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轮从来没有在自己的穿衣打扮上花费太多心思,然而这一次,她却破天荒地去裁缝店里赶制了新衣服,出门之前还略施粉黛,就是为了能和丽丽、艾琳有更多的话题。
“从今以后,我便开始扮演另外一个自己。”月轮在心里告诉自己说。
所谓《美好的东京旅程》,只不过是日本人的一厢情愿、故意吹嘘而已,事实上却是欲盖弥彰,但凡一个有点是非判断的中国人,便能明白这里面的政治把戏,然而日本人有钱,便能找到像丽丽、艾琳这些愿意演戏的人。
丽丽和艾琳作为电影的主角,自然是今晚宴会的主角,月轮作为主角的好朋友,自然很受人待见。
庆功宴是新星电影公司主办的,请了一大帮社会名流,包括日本驻上海的行政长官、军队统帅,还有很多亲日的上海伪名流。
月轮自然是没有见过这种大场面的,然而她良好的教养让她的举止仪态落落大方,她落落大方的仪态背后却掩饰不住自然流露的少女气息,和电影主角站在一起,她的光环不比她们少多少。
“丽丽,艾琳,这是我的妈妈。”月轮向她的朋友介绍林珊。
“阿姨好!但是月轮,让妈妈们到一边玩去,我们这么久不见了,有好多事情需要悄悄说,好不好丽丽?”艾琳在这样的场合游刃有余,她把自己的妈妈叫到跟前,一个气质高傲的年轻女人。艾琳说道:“妈妈,这是我好朋友的妈妈,请你多替我招待哦!”艾琳俨然一副交际老手的样子。
林珊于是认识了艾琳的妈妈,只端着酒杯,随艾琳的妈妈加入了另一个富太太的圈子。
三个姑娘聚在一起玩闹,说着分开这些天所遇到的奇闻轶事。“你知道吗?片场有好多日本导演哎,”丽丽说道,“他们都和我一样,说着流利的上海话,完全没有日本口音!”丽丽对日本人的语言能力赞叹有加。
“他们来这里,还不是为了赚钱,像我们演这么一个小电影就能赚这么多,他们导演还指不定赚多少呢。”艾琳说道,倒有些义愤填膺起来。“虽然说我家不缺少钱,但是最近我爸生意亏了一大笔,这样看来,我还是选对了。月轮,你也来拍电影吧。虽然说你不一定有机会一来就像我和丽丽一样演主角,但是先从小角色开始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可以赚钱换所大房子呢。”艾琳语重心长地对月轮说道。
“哎——大房子不大房子的,现在时局这么混乱,住在哪里都一样不踏实。”月轮说道。
“你看吧,我跟你说过月轮怎么会来演电影呢,她可是听话的乖乖女。她肯定也会像她妈一样去大学教书的。”丽丽对艾琳说道,她又转向月轮说,“你这忧国忧民的性格还真是没有改!不过我们也不指望你改啦,谁说我们朋友就必须做一样的事情!”
月轮被丽丽这么一说,忽然发觉自己还是游离在她们之外,而她来这里的目的本就是要和她们“打成一片”的,她于是说道:“我是真得羡慕你们,只是我哪具有拍电影的能力啊,我连小角色的机会都没有!你瞧你们,非逼我说真话不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
“谁说月轮小姐没有机会啊?”三个人往声音来处一看,正是助理蓝娜走了过来。月轮的心里一阵紧张:她是我的妈妈……
“月轮小姐只是有点不自信罢了,相信你一旦加入我们,肯定能够立即发现自己的优点的!”蓝娜说道,她朝三个女孩举杯,三个女孩回敬。
“新星电影公司又要加入新的明星了吗?”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校长……您怎么来了?”丽丽和艾琳惊呼。
“这么重要的宴会,我岂有不来之理?”面前的这位校长说道,他温柔的目光看向月轮,“不过月轮,丽丽和艾琳演电影,到时候我会给她们毕业证书,而你如果演电影耽误了功课,我可不会给你通容哦。”
“哎呀,校长,您到底是对谁偏心呢?我们到底应该感谢您呢,还是应该憎恨您呐?”丽丽和艾琳打趣道。
“校长,您怎么认识我的?”月轮从来没有正面见过校长,校长能够叫出她的名字,她感觉很吃惊。
校长神秘地一笑,转身要走:“记住哦,不会给你毕业证书……”
月轮忽然觉得如芒在背,她要不是事先知道校长的名声不好的话,一定愿意回味一下校长的意味深长的话,然而现在,她一想到校长的笑,便觉得胸口发闷。
“月轮,这不公平吧!校长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不念书啦,而已,是必须要念书的!怪不得你不来拍电影,原来这么多人对你的学业寄予厚望啊!”丽丽和艾琳说道。
“谁知道校长今天是不是喝多了酒?”月轮打趣道,然后她低下头悄声对丽丽、艾琳说,“这个圣玛利亚女中的毕业证书,我还真不想要了!”
“为什么啊?”丽丽和艾琳不解。
“要不是参加这样的宴会,我哪里有机会见到我们的校长呢?我真羡慕这样的生活!”月轮说道。
“那就来出演我们的电影啊!”蓝娜说道,“我们的下一个电影正在创作剧本,一定挑好的角色给你们三个演!”
又提出演电影的事,月轮照例以没自信为理由不明确接受,也不明确拒绝。她很想问问艾琳的爸爸做生意赔钱的事情,可是却没有机会开口,她还想打听一下公司里的日本人的情况,也开不了口。“还是回家和妈妈商量一下,要不就先来演电影好了,这样就名正言顺地可以和她们聊这些话题了。”月轮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