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乱世之殇
萧瑶躲到染浩身后紧紧抱着小丸子，小丸子也受了惊吓，一面狂吠一面直朝萧瑶身上扑，小脸死命死命的往萧瑶怀里钻。
卢放他提了长剑站在最前方挡住了流民的去路，长剑舞得密不透风银光四射，根本看不清他怎么使的剑，就只见流民一排排的被他砍倒，如砍萝卜一般。
但在那些饿疯了的人眼睛里完全没有对死亡的恐惧，或者是已经对死亡麻木了，他们心中只有眼前的美食，一批又一批的野兽挥舞着木棍前赴后继的猛扑上来。
这时染浩站起身来朝那些流民扬声道：“你们的首领是谁？出来与我说话，我就把这头牛送给你们。”
连喊了五遍，那些流民才停止了进攻。他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半天才有一个人上前供手道：“我是，你当真给我们？”
染浩上下打量了一番，此人虽然瘦得都脱了形，中气也不足，但举止做派却是大家模样，不像是普通的贫民出身。染浩点点头道：“当真，绝不食言。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染浩指着被流民忘在一边的谢浮于武道：“放了他们。”
那人待要答应，旁边有人与他低声说了几句话，他考虑了半晌道：“人可以放，但财物得留下。”
染浩穿过人群看向谢浮与于武，他们商量了一番，于武道：“可以。”说完便动手解下身上所有的财物放在原地。
那人又道：“剑也要留下。”
谢浮性格冲动一听就不愿意，那于武是知道谢浮脾气的，他抢先拦住谢浮，扬声道：“你们人这么多，还怕这几把剑吗？”
这边染浩接道：“你们的人已然饿极了，现在还能继续战斗吗？更何况还有我们三人加入，胜算如何……”染浩看了眼一夫当关的卢放，接着道：“我看不如双方各让一步，从此互不相干的好！”
那领头人心思转了两转，估摸着觉得自己这方实力太弱，即使有剑也没人会使，战斗力显然不能与谢浮等人比；与那一人之力杀死数十人的卢放更是不可同日而语。到底不能把人都拼光了，否则以后生存更是艰难。于是他道：“如此，暂且相信你们。”他挥挥手，流民让开一条道路，谢浮扶着受了伤的于武领着自己的侍卫迅速穿过人群来到染浩身后。
染浩点头道：“这牛就是你们的了。”
那领头人道：“那你们退开十丈。”
染浩点头同意。他招呼了卢放，众人退到了十丈开外。那人再一挥手，近千名口水都流了一尺长，眼睛饿得通红的流民一拥而上就要刮分牛肉。在那领头之人的大喝之下方才没有把牛肉都生吃了。
流民开始生火打水烧牛肉，跑在流民最后面的老人妇女和孩子纷纷上来帮忙处理牛肉和清洗肉脏。待牛肉煮好了，却是先让男人和孩子吃了，女人老人排在最后。
萧瑶看着一个脏兮兮的孩子捧着一碗也不知究竟烧没烧开的牛肉汤大口大口的喝，喝完了还露出幸福的笑容。她忽然眼中泪光盈盈，只得别过头不忍相看。
那边染浩和谢浮于武会合在一起，互相说了一下事情的起因经过。原来谢浮他们虽然先走了一天，可昨天半夜的时候在前面不远处被这群流民偷袭，还好他们常年习武耳目聪敏，才没有全军覆没。于是这一仗从半夜一直打到早上，从早上又一直打到中午，力气都快耗尽了。好在这些流民饿得太狠，只顾冲上前胡乱拼杀，却是完全没有章法的，谢浮人等都有些战斗经验，因此特意引导着往回撤，期望着能在半路上遇上染浩一行。好在老天爷保佑，没成想染浩雇了牛车，所以比预想的快了半天赶到；若是染浩选择走路，那他们怕就是真得交待在这里了。
谢浮和于武两人自然是感恩戴德了一番，又介绍了一个他们在路上遇到的同路人给染浩认识。染浩一看，那人却是见过的，正是在三里亭的来顺客栈里一直没有出声的那个披着靛蓝色披风的年轻人，此人眼神钢劲气质卓然，染浩当初一见之下就深为折服。当时没机会结识，不曾想竟然在这里又见面了。
萧瑶在三里亭时并没注意这个沉默的孤独剑客，因此这是第一次见到他。此时他的形象很是狼狈，靛蓝的披风早没了踪影，头发乱七八糟的披散着，脸上破了三道口子，看着像是被树枝擦伤。那年轻人见萧瑶好奇的研究他脸上的伤痕，他尴尬的低下头别开脸，朝染浩拱手道：“在下晋阳李农，多谢义士相救。大恩不言谢，他日若有用得着李农的地方，李农肝脑涂地义不容辞。”
他一开口染浩和萧瑶便觉得声音有些耳熟，待听他自称李农两人便恍然大悟，原来这人正是在浚仪城主府出现过的那个叫李农的刺客。
染浩亦拱手还礼。双方互相自我介绍了一番，这才知道原来李农是晋阳乞活军首领李武的长子，此次南下正是代表晋阳一支去参加豫州大会的。因为他们都受了的伤，染浩建议他们先包扎伤口然后再从长计议。
男子们裹伤少不得要将衣服脱下来，萧瑶只好转过身去研究那些流民。这时她看到有些流民将死了的人都抬到一起，开始她以为他们是要把死去的人埋了，但当她看到流民举起刀在死人身上划来划去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拉拉染浩的袖子奇道：“咦，他们那是在做什么呢？”
染浩听到她的话看过来，脸色刹时变得惨白，他猛的一伸手捂住萧瑶的眼睛，再一把将她带开，厉声道：“别，你别看。”
萧瑶开始还不懂，只是被染浩的神态吓住了。但再一细想，那小脸立刻变得寡白寡白；再联想到刚刚切开牛腹的情景，她马上吐了出来，到最后甚至连黄胆水都吐了。
其它人等何时又见过这等赤裸裸的兽行，均是吓得目瞪口呆。那些流民对此却是已经麻木了，甚至还有孩子上前帮忙接水递刀。待谢浮他们整治好了伤口，众人便马不停蹄的要离开这群流民。
那些吃饱喝足了的流民也不追他们，就地躺在地上小声的呻吟着，仿佛很满足的样子。
待走出不过十几米，突然听到有人喊：“不能放他们走，他们杀了我们这么多人，怎么可以就这样让他们走了？”
那领头之人喝道：“敬之，不可鲁莽。”
可有些流民已经被鼓动了起来，哪里还喝止的住？
那叫敬之的人又喊道：“看到他们的眼神了吗？你看到他们的眼神了吗？那眼神高高在上在的说：‘看，就是这群吃人的恶魔，吃了自己的父母，又吃了自己的骨肉。’那眼神满是嘲讽的指着我们说‘这就是一群没有廉耻的野兽。’”
这话何其歹毒，流民们杀子吃肉是做为人不可承受的道德重罪，这样的罪恶感平时被生存的压力紧紧压在内心深处不得发泄。此时吃饱喝足了，便轻易的被那个叫敬之的人挑了起来并燃烧向染浩一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