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霰姐姐,怎么不叫厨子帮你做?我来给你帮忙吧……”水双颜抬脚进了灶间,见雨霰正在煮食,走过去接过雨霰手中的汤勺,将锅里的汤水舀进一个个碗中。
“就是在岛府里,主子吃的东西我都要亲自试一遍,更别说是在府外,随处都要留神。着衣住宿之事也就罢了,吃食还是自己动手放心些,这个下肚的东西,容易起乱子。”雨霰走过另一边看正热着的菜肴,说道。
水双颜恍然大悟,不过随即又轻轻一笑:“雨霰姐姐,若真是有祸害之心,什么东西都能掺毒的。就是我们身上穿着的衣裳,平日呼吸的空气都能加毒害人呢!”
雨霰倒是不知道这些,说道:“真有这样的能人?那倒要防得紧些才好呢!不过有你在,这些都不碍事。现在看来,应该没有水姑娘解不了的毒吧……”
水双颜见一直对她有些介怀的雨霰此刻这样由衷地夸赞她,心中也有些高兴,不好意思笑笑答道:“那也不是,这世上的毒千千万,我也是习得先人留下的一些医术。若是有人研了新毒,我就未必解得开了。”
雨霰点点头,拿起灶旁的湿布护着手,伸手掀开了灶上热着的大锅的锅盖,一阵炖肉的香气扑鼻而来:“可以了,我们将东西端出去吧,让小沁喊主子吃饭。”
冷湮洐从房里走了出来,见水双颜已经换下刚刚那身蓝色的衣裳,换上了白色的长衫。
所谓女子俏一身孝,确实有几分道理。水双颜虽然覆着那丑容面具,但好似被那身白衣衬得面若桃花,倒不像平时见到那么丑了。
连况海阔也发现了,还不待主子先坐下,就一屁股坐在桌前:“水姑娘,今天看你怎么好看些了?”
水双颜一惊,以为自己的面具不知什么时候落下了,赶紧将自己手中装着吃食的大碗搁在桌上,抬手摸脸,没有啊,还在嘛……
“哎呀……”水双颜还在心惊中未缓过来,只听况海阔惨叫了一声,原是是雨霰取过一根竹筷狠狠地敲打在他头上:“主子还没坐下,你倒好,坐着等主子给你盛饭是不是?快去盛饭!”
况海阔粗犷的脸痛得皱成一团,讪讪地起身进灶间给众人盛饭,经过冷湮洐身边时道了声:“主子,我一时大意,莫要放在心上。”
冷湮洐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看他进去了,就走到桌旁坐下了:“雨霰,只要没有外人在,没关系了。”
雨霰正在分摆筷子,听主子这么一说,有些不快:“主子,就是您这样惯着他,他就真的惯坏了。今日只有我与水姑娘当然无妨,就是怕他习惯了,以后有外人在也这么样。”
水双颜和冷湮洐相视一笑,心中明白雨霰已经认可了水双颜。水双颜扭头见小沁站在角落,朝他招招手:“小沁,过来。”
小沁刚刚依着水双颜的吩咐唤了冷湮洐出房以后就站在角落,不敢上前,生怕扰了众人用饭,听见水双颜唤他,赶忙迈着小步子到她面前:“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你站在角落做什么?过来吃饭啊。”水双颜拽了他一下,想拉他坐下。
岂料这小家伙倔得很,硬是不愿意坐下,还撅起红红的小嘴:“不可以的,我是下人,不可以跟主子一起吃饭。”
“这样啊?那我们这儿全是下人啊,只有一个主子哦,那就让主子不要跟我们一起吃饭好了。”水双颜说着这话,扭头笑盈盈地望着冷湮洐。
“你看我做什么?在说我吗?不是吧?这儿没有主子啊……”冷湮洐配合地回道。
小沁睁着黑白分明的眸子,惊诧地望着冷湮洐与水双颜。
“坐下吧,反正这儿没有其他人,你又不像这大个子这么不长记性,坐下吃吧。”雨霰劝道,况海阔刚刚盛好饭坐下拿起筷子准备吃饭,听见她这样说只好呆坐着不敢动筷子。
“坐下,我已经叫薛镇令回去梳洗,一时半会不会过来的。”冷湮洐也开口了,小沁只好挪着步子将小屁股搁在凳子上。
水双颜高兴地拍拍他的头,将饭碗和筷子推到他面前:“这才乖嘛!来,吃饭。”说着自己却拿起一个空盘子开始夹菜。
“水姑娘,你做什么?”况海阔问道。
“我拿给老添吃啊,昨天马跑得累坏了,他心疼死了,今日一直在那陪着马唠嗑呢!呵呵……”水双颜说着拿起装满菜肴的盘子和一大碗米饭向屋后的马房走去。
冷湮洐望着她的背影,心里默默赞她的心思细腻,总替别人着想。
“我倒忘了,还好水姑娘在。水姑娘在,我可以省了不少心思了。”雨霰一边说着一边仔细地将一块鱼肉剔去骨刺,夹到他面前的空盘子里。
冷湮洐抬手挡住:“雨霰,我自己来。”说着提起筷子夹了一块炖肉塞进嘴里,又扒了几口饭,哎呀,好咸。
雨霰呆愣着望他,自己一直跟着主子,伺候惯了,主子这样她倒是觉得不自在。
“小子!看什么呢?!来……这块给你!”况海阔看小沁迟迟不敢动筷子吃饭,夹了一大块肉搁在他碗里。
小沁肚子也饿了,看着那块肉,吞了吞口水,终于拿起筷子扒饭。
吃过饭,雨霰和水双颜收拾碗筷进灶间,嘱咐府衙的老妈子洗碗,况海阔跟着冷湮洐到了后院,见四下无人,终于开口问道:“主子,岛府出了什么事?”
“我祖父逝了,父亲也病倒了。”冷湮洐背着手站在院子里,看来薛潜倒是爱花之人,种了一院子的芙蓉,恰逢开花的时节,夜里都能见到一庭的花色缤纷,清香阵阵。
“什么?怪不得主子急着回去。那我们明日早些上路才是……”况海阔看主子一脸冰霜,连忙应道。
“你怎么不问我是怎么逝的?”冷湮洐回过头问他。
况海阔愣了一下,对啊,自己见主子一脸不悦倒紧张了些,忘了问最要紧的事了。冷湮洐看这呆子一脸迷茫的模样,叹气又说道:“暗杀。行凶的人逃了。”
况海阔这下反应过来了,暗杀?还让凶者逃脱?这下麻烦了,不知这行凶之人为的什么目的,也不知这人接下来的目标是谁,眼下岛主又病倒,若是要下手,也是易如反掌。
“今日早些睡下,明日开始恐怕又要奔波劳累了。去吧……”冷湮洐背对着他挥挥手,让他退下了。
“……出来吧。”冷湮洐见况海阔走了,对着院子暗处说道,又百无聊赖地伸手抚了抚面前开得正旺的一片芙蓉,花瓣沾着夜露,丝丝清凉香气顺着指尖袭入心肺。
“刚刚说的事可是真的?”薛潜从暗处走了出来,也未对冷湮洐行礼。身上一袭土灰色长衫,白日着官服的威武气势少了几分,但温文尔雅,气度不凡。
“是啊……看来父亲急着找我回去,是想叫我接岛主之位了。你回去帮我如何?”冷湮洐一脸真挚。
眼下,岛府杀机暗藏,岛主夫人烈熠素领着的一派官员,又一直不满他夺了少岛主的位子,他这一回去,登不登得了岛主之位倒是其次,能不能活下都成问题。自己身边只有个雨霰和况海阔,雨霰虽聪颖,毕竟是女儿家,有时胆怯畏事,况海阔虽有些武艺傍身,却是个榆木脑袋,只懂闯祸,所以想纳了薛潜进帐下,遇事也有个商量的人。薛潜当时在岛府可是人人叹服的才学满腹之人,遇事冷静沉着,分析起来条理分明,颇得府里三个主事的赞赏。
原来,薛潜与冷湮洐因着泗儿的关系,很早就认识了。薛潜是泗儿的大哥,当日泗儿无辜冤死,他虽悲愤满腔,但见冷湮洐也是极度悲痛,自然不忍怪罪,只是原本已经是人事房管事的他,不顾主事的挽留,寻了借口到外地任职。几经辗转,前几月到了南浔镇当镇令,遇到渔荒之事,与冷湮洐又碰面了。
“我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薛潜抬手扯下一朵芙蓉,一脸悲痛愤恨地将芙蓉在掌心揉碎。
父母早逝,泗儿是他在世间唯一的亲人,最后却连犯了什么错也不知道就被逼得咬舌自尽,那岛府,怎么是个人呆的地方!都怪自己当日怕她一人在府外没人照料,想办法将她也带了进府,都怪自己!
“泗儿的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我知道,是我没有将她保护周全。但是薛潜,今日不同了,我不是贪这岛主之位,而是让不得。若我让了,我母亲与外祖父定不应允,我若不让,岛主夫人那边恐怕又会出手想逼。我只想让岛府少些争端,让岛上少些乱战。”冷湮洐耐着性子解释。
薛潜甩手将手上的花朵碎片尽数洒在地上:“泗儿的事莫要再提,我也不怪你。只是我既然离了岛府,就不会再想回去。少岛主,您还是早些歇着,下官不碍着您了。”说完越过冷湮洐进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