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合会浩浩荡荡的车队,在警察的‘护送’下从成田高速路慢慢的进到了市区。
韩北伟坐在车上,听着美国的乡村音乐,喝着他的不知酒名的红葡萄酒。侃侃而谈的他,乍一看去,倒是很有些品味。
可是,这才沈放看来,那是韩北伟的生活方式,与他无关。他倒是更愿意透过车的密封窗看看东京的城市景致。
要知道,在沈放当特警的年代,日本四岛加上库页岛,都不是在地球版图上的东西。历史,说起来是发人深省的,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却是鲜血淋漓的。
在沈放的记忆中,日本和中国可以说是有着共同的文化。也是在这种文化的烘托下,日本和中国都走向了极度的繁荣。只是,不同的是,在同一个文化的前提下,两个邻邦却选择了两种背道而驰的极端。
一个抱着天下为仁,一个抱着为仁天下。粗粗看去,只是将同一个词组调换了下顺序,可是其中的含义却是天壤之别。
抱着天下为仁的中国,一厢情愿的以为只要自己抱着一颗仁爱的心,就可以感化别人。结果,这种意愿违背了历史的背景,于是割地赔款,硬是将一个坐拥世界大半财富的国家变成了一个列强的殖民地。
而抱着为仁天下的日本,却是用长枪大炮去推行他们的仁义和理念,于是,在这样一个‘美好’的意愿下,一场浩劫因日本涤荡了大半个亚洲。也正是在日本天皇假借为仁天下之名,鼓动着他的子民走向了一条不归路。
时至今日,两国几乎相同的理念依然存在。
只是,在当今世界相互制衡的时代背景下,中国这种天下为仁的理念迎上了属于他的时代。在这种的时代背景下,中国犹如一汪清水,静静的汇入到其他文化的洪流之中,等到被人察觉想要甩掉这汪清水时,他们就会发现这汪清水已经渗透进了他们的血液之中。
而日本,依旧活在二战的阴影中,将原本可以丰富多彩的民族文化,变成了一种极度自卑又处处觉得危机重重的耻文化。
在这种耻文化的作俑下,日本终于将自己文化变成了一种很恐怖的、很残忍的、畸形的文化。当然,这也是一种很厉害的文化,因为只要强者的一番鼓吹,日本国粹的武士道精神就会顷刻间吞噬掉人的理智。
试问天下,世界上有一个民族会将对生命的执着追求看作是一种耻辱么?在这种刚烈的文化诱导下,日本就犹如钢铁的堡垒,看似坚不可摧,但是只要破裂一点就可能是满盘皆毁。
所以,中国不费吹灰之力的将一个文明延续了五千年。而日本两千多年的历史中,却始终没有摸索出属于他们的文明。
甚至于,在中国日渐强大的今天,日本人又开始将宗主国这种充满文化殖民色彩的论调挂在了自己的嘴上。
这就是水性文化的中和性和同化性,诚然,这些都是需要很长的时间的。就像元朝,被中国文化同化用了四十多年;就像清朝,被中国文化同化用了近八十年。
沈放想到这里,不自觉的拿出根烟叼在了自己的嘴上,无意的向外一看,却赫然发现不远处伫立着一座耸入云间的白色山峰。
这该是富士山了吧?沈放自问一声,转而嘴角浮起了一丝丝的笑容。
美的东西,当然是赏心悦目的。但是沈放不是因这个而笑。他笑的原因倒是很简单,他手下的一个弟兄,就非常喜欢这个已经沉入海底的富士山。他的一个愿望就是,亲眼看看没沉入海底的富士山。
今天,沈放几乎已经到了富士山的山脚下,倒是可以帮着这个已经离开他的弟兄完成遗愿。
物是人非,沈放叹了口气,这才将烟点着。
“喂。”一旁摆弄夏国盛之前配发的眼睛的白菲,似乎觉察到了沈放的变化:“在想什么?”
这话说完,白菲自己都觉得有些怪异。她还从未尝试着去关心一个人。但是,这种自然而然的感觉,却让白菲觉得很舒服。
看着神色略有变化的白菲,沈放再次微微一笑,淡然且乏味的说道:“在想因果。”
好一个因果,直接让白菲失了兴趣,‘切’了一声后,便继续专注于自己的事情了。
理论上的东西,对白菲来说,就是扯淡。不过,沈放的回答倒是引起了韩北伟的兴趣。
慵懒的喝着红酒的韩北伟,颇带韵意的看了看沈放,好奇的问他:“你也懂佛学?”
这是哪跟哪啊?经典的东西谁都可以说,谁都可以用,怎么又和佛学扯上关系了?沈放想笑,但是却没有很好的理由,所以只好淡淡的回答:“不懂。”
韩北伟遗憾的耸耸肩,但是很快就有兴高采烈的说了起来:“我可是台湾禅宗佛教会的信徒。你沈放一副曲高和寡的样子,还真是有做个佛门俗家弟子的潜质啊!”
沈放刚刚不置可否的笑笑,白菲就把话接了过去:“你信佛,你的子弹不信佛。”
韩北伟听完哈哈一阵大笑,又再次将那杯喝了快一个小时的红酒斟满,轻轻摇动着水晶酒杯里的红色汁液,不紧不慢的说道:“世有大义小义,我们三合会从最初的反清复明,到和红毛鬼子拼死拼活,再到现在的纵布全球的会员,无非也就是用自己的方式,维护自己所认同的善念。佛祖说慈悲为怀,也是分有大慈小慈的。佛可是说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但凡是个事,他总要有人去做不是?”
这些话,沈放根本没有去用心听。至少有一点,沈放可以相信自己的感觉,一个以黑帮身份存在团体,无论他如何去做,都和佛家的教义是背道而驰的。
所以,沈放很无趣的咂了口手中的冰镇啤酒,不急不躁的回问:“富士山美么?”
兴高采烈的韩北伟自然没有料到沈放会问到这个问题,探起身子,看了看车窗外的富士山,略带疑惑的指了指,问沈放:“这个和我说的东西有什么联系么?”
意味深长的笑笑,沈放很放松的对韩北伟解释:“富士山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大型活火山。它拥有美丽一面的同时,也蕴含着残暴的一面。你和你的三合会,就是这富士山。”
略微一惊,韩北伟的额头上顿时皱起了几道额纹。这话说的很直白,韩北伟听明白了,沈放是在含沙射影的说三合会的不是。这点,于情于理,韩北伟都是无法接受的。
三合会,就是他的生命。
所以,他在脸色大变后,他几度想用他的5.8毫米口径的特制手枪在沈放脑袋上开洞。可是,最终,韩北伟的理智还是占了上峰。
一个一眼能洞穿真相的人,其潜在的价值绝不会是表面显露出来的那点。
一旁的白菲有些警觉的看着韩北伟,看那架势仿佛随时准备出击。
韩北伟看到这里,终于脸色再次一变,将他那空灵的笑容又挂在了脸上。
白菲,他是知道的。那个女人,在几乎获得重生的十年里,心中只有她和她的那两杆枪。现在,混居黑道十年的她,居然准备为一个她刚认识不到两个月的男人,对一个黑帮的半个老大动手,可想而知,这个男人对她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韩北伟是个聪明人,转而笑着给沈放递了根烟:“好吧,我赞成你说的。不过,有些意见我保留。”
凡成大事者,都懂得收张有度。韩北伟如此年轻,爬到这个位置,是有他的本钱在那里的。
迎着沈放一如既往的不夹杂一丝感情的表情,韩北伟潇洒的打了响指,用刻意压低的嗓音说道:“一会儿到了小林桥的别墅,该怎么做,我给你们说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