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李世民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满脸的阴郁之色。
堂下,一个身材矮胖的圆脸大臣正唾沫横飞地讲着起劲,边上的宫女太监们个个小心地一会瞄瞄皇上一会瞄瞄那大臣,都不敢说话。
一边的王公公心中直叫苦不迭:这魏征魏大人简直就是皇上的克星,皇上不过就是想开春的时候带几个妃子去巡南山看看风景,今日朝堂之上就第一个反对,皇上被他弄的险些下不来台,所以匆匆退朝留他在后殿商议。谁知这魏大人还不知收敛,现在又搬出了老祖宗家法来,越说越起劲,那皇上的脸就越来越阴沉,一早上就没有听见皇上说超过十句话,每当要发作的时候,那魏大人就说得更大声,皇上就又把话给咽了回去。这魏大人整整说了半个时辰了,王公公瞄瞄阴沉着脸的皇帝,动了动那沉重发酸的双腿,继续发呆。
“国,以民之为本。民如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忽然小安子一溜烟地跑进来,直冲到王公公的身边,附耳嘀咕了几句。
王公公一惊,连忙凑到皇上面前道:“‘百花庭’出事儿了。”
皇上闻言立刻大惊,立刻起身,对殿下的大臣道:“魏大人所言甚是,朕回去后仔细斟酌再议,好了,朕有重要的事情,你先告退吧。”说罢也不管那魏征的反应,匆匆走了。
一离开宣政殿,皇上就放慢了脚步,脸上的的阴沉之色也减轻了不少。
王公公这才恍然大悟,刚才自己正奇怪这皇上什么时候这么重视起后宫的事情来了,原来不过就是个借口来躲避魏征罢了。
皇上转过身,不耐地问:“‘百花庭’不是媚娘才人的地方么?又出事了?怎么总是有事呢?”
王公公干巴巴地赔笑点头,然后回头瞪着尤自发呆的小安子:“猴崽子,皇上问话呢!”
“是!”小安子反应过来,赶紧“扑通”一声跪下,抖抖索索地还夹着哭腔,“‘百花庭’遭人下毒,死了好几个奴才,才人也不知是死是活,是她的宫女依雨爬出了屋外求救叫人发现的,那,那依雨也浑身是血,背上还被插了把刀。”
皇上这回是真的吃惊了:“有这种事情?摆驾去看看。”
“是!”
此时的“百花庭”被禁卫队团团围住,无数凑热闹的宫女太监都围在外面。
外厅,沈德妃紧抿着唇一语不发地立在那里,一阵风吹过,只有那发髻上垂下的累累珍珠步摇轻轻摇晃着打着转儿,不时发出“叮”的一声。
“娘娘。”一个太医弯腰出来擦了擦汗,“回娘娘,那三个奴才均是中了砒霜,死了多时,已经出现了尸斑。面部开始僵硬,但身体还是很柔软的,死了一个时辰有余。那个求救的宫女则是失血过多昏迷的,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正在包扎伤口。这是从她身上拔下的匕首。”
德妃扫了一眼那擦拭干净的匕首,让一边的翠玉姑姑收下了。
另一个太医也出来了:“回禀娘娘,小主已经无甚大碍,清醒过来了。”
“哦?”沈德妃这才有了点反应,由一边的姑姑搀扶着引了进去。
一进去,就见几个太医均退到了一边,德妃迈着步子悠悠地坐到了床边,掀开了幔帐,关切地问道:“妹妹怎样了?”
我一脸病容地笑了笑,想坐起来,却被她按住了,她俯身按住我的时候,忽然低语了一句:“我会帮你的。”便若无其事的直起身子大声道,“妹妹病重,不必多礼。”
我有了一丝疑惑,难道她也是梁天师的人?转念一想,不对,她应该不是,一来她是前长孙皇后的心腹,不是那么容易收买的,倘若她真的是天师的人,由她直接来对付袁天师不是更好,哪里用得上在我身上花这么大的心思;二来她在那天蝶才人那里见我出来护住有儿的时候也是满脸惊恐,不象是假装的,可见她不知道我的真实来历。可是,如果她不是梁天师的人,她说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试探我?我决定装做什么都不知道,只按着原计划继续进行。想到这里,我不再疑惑,只满面愁容地望着她。
她却神态自若地转身问身后的几位太医:“那位冒死求救的宫女现在何处?可否叙述一下当时的事情?”
一个太医道:“那名宫女与小主、貔姑姑都没有服毒。小主是受了惊吓昏迷过去的,那宫女包扎好了就来给娘娘回话。”
我忽然就失声抽泣起来,唬了德妃一跳,她赶紧回头过来安抚我:“好妹妹,你可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不妨说出来。”
我哀哀地道:“好姐姐,您什么都不要说了,是妹妹不好,无法管教好下人,总是给姐姐添事,叫妹妹死了去了,也还落个干净的…呜呜呜…”说完作势就要将头向床角撞去。
“哎呀这是什么话!”德妃急忙一把拽住我,用力过猛,连头上的钗环都有些歪了。
“皇上驾到——”王公公尖细而熟悉的声音传来,德妃惊喜道:“陛下来了,妹妹可不要在寻死觅活的了,有什么委屈只管说出来。”
“又是怎么了?”皇上一踏进来就满脸的不爽,面对一屋子跪下的奴才主子随意地摆了摆手。
“陛下,”德妃一起身就立刻泪眼汪汪地拉住他往床边来,“你可来了,再不来恐怕连媚娘妹妹的面儿都难见了,她刚才还一直要寻死觅活的,陛下好好地和妹妹说说。”
他闻言,这才转头看过来,只见我半卧于床,素手紧捏被角低低垂泪,双眼含着盈盈的泪,虽然满面病容不施粉黛,却自有一种病美人的味道。他原本紧缩的眉头略略放松了些,掀开幔帐问道:“媚娘,究竟是怎样了?”
我止住了抽泣,带着绝望的深情抬起头来看他。
他似乎被我的目光感染了,僵直的身子柔和下来,缓缓地在床沿坐下,放缓了语速道:“朕…不是不想来看你,只是,只是最近的事情太多…”
“请皇上废去臣妾的品位,驱逐宫外。”我猛地掀起被角滚下床来,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跪到了冰凉的地上。
只听得浓重的呼吸声从头顶传来,皇上恼火地一把将我从地上拽起来:“你在做什么?!你是跟朕在赌气吗?”
我的胳膊被他拉得生疼,眼泪就止不住地一个劲地掉。看着他恼怒扭曲的脸,心里还真的有些害怕,不愧是当年打下江山的帝王,叫人敬畏。虽然心中没底,却依然按照原来计划好的话道:“皇上,臣妾哪里还有什么颜面与您赌气?只是,只是臣妾不想叫皇上为难…还请皇上成全,臣妾也不想这后宫因臣妾而再掀什么波澜了。”
皇上愣愣地松了手,几个宫女连忙上前扶起我回到了塌上,我披散着头发躺在塌上,片刻枕头就让泪水打湿了一片。
“皇上,都是臣妾的错。”沈德妃这时开口了,“臣妾掌管后宫职权,竟然连接发生如此多的事情,实在是失职。媚娘妹妹太年轻,生得娇媚,又能博得君王欢喜,恕臣妾直言,难免不会遭到嫉妒与暗算,再加上一些有心人的谣言散布,将妹妹妖魔化,难免妹妹会想不开。还请皇上将此事交给臣妾,让臣妾将功折罪,肃清这后宫的风气。”
李世民起初有些惊疑,低头思索了片刻,点点头,坐到了一边。
德妃一摆手:“将那宫女带过来。”
片刻,依雨被带了上来,大概是失血过多,她的面色白得几乎都要透明了。后背裹着厚厚的纱布,远看就如一个罗锅一般滑稽。一进屋,就咬着牙呀下跪,德妃冷眼看了她一眼,道:“不必多礼。念你护主有功又身有重伤,就站着答话吧。”
“谢皇上!谢娘娘!”她晃了晃身子,吸了口气答。
“恩,”她满意地一点首,“你家小主情绪还很不稳定,你来说说这件事情的经过。仔细地想好了,如果敢有隐瞒或者欺瞒,定斩不饶!”
依雨倒没有惊慌,只是眼神却没有了焦距,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奴婢,奴婢今早起来得迟,和小主是睡在一屋的。见小主好容易清醒过来,很高兴,正好貔姑姑端来了一碗粥来,要小主吃些。可是小主食欲不振,就搁在了一边。我要出去打水,可是那貔姑姑却不让,坚持要我和小主趁热吃了粥。我见她言语闪烁,心下怀疑,趁她不备跑出屋外,结果,结果,结果我看见…”她说到这里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呼吸急促,大口的喘气,似乎惊恐至极,马上就要昏迷过去。一边的一个太医见状,立刻一根银针扎了过去,她才缓缓地平复下来,渐渐地抽泣起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继续道:“奴婢看见一屋子的尸体,还有、还有那一锅粥…奴婢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那姑姑刺了一刀,见她又要冲到里屋,惟恐她对小主不利,奴婢拔下头簪就将她刺昏了。奴婢又恐她会醒来,所以爬出了屋子去求救,谁知道刚刚爬到大门外,就昏了过去,然后奴婢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样说来,凶手就是那貔姑姑了。她现在何处?”德妃拧起眉头,门口的太医答:“回娘娘,已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