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浚仪城主
浚仪城主府对染浩来说就如自家的庭院一般，因为当年浚仪城重修城主府时，是按着黎阳城城主府的规格修建的。所以当刺客在城主府里乱窜的时候，染浩早早的找到了准确位置，并拉着萧瑶跃上了城主卧室的房顶，静静的等那刺客寻对地方。
大约半柱香时间过后，那刺客才终于摸对了地方，他左突右闪躲开巡守，撬开房门顺利进入城主卧室。染浩将屋顶的瓦挪开一块，朝里望。
萧瑶不忘记将在客栈准备好的布条围在脸上以防被人发现，好在她准备的布条比较长，在染浩带的长剑上切成两半分了一半给染浩，染浩给了她一个嫌恶的眼神，萧瑶回了一个你什么都不懂的白眼。
刺客先是将熟睡在里侧的城主夫人绑了手并塞了手绢在她嘴里。此时睡在外侧的城主迷迷糊糊的醒来，城主夫人则吓得躲在榻内嘤嘤直哭。
城主被刺客连拉带拽的拖下榻，长剑指着脖子，那剑全身透寒，分明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可那城主非但没有吓得惊慌失措，反而不慌不忙的道：“不知这位壮士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刺客：“来取你项上人头。”
城主：“可否告知杨某一个非死不可的理由？”
刺客：“为富不仁，见死不救，残害百姓，乱杀无辜！够了吗？”
城主冷静道：“不知壮士罪名何来？”
刺客冷哼道：“今日傍晚可是你下令驱逐流民？”
城主默，萧瑶只能听到声音看不到两人表情，急得不得了。她轻声问染浩：“他不会真的杀了他吧？”
染浩低声回道：“难说。”
萧瑶：“你们古人真野蛮，动不动喊打喊杀。”
这时城主说话了，他沉声道：“没错，这是杨某下的命令。但杨某自认为此令无愧于天地祖宗。如果壮士觉得杨某确实该杀，就请杀了杨某吧！”
那躲在床内的城主夫人听了，突然扑出来挡在城主面前哭道：“这与夫君无关，夫君也是为了城内百姓不得不出此下策。若因此令害了人命，请壮士拿我的命去抵吧！”
那杨城主一把推开夫人，怒道：“我杨某何时需要女人挡在前面替死？回去。”
城主夫人跪在他脚边嘤嘤哭泣，就是不肯下去。萧瑶轻声道：“这夫人倒是重情重义。”
染浩笑笑没有言语。
刺客冷笑，厉声道：“好一个顶天立地无愧祖宗的杨城主，你竟然还说得出无愧于天地祖宗？城外那些手无寸铁的流民百姓，他们做了什么？要被你问心无愧的下令杀死？那些嗷嗷待哺的婴孩又做了什么？要让你问心无愧的赶尽杀绝？你若是人，但凡有一点人的良知就做不出此等丧心病狂的事体，你居然还敢说无愧天地祖宗？天地都看着你呢，祖宗也看着你呢！你以为你无愧就没有罪了吗？”
萧瑶挥了挥拳头，赞道：“骂得好。真给力！”
染浩皱皱眉头，小声道：“小心被发现了。”
萧瑶忙捂了嘴，专心看戏。
杨城主声音无比颓唐的道：“如果能救，我为什么不救？自从两个月前的洪水过后，朝庭说要赈灾，派人前来抽调了粮仓里绝大多数的粮食。谁知大军走到半路上赵朝就南下攻打京城，于是只好回援。他们回援是打仗的，自然不会把粮食再还回来。如今浚仪城就靠着八个仓库里唯一剩下的半个仓库维持着，新的粮食还要到明年才能收上来。如今我哪还有余粮再散给流民呢？”
杨城主忍不住仰天长叹，夫人听了压抑的哭声再也忍不住。刺客有了一些迟疑，他又问道：“即使如此，你也不必杀人呀！把他们赶到下一个城郭说不定就有饭吃了。”
杨城主摇摇头。“如今除非是往南直到长江以南，也许还有些希望。北边这一带据我所知是没有哪个城池能接收这些流民了！”
“那就让他们去南方好了，为什么一定要杀人？”
“他们不相信南方有粮吃，都聚在城门口不走。有人饿了就半夜里到地里偷挖种子，如果种子都挖光了，明年大家吃什么？到时，这浚仪城内的一千多户人也都变成了流民再去挖别人的种子吗？”
刺客语塞。“如此，是我冤枉大人了。”他犹豫着，那架在杨城主脖子上的长剑也往旁边让了让。
杨城主重重的叹气。“‘齐家、治国、平天下’乃自古以来读书人最高的理想。可是在这样的乱世，我杨某不敢说平天下，我没有那才能；我不敢说治国，我没有那机遇；我只敢说，齐好这小小的浚仪城吧！风来不怕，雨来有遮，夏有地种，春有谷收。让浚仪城的百姓在此繁衍生息，直到盛世到来。为汉人为祖宗留下一点血脉！”
那刺客想了想，干脆的将剑收回入了剑鞘，他沉声道：“我叫李农，我记住你的话了。将来如果你做不到你说的，我再来取你狗命。”
说完提剑，转身，出门，干净利落的消失在黑夜中。杨城主对着空荡荡的大门俯身而拜，道：“多谢壮士！”城主夫人哇的一声扑上来抱着杨城主大哭，不一会屋外的卫士听到了声音纷纷前来询问，杨城主只说无事，将此事按下不表。
萧瑶擦了擦脸上的泪，小声道：“真没出息，我都哭了。”
又道：“他说的真好真实在。”
继续道：“风来不怕，雨来有遮，夏有地种，春有谷收。用我以前听到的话来讲，可以七个字概括。”
萧瑶推了推染浩道：“你怎么都不说话？”
“哪七个字？”
“哎，你的声音怎么变了。你哭了？”
染浩别过脸道：“没有。”
萧瑶故意去掰染浩的脸，染浩不让，两人小闹了一阵，萧瑶无功而返。
回客栈的路上，萧瑶突然道：“我以前听人家说，人生在世最幸福的事情只有七个字。”
“哪七个字？”
“农妇，山泉，有点田。”
“不要房子啦？”
“有田就有粮，有粮就有房嘛。”
“不要穿衣啦？”
“可以种桑啊！”
“还有盐、铁、锅呢！”
“多多种粮，什么都可以换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