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内十几人,除了郑科长孙伟和牛玲已经成家,剩下九人,皆未婚,适龄,待嫁娶。
科里的人,天天一起坐外勤车,结伴跑公司,一起在科里抢午饭抢电脑抢报纸,比和任何人呆一起的时间都长,却没有出现此起彼伏的办公室恋情。
“太熟了,不好下手”,大家开玩笑,其实,是像孙伟说的,大部分人进行时都自备了“现货”。
下班后,常有年轻人在门口站着,然后在同事嬉笑声中,一对对结伴离开。
小辣椒高大的同学兼男友,第一个拎着香蕉,在科里亮了相。
据孙伟精准目测,“男友”高达一米八三,对于身高不到一米六体重没过九十斤的小辣椒,实在有点惊悚。
但小辣椒对这个悬殊引以为傲,证明自己魅力不但拉近了时空距离--这个同学,家在遥远的大西北,跟随小辣椒来到这里,还拉没了高低差距。
因为娇小,小辣椒撒起娇来,掐拧摔撵,一样不少。小辣椒的同屋舍友在隔壁科里,说起这个男友,啧啧同情,说有次晚上12点被小辣椒从宿舍撵到了大街上。
虽然“男友”眼神有点迷离,很少跟别人对视,但从外表上,和从温良的脾性上,大家一致给了高分。
不久,因为来帮罗波扛大米,罗波的男友也抱着一堆糖葫芦漏了脸儿。同样是同学兼男友,同样是高,罗波的男友还胖呼呼,一笑眼眯成缝。
罗波的男友从此改名大头福娃。
葛丹称自己的男友“对象”—开始大家对这种叫法很不习惯,后来觉得朴实贴切,恋人或者男友女友的确是准备下手的目标,约会的、打电话的、吵架发火的承受体。
葛丹的对象还一直没显影,她就宣布要在年底要登记了。
葛丹的爱情故事,也算传奇,科里无人不晓。
葛丹的对象李玉华,是她大专时候的哲学老师。那时候,哲学已成了昨日黄花,在这个专科学校没人感兴趣。李老师上课尽力哄着同学,屁股坐稳别乱闹腾,就经常讲点跟哲学挂点钩的故事。分不清是故事和李老师本人,总之迷住了葛丹。葛丹两眼发光,勤学勤问,并从思想领域结结实实落脚到实际生活,把李老师作为帮扶对象,给虽有外地女朋友但没结婚的李老师洗衣送饭。
请教哲学问题和洗衣送饭的对象,最终变成了葛丹的“对象”。
“大家还没吃上香蕉糖葫芦,你这就要跟人家走了?”孙伟很失落。
“走哪。他又没房,还不得跟我走。?”葛丹一撅嘴,有点冤屈的样子。估计想起这是自己抢的对象,很快自我宽慰“反正要登记,早一年登记,没准分房就多一年分。”葛丹说话实在,不拐弯。
“你对象是赚了房子赚了人,捡了大便宜。”樱花说。
孙伟眨着眼,意味深长地看了下老熊,说,“谁想娶樱花,不下点本钱,小心樱花让他血流成河。”
“哼。”樱花说“我们家把我当公主养大,风大怕吹着,饭热怕烫着,结了婚,公主得给人当牛做马,娶媳妇花点钱才到哪?”
坐在最边远的蝙蝠侠插了句“唉,说不定娶了媳妇男人成了牛马。”
蝙蝠侠个头矮小,一只眼睛有点斜视。他性情温和,小心怕事。最近有人给介绍了个漂亮小护士。小护士对蝙蝠侠长相失望,但看好他的硬件,也就将就同意了但态度骄横。蝙蝠侠正小心翼翼讨小护士开心
老熊坐在那里,一直不说话,若有所思。
老熊后来忽然神秘地从科里消失了。这是最近科内热点,外科的人没事也跑过来详细打探。出事了?违规了?
他辞职去了三井商社,是行里第一个下海的年轻人。
孙伟早看出他对樱花的熊心,说:“看到了吧,爱情的力量!爱情让人勇猛”,他又眨眨眼,一脸坏笑说“爱情也让人视死如归。”
再见到老熊,他已经不骑自行车了,穿上了规矩的西装,请樱花打车去吃生鱼片回转寿司,看刚开始流行的大屏幕电影。
孙伟冲樱花喊,“转告老熊,别忘了俺老孙大师兄!”
樱花回头说:“等下次给你找个蜘蛛精。”
樱花刚出门,孙伟做个鬼脸,说“不用找,现成的白骨精。”
葛丹说“小心樱花听见,灭了你。”
郭红在大学谈的男朋友,毕业后,也分回自己家的同系统银行。拉手作伴的纯洁恋情,靠写信维持了几个月,慢慢淡化,和信件一起,最终中断。想起来,除了一点对青春的感伤,没有一点痛苦。郭红结婚后,各行交叉巡检,这个男同学,作为检查人员,来过郭红行里,他们还一起在行里的食堂吃了午饭。
惊叹了郭红他们的午饭居然有猪蹄熏鱼和鸡丁三样荤菜,激动地聊了几分钟学校的旧事,他俩开始认真热烈地比较各行的绩效工资交通补贴,最后得出结论,到底还是郭红他们国际部待遇好。然后,郭红跟前男友愉快地告了别,急匆匆跑回科里,跟赵强生他们争抢科里唯一一个可以伸直腿午睡的长沙发去了。
胜利地抢到沙发,惬意地躺下,这个穿着蓝黑标准行服的前男友,和行里每天见面的那些男同事一样,对郭红已经没有任何吸引力了。
同事们热心地给小郭介绍“对象”,对象选手们工作家庭、软件硬件都很好。可那个个子不高瘦瘦的老同学于东总在郭红眼前晃悠。于东总是“手头正好多了几张票浪费了可惜”,喊着郭红和别的同学,去看个话剧混个艺术节啥的,再后来就“不巧只剩两张票”,单独喊郭红,看完还去小摊上吃辣蛤蜊炒米粉过桥米线。
虽然相亲的那些对象,每个人看上去都会是一桩不错的姻缘,但于东来找郭红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每次都成功地干扰了郭红相亲的深入进展。
但两个陌生人凑到一起,小心翼翼彼此试探,总比不上和学中文的老同学于东一起,那么轻松有趣默契随意。科里的人,已经把于东视为郭红的男友了,于东也始终没明确表白自己在追郭红。
科内只有赵强生和姜平,似乎没有进展。
赵强生不急不慢,有人要给他介绍,他听着不感兴趣的,就说不着急找。孙伟说他小子深挖墙广积粮,准备挖个厚的。
姜平也似乎不急,她经常穿着行服平底鞋,上班悄悄进来,下班没声息地走了。她独来独往,在科里很少闲聊,也很少提及工作以外的任何事。连郑科长都说“给姜平介绍男朋友,有点难。”
但最后,大家都该结婚的结婚,该约会的约会,一个也没落下,连蝙蝠侠也摆平了小护士,高高兴兴做起了牛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