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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箭眼(二)

队友们在幸福的烦恼着,而我则陷入深深的恐慌之中。

自耶利山麓回来之后,我发现自己突然不会射箭了。

那一战的最后时刻,面对飞扑而来的巨翅天蝼,我全神贯注引箭待发,箭尾与弓弦交接处却蓦然生出一股吸力,险些将我的意识吸走。若不是恰逢天雷发动,我早已变成巨翅天蝼的爪底亡魂。

为了弄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鼓足勇气,夜深人静时一个人跑到院子里进行箭术练习。很快我就发现,当我用常人的目光观察世界时,无论如何引弓发箭,都毫无异状发生;然而,一旦运转起灵目,那股奇异而巨大的吸力就会在张弓搭箭时出现,它如同一个无可抵御的漩涡,疯狂吸纳着我的知感,我的意识!

每一次,在我即将被吸入竹箭前的一刻,那个可怕的漩涡都会崩溃,仿佛被过载的力量所冲垮。等我清醒过来后,会发现自己保持着前一刻的姿势,只是搭在弓弦上的竹箭神秘的消失了。

虽然这件事怪异非常,令我心中充满了疑惑,但我不敢对任何人提及。如果我不能在灵目运转时发箭,那意味着我永远只能是一个平庸的箭手。虽然平日里对雅丝姐和艾米罗并不怎么服气,但我不得不承认,他们都有一套独特的本领,而海恩与老贼的职业技能更非常人所能企及。

圣光小队目前已是中部大陆冒险团体中排名百强的著名队伍,可以预计,今后将有许多艰难而富有挑战的任务等着我们。在这时候,我却失去了引以为豪的绝活,难道以后我真要跟在队友身后混饭吃?他们知道了会怎么想?或许他们不会为此将我赶走,可我又有什么脸面去面对他们,面对未来的岁月呢?

我不知道那股恐怖而神秘的吸力是什么,也不知道可怕的漩涡是否真的会卷走我的灵魂。但我深知,如果我的弓箭绝技就这样平白消失,那我宁可被吸入那个无可抵御的原点,就此形神俱灭。

我咬牙进行着练习,感受着那股疯狂的吸力,忍受着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撕扯。由是几次,我突然想到,问题会不会出现在弓上?在小雷师傅双手触摸下脱胎换骨的这张银弓,或许其真正的变化并不仅仅只是外表那么简单。

我换回了普通木弓,奇异的吸力依旧出现,只是比之前微弱了许多,当我的意识清醒之后,我惊讶的发现,整副弓箭全部消失了。

照这样看来,不是银弓的问题,我是否该在箭矢上寻找答案呢?

***

我在扎纳小城的街道上东张西望,碰倒了两个水果摊子,被愤怒的摊主追出几条街。大概是跟老贼耳渲目染的久了,我探头探脑的样子颇有几分偷鸡贼的气质,迎面而来的行人远远看见我就赶忙捂住自己的钱袋。

城里的几家武器铺被我翻了个底朝天,由于只看不买,遭到了店老板的几顿白眼和数落。可这不能怪我呀,那些铺子里武器倒是挺全的,也很有几把上品刀剑,可弓的品质就差多了,至于箭,无非是以黑斑竹和黄岚木做箭杆,配上秃尾林鸡或水鸢的长羽毛,再安上精铜或者铸铁的箭头,好一点的进行磨光涂漆调色,也就完事了。

虽然样子上美观一些,个头也大一些,但这些箭跟我用硬节竹削制的细箭其实是一码事,我心里知道,它们不是我要找的东西。

可是,箭矢不就应该是这样子的么?它们还能被做成啥样子?我究竟要找些什么?

以上问题我回答不出,所以,我仍旧漫无目的在城里瞎逛。

不知不觉中,我来到了位于城南的货场。就在几天前,我在这里跟那个叫作小雷的少年打了乱七八糟的一架,又被他的师傅忽悠的五迷三道,回想起来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直到现在,我都搞不清那个银色的老人究竟是个世外高人,还是个老疯子加老骗子。

我现在遇到的倒霉事,算起来这师徒二人怎么都脱不了干系。

怀着一丝希望,我在货场里转了一遭,并不见小雷的踪影,只有几十个蓬头垢面的小苦力一如既往的汗如雨下的抗着麻包。

我向他们打听消息,才知道小雷自那天比武后就再也没来过这儿。

我怔怔出了会神,把口袋里的铜板全部留给了这些可怜的小孩子,从后门离开了货场。

没走出几步,左侧一座楼房引起我的注意。那是一座高大的三层建筑,在一片低矮的平房中特别显眼。

有别于其他房屋的土坯或灰砖墙体,这座楼房是用方方正正的磨光青岩块砌成,两侧墙壁粉刷成淡黄色,楼宇上搭着黄椴木枝编制的挡雨帘,在阳光映照下颇有些金碧辉煌。

楼房正面,两扇红桦木大门敞开着,只是五色琉璃串织造的门帘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已经习惯了用常人的目光观察世界,灵目不再轻易运转)。大门上方的圆形铜牌显示出这是一家店铺,奇怪的是,铜牌上并没刻着我所熟悉的刀剑盔甲铁锤农具,也没写着“米”“布”“酒”“宿”,而是画着一片彩云。

这家店铺是卖啥的?场面倒不小,我摸摸口袋里的十个银币(这是海恩叔叔给我的零用钱),底气十足的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嗬,里面地方还真不小,四列柜台一字排开,八个店员在柜台后忙忙碌碌。两名顾客坐在铺子西墙根的山藤躺椅上喝茶,还有三个人在柜台前看货议价。

我小心翼翼踩着褐松木铺成的光洁的地板,走到柜台旁,探头探脑向里面探看,附近的两个店员立马盯上了我。

还别说,这里的古怪玩意可真不少,有色泽温润的玉器瓷瓶,有大块的牛角象牙鹿茸,有五颜六色的妖兽魔晶,有怪模怪样的毛皮和骨骼,还有更多的我叫不上名来也不知道有啥用途的古怪东西。

咦?连武器盔甲这里都有,一套看上去颇为华贵的半身铠甲旁边,摆着两把短剑,剑柄是精铜打造的,上面镶着蓝水晶与红石英,剑鞘是用……

啊!两把短剑旁边的,那是什么!

一个狭长的,绣着七色花纹的米黄色皮匣横躺在柜台里,里面露出六支短箭,还有一支箭摆在外面,斜放在皮匣前。这支箭通体以贵重的赤银淬制而成,锋锐的箭头闪着寒光,刃尖上镶着一颗米粒大的黑色魔晶;箭杆晶莹剔透,闪烁着银色微光,上面嵌着两列细小的红色符箓;箭的尾部扩展开来,以极为巧妙的工艺顺势雕琢,镂空成一朵绽放的凌霄花瓣。整枝箭一气呵成,美轮美奂,巧夺天工。

这几支精美的赤银箭跟我的银弓配起来,简直是天造地设,我敢肯定,这正是我一直苦苦寻找的东西!

而且,它们太漂亮了、太可爱了,简直比雅丝姐都要漂亮,比艾米罗都要可爱(呕!),要不是隔着柜台,我真想扑过去,把这匣短箭紧紧抱在怀中。

“小家伙,这儿有啥你看上眼的东西没?”柜台后一名店员调侃道,大概是看我的穿着还过得去,他说话还留有几分客气。

我把口袋里的银币全掏了出来,“哗啦”抛在柜台上。“这一匣箭,我要了。”我压抑住怦怦乱跳的心脏,让语气尽量显得平淡。

那店员显然吓了一跳,“小、小少爷,多谢您光顾本店,很抱歉,这匣破魔银花箭,是‘武匠’麦戈洛大师的得意之作,距今已有三十多年,极为名贵,本店只是用来收藏展示,并不出售。”

“什么!不卖你们摆出来干啥!凭什么不卖!欺负我年纪小是不?我的钱不是钱啊!”听到店员这话,我顿时就急了,长这么大,我第一次火冒三丈,跳着脚指着鼻子的跟人吵架。

一屋子人被我的嗓门吵到,齐刷刷扭过脸来向这边看,两个店员忙跑过来。

“小少爷,实在不好意思,您消消气,等敝店打个商量,”挨骂的店员涵养还不错,点头哈腰的给我倒了杯热茶,让我坐在山藤躺椅上休息。

柜台后面,三个家伙咬着耳朵,我气鼓鼓的盯着他们,把那杯茶一饮而尽,浑然不觉舌头烫起了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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