒。
半盏茶功夫过后，客栈二楼的窗户无声的打开，一团黑影从窗口一跃而下。那黑影贴着墙壁轻飘飘的落在地上，顿了顿，见没有动静方才朝门口挪去。走到门口，黑影悄无声息的打开大门正要往外走，忽听有人问道：“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那黑影正是萧瑶，她听到染浩的声音出现立马吓得一哆嗦。
染浩慢慢从大树的阴影下踱出来，他望着萧瑶的眸子温和的道：“你要去哪？”
萧瑶抓抓头，不好意思道：“呃……我出去散散步，消消食。”
染浩道：“晚上一个人出去太危险，我陪你吧。”
萧瑶尴尬道：“呃……不了，我突然想睡觉了。我还是回去睡觉吧！”
染浩却不听，伸手拉了萧瑶往外走。“吃多了消食也是好的。就走走吧！”
萧瑶大约估摸着染浩早就知道她的意图，此时被他抓了个正着，她垂头丧气的就把自己当成头死猪，随时等着开水来烫。
染浩拉着萧瑶七拐八拐，躲过了城内的好几次士兵换防。萧瑶越走越惊讶，越看越佩服，她悄声道：“没想到你躲他们躲得如此熟练，如果不是你，我早就被发现了。你以前是做小偷出身的吗？”
染浩步子顿了顿，恶狠狠的道：“你才是小偷出身。”半晌才心不甘的解释道：“小时候父亲管得严不许随意出府，阿良又太小总想出去玩。我被吵怕了所以经常晚上背着父亲带他出来玩耍。”
萧瑶感觉到染浩的声音里颇有些惆怅和哀伤，她想起眼前这个人是两岁失去母亲，十一岁失去父亲；小小年纪以一族之长的名义带领族人和部曲近万人与匈奴人周旋了六七年的少年。这样的童年记忆对他来说很珍贵吧。
她捏捏他的手，轻声道：“你们感情真好。”
染浩转回头来对她笑了笑，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萧瑶无来由的觉得他笑得很灿烂。
染浩道：“小时候太过顽劣，现在才知父亲的苦心。”
“我相信他现在一定以你为骄傲。”萧瑶真诚的道。
染浩没有接话，萧瑶心里有些忐忑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两人沉默着来到一条巷子内。借着星光，萧瑶勉强能看到建筑物的轮廓而已。如此漆黑一片的世界，萧瑶即使是在山中独住的时候也不常见。她有些紧张的拉住染浩道：“你要带我去哪？”
染浩停下来，转身对着萧瑶。萧瑶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觉他似乎正在看着她，看得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就像等待第二只鞋的楼下邻居那样紧张。半晌，萧瑶又忍不住道：“你，你这是要去哪？”
染浩这才开口道：“你想去哪？”
萧瑶装傻：“你带我出来的，我哪也没想去。”
“是谁半夜三更有门不走走窗户的？”
萧瑶羞愧的低下头。
“你不知道因为流民增多城内加强了巡守吗？”
萧瑶的头都快低到胸脯上了。
染浩叹气，道：“这面墙后面就是城主府。”
萧瑶抬头：“啊，你怎么知道我想来这的？”
染浩：“如果不是我带着你，你就被当成流民给抓起来了，明天上哪找你？”
萧瑶复又低头：“我会跑的。”
染浩在黑暗中抱着手笑道：“你跑给我看看，是你跑得快，还是马跑得快？”
萧瑶讷讷的解释道：“其实，我只是想去城主府看看。”
染浩笑：“只是看看？”
萧瑶低着头，一只脚不安的画的着圈子，道：“顺便教训教训城主，好教他不要欺人太甚。”
染浩奇道：“只是教训教训？”
“不然还能怎么样？”萧瑶反问。
“呃……我以为你是要去杀了他！”染浩不自然的咳了咳。
“杀了他？开什么玩笑？我哪来那么大的胆子？”
染浩望天，“那你打算怎么教训？”
萧瑶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可以装成鬼吓唬他。”
染浩无语，萧瑶小心翼翼的问：“这主意不错吧！”
“好，好得很。”染浩的声音突然顿住，伸手捂住萧瑶的嘴，另一手一带紧紧抓着萧瑶的胳膊退到墙角蹲下。萧瑶一惊，反射性就要反抗。染浩压低声音道：“有人，别出声。”
萧瑶点点头，染浩方放下手。
萧瑶适应了黑暗，勉强看到不远处一个人影贴着墙根走来。走到离两人一丈远的地方停下，萧瑶以为被对方发现，紧张得都不敢呼吸。
那人左右看看，没有发现萧瑶两人，他退至另一面墙下，然后突然发力往前一跑一跃，轻轻松松跃上了四米左右的围墙上头，再一跃就不见了。
萧瑶：“是刺客吗？”
染浩道：“嗯，看来有人捷足先登了。”
萧瑶忙道：“那我们回去吧。”
染浩道：“不行，我们现在是非进去不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