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在餐厅外停下，从三辆车下来十几个人，竟然还夸张的亮了枪。他们分成了两队，一队进去查看现场，一队留在外面询问围观群众。看到一个漂亮女警向自己这边走来，方樾赶忙低下头转身离开，然后在附近找个公用电话CALL王小飞。过了三分钟电话回了过来，王小飞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周边乱糟糟的，这丫的不会正在庆功吧？
“阿樾啊，我也正想找你呢，那件事有眉目了，记得抽个时间过来一趟…………”
方樾不耐烦的打断他：“知道了，那事以后再说。我不管你现在在干什么，要命的话立刻到百货大楼这边来，我在门口等你。”说完立刻挂断电话，从后面一个背街小巷穿了过去，再过几个主干线，就到了百货大楼。方樾买了一张碧江晚报，垫在屁股下坐到天桥上，行迹匆匆的人群在眼前来回穿梭，一个拉二胡的盲人自在的演奏着不知名的曲调，几只倦鸟从灰蒙蒙的天空中俯冲下来，在天桥的上空盘旋了几个来回，哀鸣着隐没在远处的楼台中。方樾眯着眼，头微微的上抬，红日漫过树梢，将无数斑驳印在他的脸上。
这是尘世的一角，却是人生的一幕，方樾心下叹息，站起身，将自己身上仅有的10块钱放入盲者的碗中。
九霄之上，似有神灵
普天之下，无非众生，
谁也不比谁高贵，谁也不比谁低贱，方樾拍拍屁股，悠悠然走下天桥，脸上的笑似乎在自嘲，又似乎在嘲弄。匆匆赶来的王小飞这才看到他，连忙迎了过来，额头上满是汗珠，却顾不得擦一下，立刻问道：“出什么事了？说的这么严重，我最近没干什么坏事啊？”
还知道自省其身，不错不错，方樾冷冷的说：“没干坏事？刚才是鬼把听雨斋砸了？”
“啊？那个小孩真是你啊？我说呢，怎么看着那么眼熟……不过这可不是坏事，这是我们的正经工作，抢地盘哪能不砸店的？”
王小飞颇有点不以为然，看来自己还是高看这小子了，不就是砸个破店吗？止于吓成这样？还是二姐说的对，眼界决定世界，方樾还是嫩了点啊。
“抢地盘？西城那一片还不够你们压榨的，工作都扩展到中间了？你知道砸的是谁的店吗？”方樾越看越觉得对面是个猪头，用上海话说就是子路头。
王小飞不屑的挥挥手，豪气干云的说：“管他是谁的店，砸了再说。用我们老大的话，天下是打出来的，地盘是砸出来的，怕死就不出来混。”
“屁，西体那家‘好再来’你们干吗不砸？我看人家生意好的很嘛，打服了保护费肯定很多的。”
“哈哈，你以为我们真傻啊？那家是李所长小舅子开的，我们几个脑袋，敢跟派出所的大爷过不去？”王小飞打了个响指，又是一口的港台腔，“安了，我们早查好了，那孙子没什么后台，不过傍上了东城的老大，竟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这次就是拿他开刀，兴德路这条线，兄弟们要定了！”
方樾听的疑云大起，王小飞一直在西片混，不了解这边行情也就算了。可李阳是什么人，好歹也是个大哥，竟然不知道听雨斋是袁天和的店？这简直比度阳明是个处男还让人难以置信啊……
“从哪得的消息？你自己打听的？”
王小飞看看四周，压低声音神秘的说：“据说是老大的老大发了话，说东城的手伸的太长，让我们把兴德那片抢过来。听雨斋就是他们罩的最大的店，所以……”
“所以你就带人过去了？”方樾笑道。
“老大还是最信任我的，让别人去他也不放心啊。毕竟开门第一炮要打的轰轰响……”王小飞还很有点得意。
“啪！”
方樾突然一巴掌抽在了王小飞脸上，冷冷的骂道：“蠢货！”
王小飞先是愕然，继而勃然大怒，抬手就是一耳光打了过来，那力道要是抽实了，方樾半个月就不必用嘴吃饭了。大手在脸恻硬生生的停住，王小飞的眼中怒火大炽，眼珠子瞪的都快掉出来了，脖子和额头的青筋也暴突而起，看起来十分的凶恶，但他还是强制着将五指慢慢的合拢，缓缓收了回来。
“说，我为什么蠢了？我需要理由！”16岁出道，18岁成名，20岁成为道上杰出混混的王小飞同学，竟然就这样硬是忍住了一个十一岁小孩的一巴掌。别说其他人了，要在以前告诉他今天这一幕，小飞哥会用棍子告诉你，忍的最高境界就是不忍，打了你再说！
可现在，他那可怕的直觉再一次发挥作用，也许，自己真的办了一件蠢事。
方樾心里暗叹，中午见到那一幕后，他已经决定放弃王小飞了，毕竟现阶段他还没有资本跟袁天和过不去。而跟王小飞见面，实在是好奇他为什么会脑袋短路到这等地步？本打算问过话后立刻走人，以袁天和的性格，王小飞只怕也没几天好日子了，不死也得成个半残。可方才在天桥上一番感触，念起这一段真真假假的交往，方樾终归是不忍心，因此才出手试探：王小飞要是忍的下来，还算是个聪明人，不妨帮他一次；要是他这一拳打过来，自己也算仁至义尽，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他的死活再于方樾无关。
“理由只有一个，袁天和！听雨斋是袁天和的店，这个理由够了么？”方樾面无表情，平静的语气中带着刺骨的阴寒。
王小飞楞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惊呼道：“天河集团的袁天和？”
方樾点点头，眼里露出几许怜悯。
王小飞双腿一软，退了一步，颤声说:“老大他……李……李阳骗我？”再后退几步，身子靠在路边的树上，脸上却不是惧怕，而是被出卖的哀伤。
方樾默然无语，王小飞还是极聪明的，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被李阳卖了。要说李阳消息错误真是个笑话，比美国使用过期地图都不靠谱，道上混的第一准则，就是要认识各路神仙和拜神的庙。这样就只有一个解释，李阳故意骗着王小飞，可为什么呢？
“为什么？为什么？我跟了他五年了……”王小飞还是不能接受这一切，所以说单纯的坏人也是很可怜的，他不知道兄弟就是用来卖的，所以他会痛苦，而卖他的人，却会笑他傻乎乎！
方樾走上去拍拍他肩膀，轻笑道：“别伤心了，也许是我骗你也说不定。”
王小飞摇摇头，他知道方樾没有骗他的理由，而李阳就有理由吗？
可此时的两个人都明白，不管李阳的动机是什么，作为当事人的王小飞已注定了唯一的结局。就算太阳出西边，李阳能把袁天和灭了，人家也能先将小飞哥了断了。
更何况，李阳要真的有把握，又何必骗王小飞出手？
“我该怎么办？”王小飞无助的看着方樾，眼前的这个人似乎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两条路，一，切了小指直接见袁天和请罪；二，跑路，袁天和死前别回江州。你选一个吧！”
王小飞摇了摇头，恢复了一点清醒，“出来混最狠反骨，就算袁天和放了我，李阳这边也饶不了我；跑路更不行，我还有父母妹妹在，我怕……”
方樾来回走动着，突然问道：“你刚才说老大的老大，指的是谁？”
王小飞苦笑道：“都是李阳说的，现在也不知道真假。据说上面还有个老大，跟市里关系密切，根基很厚！可我从来没见过，李阳也只是人家外围，有事了才交代下来，一般不跟我们联系的。”
“市里？市里的什么人？”方樾沉吟着，千头万绪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说：“我CALL你时，你们在干吗呢？”
“在酒店庆祝，李阳有事没来，可叫二姐，她也不来，还真是奇怪……恩？”
两人对视一眼，王小飞破口骂道：“TMD，这两人商量好的，老子就是那炮灰！”
很显然，李阳让王小飞出手，是为了投石问路，想看看袁天和的反应，说不定现在酒店的那群人已经被包了饺子了。幸好王小飞出来的早，不然……
可李阳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
方樾知道碰到了重生以来最大的迷题，似乎有一张网悄然张开，而猎物却浑然不觉。这件事也许与自己无关，可面对王小飞也不能真的见死不救，方樾深深的吸一口气，不停的告诉自己遇事要沉稳，不能乱，乱就会错，错可能就是输！
他输不起，而王小飞更输不起。
“这样吧，你先打个电话给酒店里的人，看看情况怎么样，再决定该怎么做。”方樾想了想，情报是第一位的，信息不足好多事没法判断。
王小飞点点头，到对面去打电话，不一会跑了回来，却是一脸的疑惑：“他们还在酒店喝着呢，什么事没有。奇怪了，以袁天和的能耐，早就能找到那里了啊。”
这就更奇怪了，李阳似乎知道袁天和不会还手一样，否则还真难相信他敢去砸听雨斋。可这究竟是怎么了？老虎不吃灰太狼，反而变成了喜羊羊，太颠覆方樾的世界观了。
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甚或牵扯到了更大的纠葛，可在目前的江州，什么事才叫大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