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的交通不发达,除了在陆路海上设驿站信使,便不再有其他途径。一封信到达被寄者手中,十天半月甚至是一两个月也不稀奇。
因为对云雪只能私下寻找,不能大张旗鼓地悬赏招贴寻找,这样一个城镇一个州县地找过去,根本不可能寻到人不说,即使住在同一个地方,就是在眼皮底下,只要不照面,也还是寻不到。况寻找的人只是描述着云雪的相貌,又无画像,所以,乔家的人和尹家的人,找了一个多月,根本就找不到云雪,连消息也没有。
一辆马车的线索能有多少呢?沿着马车行驶的方向追查,是个办法,然而也仅仅是几天之内,马车便失了踪迹,追查根本无法查起。大周也有强盗,但强盗多是群体出动,住的地方也有巢穴。但云雪是被蒙面人所劫,是贼是匪也无法清楚,根本不知从何寻起。
青源沿着云雪被劫后马车所行驶的官道寻找,发现此方法根本行不通,官道上每天马车来往不计其数,况时间已过去很久,谁还记得那些?即使青源拿着云雪的画像细问,高价悬赏,但得到的有价值的线索廖廖无几。
……刘家的人上门提亲,王夫人觉得吃惊但并不意外,最惊讶的莫过于乔侯爷和乔二爷,只觉得刘家行事荒唐,但碍于和刘尚书同朝为官,不好明说原因,只推托青源正在外出,这等大事,还是等他本人回来再说,将媒人婉拒出门。
刘谨得知媒人无功而返,迁怒于她嘴笨口拙,一气之下,一文钱也没付,反将来讨赏钱的媒人打出屋子,气得媒人跳脚大骂,但因终是官家,倒也不敢撒野,自认倒霉,嘟哝着走了。
刘谨的长兄刘胜,平日里对唯一的妹妹十分宠爱,见妹妹伤心沮丧样,当即拍胸脯表示,一定让妹妹如愿以偿,嫁进乔家,做那青源的妻子。刘谨方破涕为笑。
刘胜人很聪明,讲义气,武功又好,见妹妹每日里无精打采,病恹恹的只是闷睡,眼看着那脸和身子越发圆了起来,很是担心妹妹的将来。
这一日,刘胜和妹妹商量:“谨儿,你每天这样自我折磨,也不是个办法,你哥哥我正要和几个朋友外出办事,你不妨一起去散散心?”刘尚书和马氏也担心女儿身体,齐声附合,说得刘谨动了心。当下刘家给了兄妹俩足够的游资,又叮嘱一番,送兄妹俩上了路。
刘谨从没有出过远门,对外面的一切很是好奇,每日里在哥哥的陪伴下游山玩水,倒把当初的那一番惆怅之心,去了十之五六。
这一日行到连州,连州是大周有名的州,有鱼米之乡的美称。连州的鱼味道鲜美,口感滑嫩,很受来往路人的追捧,是当地一道名菜。
刘胜当然不会放过此等美食,一到连州,叫人安排了住宿,便和刘谨来到最负盛名的酒楼“客云来”,开口便点那酒楼的名菜“连鱼十味”。顾名思义,就是将鱼做成口味不一的十道菜。
“客云来”酒楼生意兴隆,客似云来,是家百年老店,坐落在连江边。连江江面宽阔,一望无际,江上画舫穿梭,渔舟泛波,来来往往,是连州一大风景,也是酒楼一大特色。在“客云来”吃鱼,在连江泛舟,是过路客商最津津乐道之事。即使是晚上,江面渔火点点,也令来此的文人墨客流连忘返。
刘胜带着刘谨来得早,选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刘谨见酒楼人多热闹,加上江面渔船画舫如织,一时也笑容满面。
酒楼上客人很多,有衣履名贵如王侯的,有出手阔绰如商贾的,也有面对连江而诗兴大发的文人,也有普通百姓或藏而不露的高人……总之,往来皆是客,只是无寒酸,这也是“客云来”高明之处。加上服务好,小二嘴又甜,来往客人络绎不绝。
菜上来得很快,兄妹俩举箸试菜,感觉果然味道鲜美,江风徐徐,小二殷勤周到,只觉心情十分畅快,连叹不虚此行。
店小二在一旁趁机道:“客官若不急着赶路,晚上可去江面泛舟听琴,也是一大乐趣呢!”
刘胜便问妹妹晚上想不想去,刘谨哪有不想去的,当下欣然点头。店小二也很高兴,热心地向他们介绍去哪里坐船,哪里的风景最好,不可错过等等。正说着话,刘谨一抬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楼来。
那两人随意在一张空桌边坐下,向小二点了几个菜,那侍从模样的人不停地安慰着那人:“……三爷不要气馁,说不定三奶奶已经逃出了魔掌,往回家的路上了。”
那身材高大的男子神态略显颓丧,只是苦笑:“我出来也已经大半个月来了,别说找她,连她的消息也听不到,若是她无恙,也应来封信报平安,以免得我像只无头苍蝇,到处飞寻,枉费心机……”
刘谨只觉得一棵芳心怦怦跳得厉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人看,连刘胜和她说话也听不见了。刘胜见妹妹不理会自己,反应过来,他是认识乔青源的,一惊之下,当下便走了过去打招呼。
他乡遇故知,没有比这更令人高兴的事啦,青源虽然苦闷,但也和刘胜热情寒喧。几个人一起坐下,菜也摆在了一起,刘胜本来还自个喝着小酒,当下便叫小二给青源拿来酒杯,两人便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起来。
刘谨从来没有如此近的看见过青源,见他好看的眉头紧皱,神情疲惫,但仍难掩浑身散发的那股俊逸潇洒之气,她偷眼看她,只觉得他一举手一投足,是那样的优雅高贵。她低着头红着脸坐在哥哥身边,耳朵却倾听着他迷人低沉的声音。
只听大哥呵呵笑着,一边敬酒一边和他说着沿途所见所闻,大哥说得兴致勃勃,他也似感兴趣地应着,偶尔附合一两句。看得出,他在强装欢笑,他根本没有心情说那些山山水水,他的神情偶尔漂渺,微微看向江面。
刘胜道:“兄弟,人生得意须尽欢,看你愁眉不展,看得出你有心思,你不说,我也知道一二,只是这人海茫茫,寻一个人有如大海捞针,比登天还难。依我看,尊夫人嫁给你,也是个有福的,应该不会有什么不测之事,你且放宽心,往好的方面想。”替青源倒上满满一杯,“来,这一杯让我们祝她安然无恙归来!”
青源真诚道:“谢谢,若她回来,我必和老兄你再痛饮一场。”
刘胜笑笑,介绍身边女子:“这是舍妹刘谨,和我一起出来散心的。”
青源对刘谨点头:“刘姑娘,幸会!”
刘谨见青源和她说话,激动得手脚发抖:这个人,就是自己看上的良人,可惜已经做了别人的丈夫。面对他礼貌的招呼,她竭力稳住身形,矜持般地点点头。
刘胜道:“刚才店小二介绍我们晚上看江景,泛船听琴,不知兄弟你有无安排,若无,晚上一同出游罢?”
青源本想推托,但刘胜接下来的话打动了他,刘胜说:“听说你夫人也弹一手好琴,不知晚上的琴音比起你夫人来会如何?”
青源谦虚起来:“她的琴技倒也不错,只是偶尔自娱而已,不能比的。”
刘胜正色道:“琴音本就是用来娱乐的,藏在闺中,给自己欣赏也是欣赏啊!我听说尊夫人也是雅人一个,若她在连州,也必喜欢观江听琴,说不定我们还能遇上呢!”
青源神色一动,虽然知道这样的可能微乎其微,可是此时自己也是一无所获,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想去试一试。于是,几个人说好,晚上泛江听琴去。
主意一定,神色舒缓不少,几个人说着话,气氛逐渐欢快起来。
江面上画舫穿梭,渔舟泛波,欢歌笑语,清晰地传到高楼之上。忽然,青源的目光怔怔地望向江面,他紧紧地盯着一只红色的画舫,若有所思,突然间,他高大的身影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说声“抱歉”,飞快地冲下楼去。
那一瞬间,让刘谨有一种错觉:若是只在一楼,青源他一定会破窗而出。
待刘胜一行人赶到之时,只见青源坐在江边一块石头上出神,口里喃喃地道:“我分明看见是她,怎么一转眼,又不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