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样子像是在巡逻吗?”她不屑地切他一句,把大大的食盒放到他身边,“给你吃。”
晋冉一愣:“这是给皇上的吗?”
“他反正有的吃。多少娇气啦,这也不要那也不要,就只要柳一夏他姐姐做的东西。”她托腮,脚丫子浸到水里一晃,一晃,“柳一夏姐姐比柳一夏还贱,不过长得倒是真不错——柳家人长得都不错。”
小少年犹豫来犹豫去,忠君之心还是抵不住腹中空空,慢吞吞伸手探进精致的食盒里。拿人家手短,嘴上好歹哼了句:“柳一夏有吗?”
“什么啊,你就没觉得四同修,很美艳很美艳很美艳吗?”她比划着,用各种语言来形容柳一夏的美貌。
水里倒影着脉脉天光,微波零零碎碎,尽是她淘气甩出的乱琼碎影。晋冉闷闷地吃着做给御用糕点,在她歪着头时,会有散发落在脖子上,微微痒。似乎天地都安静了下来,她的话也淡去,只剩下彼此的呼吸。
那个一蹦一跳,一蹦一跳,不论他在哪儿都会找到他的人……
“诶小冉,柳姐姐宫里在开派对吗?热闹啊。我们能进去看吗?”
“……”
某人邪招贱招铜锣烧一股脑丢出来。
晋冉扶额:“……好吧。”
偷偷攀上宫墙,风柳绵是瞪大眼睛看里头云鬓轻纱的女子,晋冉则又找到了寄存心思的地方——墙头有大树,树上有果子,有果子吃有果子吃!
她惊叹之余拿眼角瞟他:有些人,平日里看上去挺聪明的,怎么关键时刻,连欲求不满都做不到……
话说妍雪宫里头有铜鹤铜鹿香炉,飘来的烟气正好掩了他两人,底下丝竹弦响,笙歌缭绕。几个面熟的命妇们披金戴玉,裸着香肩摇着团扇,与贵妃在庭中鉴别古画。宫履之下,中原名家们的手笔被肆意地丢弃,一卷卷摊得好不像样。
侍女们三五成群,小心地拾掇着,间或窃窃私语,推推搡搡。
风柳绵看着那些画轴字卷觉得挺可惜的,但是可惜归可惜,总归不是自己的东西,柳家姐姐愿意败家,皇帝哥哥愿意给她败,她一个外人插什么手?更何况,要论才色,她大概只有在后面那个字上才有点优势,文人嘛,性子疏狂是可以理解的。
况且,大黑天地偷窥人家已是理亏了。若是被人看到,又是一场风波,思及此,她拉了拉晋冉的袖子:“咱们下去吧。”
“为什么?”晋冉嚼着果子,一只手还够出去摘了一个,在胸口金吾卫的领巾上擦擦。
她看他一脸混沌就怒了:“吃吃吃,就知道吃,怎么连偷看女人都不会?你傻啊?”
他皱了皱眉头,把果子塞到她手里,漫不经心地探出头去,须臾便缩了回来:“这不是柳一夏吗?有什么好看的。都没你好看……”
“啧,”她咬了口觉得酸,重把果子塞他嘴里,狠命地推推搡搡,“你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怎么说话的,什么叫作都没我好看?!每日来风府门前为求得见小爷一面、连饭都赶不上吃的人,多了去了,怎么被你一说就不是个味儿!”
“……”
闷声不响,就遭到了更加毁灭式的人道毁灭,她拽着他的胳膊一阵猛摇,把他摇得七晕八素。别看晋冉一操起家伙威风八面,一进学堂积极向上,其实平日里在她家没少偷懒,在他自己家里更是懒散得要命,生病那时候没少占柳绵便宜,什么你帮我这个擦擦,那个擦擦的。此时,即使被摇得要背过气去,也只是“诶拉诶啦”喊停,丝毫没有什么实质性动作,浑身软绵绵得像条大青虫。
而风柳绵向来做事有点不靠谱,在一系列地挤压推搡踢打之后,就听到衣衫在枝桠间迅速刮过的声音,然后就是一连串的砰砰砰砰砰砰砰,最后,砰——
尖叫四起。
十指指尖尽数吞进口中,也不能遮掩风柳绵此时的惊惧:正直善良纯洁无知连欲求不满都做不到、正打算发展成为**之一的晋冉晋同修,被她推进了自古以来以闺怨浓厚诸称的……
妃子寝宫!
她到底是该庆幸柳四姐姐得宠,还是该祈祷她失宠呢。
底下传来晋冉的闷哼。十步开外,柳四姐姐强硬地挥退了在叫“有刺客”的宫女,抄起一旁的饰剑就小心翼翼地往此处走来。仆从命妇怎会让贵妃涉险,自然是一个个都掌着琴棋书画前来趟雷,看不出来还是群巾帼英雄。
不过,若是晋冉真得想调戏你们,你们每人配一把煌仪也挡不住他啊。不对不对,现在是这群女人要调戏晋冉。这深宫大院的,突然掉进一小白脸,虽说柳四姐姐肯定不会要,但如若她大手一挥,把他赏个了年老的命妇吗……
脑补晋冉带项圈图。
风柳绵仰天回流鼻血,小心翼翼地探出手去攀上了树杈,心想:不成不成,这还得了,这还得了……脑补香艳图爬树的后果,是重蹈晋冉的覆辙,在妍雪宫搞出一连串的象声词。
穿着金吾卫具装铠被摔得五脏移位的晋冉,才刚缓过口气来,又被她当做肉垫重重地一砸,瞬间眼前一片黑茫,还有星子……
待到视线好不容易澄澈,一入眼,就是她晕晕乎乎地从他胸口撑起来,人中上血迹斑斑。小小的人儿,脑袋摇摇晃晃,上头的金步摇就跟着摇摇晃晃,他也不知道是被她晃花了眼还是怎么着,抬手第一件事,竟是用袖子揩了揩她的鼻血:“下来做什么?还这么不小心。”
风柳绵红着脸跳将起来,刚好坐在他腰上:“我我我是不小心,可我没想下来陪你……我我我……”我不下去,就拧了他一把,反正他还没摔醒。
其实这一摔不单单把晋冉摔得留下心理阴影,还把贵妃与命妇们唬了一大跳。待她们大着胆子走进一人高的石榴花丛之后,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清凉小美人坐在金吾小少年的腰上,意图行淫。
此后,这件事的前因被传得神乎其神,有很多个版本,就是没有一件是跟吃果子有关的,并且都统一口径似地很香艳。
但之后的故事就只有一个版本了:宫灯一照,两条人影一震,跪地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