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男主人回家,正赶上女主人上夜班。男主人没有表现出遗憾,反而有些高兴。他要豌豆多炒了个菜,拿出那种电视广告上说,虽好不要贪杯的“劲酒”,独自喝起来,并边喝边和豌豆拉家常样诉起苦衷。说自己很苦恼,媳妇整天疑神疑鬼,怀疑他外面有女人。说他就从来不怀疑媳妇,医院里男人给女人接生,女护士给男病人导尿、备皮,啥事都干。男大夫女护士值夜班,弄出点绯闻是常有的事。还闹出个话嗑,病人肚子疼去找大夫打针,大夫说护士也肚子疼,他在给打针呢,让病人等一会儿,其实那大夫是用那个注射器给护士打针呢。说都啥时代了,时尚男女谁没个情人相好,又问豌豆想不想去他的公司,坐办公室当秘书。豌豆刚开始还有些同情这个男人,后来听出这些话像是别有用心,转身去了老奶奶房间。
过了一阵,男主人喊豌豆到客厅看电视,说是新版韩国电视剧。豌豆喜欢看电视,特别是韩国电视剧。平时电视机的遥控器握在女主人手里。不知什么原因,女主人年纪不大,却喜欢咿咿呀呀的古装京剧,对女人们喜欢看的韩剧不屑一顾。说韩国的那些电视剧,是一些没事干的家庭妇女编出来的,一个模子、一个套路,哭哭啼啼,一顿饭就能演一集,看得人便秘。
豌豆来到客厅。电视屏幕上有两个男女,分不清是韩国人还是日本人,说的话也不知是日本话、韩国话。男主人说这是原版韩国剧,比平时电视上播的精彩。
电视上的一对男女在接吻,而且衣服穿得也不多。豌豆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她看过的韩国电视剧,男男女女都很正统,很少有过分亲昵的动作。衣服也总是穿得整齐得体,没有“少露透”的情况,比好多中国电视剧保守多了。豌豆正这样想着,电视画面一闪,出现了一对裸体男女在互相抚摸,她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伸过来抓在了她胸脯上。豌豆拨开那只手,一个嘴巴打在男主人脸上,竟把他打了个趔趄倒在沙发上。
豌豆跑回老奶奶屋里,把门从里面锁死,又把身子抵在门上。平静下来后,她卷起铺在地上的行李,连夜离开了这户人家。
豌豆在这个城市的街道上,漂泊了一夜。这个城市正在实施打造不夜城,启动夜生活工程。无数的数码灯、霓虹灯,把一座座建筑装点得五光十色,又不土不洋。一家宾馆挂着幽暗的宫灯,两侧则打着一黄一绿的射灯,给人的感觉是暧昧中带着恐怖。
豌豆无意中转到小麦打工的美容美发店附近。这里的半条街挂着洗浴、足疗、按摩等招牌。白天这些门店内外显得冷冷清清,入夜后却开始变得热闹起来,看来人们还是有些廉耻感的,知道有些事情,要在夜幕的掩护下才能进行。豌豆在门外徘徊了好久,最后还是没有进去和姐姐小麦告别。她看到那扇透明的玻璃门半掩着,不时有小麦那样打扮的女子娇声娇气迎送顾客,她怕进去后碰到什么尴尬的事情。
一只流浪狗摸清了这里的生活规律,从墙角钻出来去垃圾箱旁寻找食物。豌豆想,这个社会整天喊开放开放,大概开放最快的该是男人和女人的关系了。过去男人和女人有了不正当的关系,是要遭社会谴责和众人唾弃的,现在似乎成了一种炫耀和资本。豌豆爱看小说,并看过几本张恨水的言情小说。她发现城市在日益繁荣的光环下,也藏着污浊和丑恶,有很多人变得堕落和龌龊了。这个社会少了风花雪月故事,多了赤裸裸的交易;缺失了爱情,泛滥着乱情。天亮后,她做出了一个决定,回到村里去。她感到还是家乡那片土地靠得住,还是做一个庄稼人心里踏实。
豌豆想离开这个让她感到难堪的家,城市又让她失望。几年的打工生活使她对爱情、对生活有了自己的认识和理解。她不想像母亲那样被人议论,更不想像小麦那样自甘堕落,想尽快选择一个靠得住的人安定下来。经过观察和分析,豌豆看中了不是那么优秀的大闹。她觉得这个头脑简单,说话做事有些莽撞又带点憨气的小伙子,没有什么心机,对一个人好,就会一个心眼儿地好,他们的爱情该是安全的。
豌豆的主动示爱让大闹既喜出望外又兴奋不已。他那一颗浮躁的心安定下来,感到生命里充满了阳光,生活里有了新的乐趣。豌豆家有六亩责任田,她外出打工时,乔大舌头常到地里干些农活。豌豆回来后,再不让他走近自家责任田一步,所有的活都自己担了起来。大闹见豌豆干这些农活有些吃力,便抽出时间来帮她。年轻的躯体加上爱情的力量,使他有着使不完的劲,给晚茬高粱苞米耪二遍,他一个人比豌豆两个干得还多。
大闹一边帮豌豆干活,心里也动着歪主意,想着咋样让豌豆早早成为自己的人。他听村里那些已婚男人说,想让一个姑娘死心塌地跟你,就要尽早生米做成熟饭,把她拴在自己的裤腰带上。
大闹一直寻找着这样的机会。这个午后,大闹和豌豆在给最后一片苞米地耪二遍。豌豆见大闹的背心都湿透了,耪到地头,去一片高粱地里去歇着。那是一片黏高粱,高粱杆是白色的,高粱苗子是扎大笤帚最好的原料。它们已经长到七八尺高,正在吐穗扬花,遮天蔽日的,钻进里面很凉快。大闹打了几把高粱叶子铺在垄沟躺下,说这感觉比家里的老炕头还舒坦,要豌豆也躺在他身边。豌豆没理他,抓一把高粱叶子想编一个草帽。
大闹躺一会儿感到口渴,问豌豆渴不渴。豌豆出了不少汗,也有些渴,想回家取水。大闹想起高粱地那头有乔守才种的一片瓜地,说别跑那冤枉道了,我去找乔守才要几个瓜吃。
豌豆说,那可是个老抠,我和乔小珍吃她家院子里的黄瓜,还要偷着去摘呢。大闹说,那就去摸他几个瓜。豌豆说,摸瓜不就是去偷吗?偷鸡摸狗的事咱不干。大闹说,庄稼院里摸瓜打枣不算偷盗行为,偷和摸是两回事。豌豆想起看过的鲁迅小说,说你真成了孔乙己,“窃书不能算偷,读书人的事能算偷吗?”大闹说,这个孔乙己说得对着呢!读书人窃书不算偷,庄稼人摸瓜也不算偷。咱庄稼人哪个小时候没摸过瓜、偷过枣?哪个也没有因为这事留下贼名,长大了也没有成为盗窃犯,这本来就是个乐子。
大闹被自己的话鼓舞了,想起小时候摸瓜打枣的事,童心大发,拿起豌豆还没编好的高粱叶帽戴在头上,顺垄沟向前爬去。
乔守才在从土地里赚钱上,处处显露出他的精明。前些年他一直种西瓜,这两年种西瓜的人多了,他又回过头来开始种过去的老瓜种。他的这片瓜地不大,地头用炕席搭着一个简易三角架看瓜铺。大闹趴在高粱地里观察一阵,见乔守才根本没在瓜铺,便大摇大摆走进瓜地,挑大个儿的摘几个抱回来。
豌豆紧张地问,这么快就回来了,没让那老抠看见吧?大闹说,瓜铺里没人,这瓜不是摸,也不是偷来的,算是借来的,改日咱还他钱,省了你吃着有贼腥味,心里不踏实。豌豆说,刚几天,大闹就明白事理了,这你得感谢我。大闹没说话,用高粱叶子擦净瓜上的泥土,递给豌豆。豌豆接过瓜吃起来,她让大闹也吃,大闹咽口唾沫不肯吃。直到豌豆吃得肚子发胀,打个饱嗝,大闹才开始吃。豌豆被感动了,说,大闹,我没看错,你确实是个实心眼儿的人,这辈子你都要这样待我!
大闹拍拍胸脯说,放心吧,咱是个男子汉,是个爷们儿!是个爷们儿,就要对媳妇好!
豌豆说,你别媳妇、媳妇的叫,结了婚才能叫媳妇呢,别人听见了要笑话你。大闹说,就是要你早早成为我媳妇,才这样叫的。豌豆说,你就先在白日做这个梦吧。吃完瓜,大闹重新躺在高粱叶子上。他歪着头一会儿望望天空,一会儿瞄几眼豌豆,心里有一种喝醉酒的感觉。日光被头顶上的高粱叶子撕碎,斑斑驳驳落下来。豌豆穿了件黑色短袖衫,她的胸脯比其他姑娘饱满,说话时敞开的脖颈下奶子的余峰上有一波波水纹荡过。一块被高粱叶撕碎的日光掉在上面,让大闹好生羡慕。他眯眼想一会儿,突然有了个计策,说耳朵里有些痒,要豌豆帮他掏一下耳朵。
豌豆让大闹头枕在腿上,从头发上摘下一个发卡,小心翼翼地帮他掏起来。大闹趁这机会,一只手悄悄伸进了豌豆衣服下。豌豆怕手里的发卡捅伤耳朵不敢动,只是用嘴制止着。大闹的动作就大起来,触到了豌豆胳肢窝的痒痒肉。这个最怕抓痒的姑娘,不敢笑出声,身子一抖一抖地软了下来。大闹便抓住了她的奶子,又掀开了内衣。他看到了一对尤物。它的形状和轮廓隔着衣服端详过无数遍,这样一览无余暴露在面前还是第一次。大闹先是把它们捧起来,而后又把头扎在上面揉搓着,如同一个饥饿的婴儿在急切地寻找着母乳。豌豆在这新鲜的、异样的感觉刺激下,似乎唤起了一种母性的本能。她没有推开大闹,而是用手把那毛茸茸的大脑袋抱在了胸前。她抱了好大一会儿,才推开那大脑袋,拉下衣服羞涩地红了脸。大闹满足了,望着豌豆嘿嘿笑起来。豌豆看着大闹那带了些傻气的笑,心里也有些美滋滋的。
豌豆以为事情已到此为止。然而一对不期而至的蚂蚱,成了新的导火索。那是一对交尾的蚂蚱,从高粱叶子上跌落下来也没分开。
大闹捉住这对蚂蚱,伸到豌豆面前问,看看它们在干啥?豌豆有些好奇,说它们是不是在打架,为啥事打得这么难解难分?待看明白,脸一下红了,说,不害臊!大闹不知道,豌豆这句不害臊说的是自己,还是这对蚂蚱。他的身体膨胀起来,血液像是在燃烧,猛地扑过去把豌豆压在身下,去撕扯她的裤子,嘴里叫着:我要、我要、我要……豌豆挣扎起来,大闹使出的是红了眼的蛮牛一样的力气,她嘴里只能吐出一连串:不要、不要、不要……大闹身体里的岩浆要找到一个喷发处。他脸上的肌肉跳动着,表情变得有些畸形狰狞,嘴里仍一遍一遍叫着:我要!我要!我要!
豌豆在这叫声中敞开了自己,大闹则在一声狼嚎猿啸中瘫软下来。在这叫声中,他折断了几棵高粱,手也被拉出了两道血口子。
豌豆爬起来后,看到身下的高粱叶子上有几滴血。她知道那是女人一生中唯一流一次的血。她拿起高粱叶子久久端详着,突然哭起来。大闹吓坏了,抱住豌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豌豆推开大闹痴痴地说,我就彻底让你这样给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