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夜星的要求,翼世带她和南宫凌来到南海之滨。碧蓝的大海,绸缎般光滑,阳光下更是熠熠夺目,仿若一块巨大的碧玉,静静地躺在那里。翼世取出一支紫玉长箫,放到唇边轻声吹起,音律跳动着滑出,扬扬洒洒向海面飘去……
却见海水倏忽翻滚,巨浪滔天,掀起一层高高的水幕……翼世箫音一转,水幕陡然落下,碎珠四溅。所见乃是海中心出的一个旋涡,泛着浅浅的光泽……
“翼世,又是你。”空灵飘渺的声音从旋涡深出传来,带着无限的水润娇媚。海水愈加翻腾,激起朵朵白浪,隐隐地托起一个巨大的白蚌,蚌壳里横卧着一个曼妙娇柔的女子,金发碧瞳,脐下却是一条金色鱼尾,微微摆动。太阳的光芒下,金发与鳞片皆是闪烁,光晕遮住了女子的面容。
“海娘,打扰了。”翼世收箫。
海娘款款而笑,语调里却带着哀叹:“你又是为鲛珠而来的吧,可惜你的箫声虽是精妙,却始终不能打动鲛人,我亦爱莫能助啊……”
“翼世惭愧,不过这次是为他人引路的。”
“莫非你是带了能人来?”海娘双目如明珠闪耀,微微侧脸转向夜星,长发扫过白皙的皮肤,“这么说来,是这小姑娘?”
“夜星此次前来,是为救人性命,今斗胆在神人面前弹奏一曲,盼能动容,赐我神珠。”夜星答道。
“好,你且一试。”海娘嫣然,单手一挥,古琴几案便出现在夜星面前。
夜星稍稍沉吟片刻,十指放于琴弦之上,小心拨动,袅袅琴音从指缝间流过。轻捻慢挑,指指力道恰倒好处,先如莺花软语,后似金戈铁马,气势如瀑,奔腾直下,百转千回之后,琴音渐续渐断,夜星停指,余音犹在,片刻后食指一挑,裂帛之声乍起,一曲终罢。
翼世、南宫凌、海娘皆是惊叹。
“你这小姑娘果然厉害”海娘赞许地说,“可……”瞟了一眼毫无波澜的海面,“罢了,你们还是回去吧!”浅浅摇头,一股海浪打来,将她和蚌壳一同带入海底。
“怎么会这样?”夜星自责地说,“我太没用了……”
“别担心,会有办法的。”翼世安慰说。
玄风城大殿内,三人皆是一筹莫展,夜星皱着眉苦思冥想,翼世背立于窗口若有所思,南宫凌不安地踱着步子走来走去。
“已经过了这么久,不知道城主他们怎么样了。”南宫凌焦急地说。
“都是我……”夜星还沉溺在深深的自责里。
“公主不必如此自责,公主乃是乐神之后,琴音宛如天籁,已实属不易,世上怕是没什么人再能超过了,只是不知这南海鲛神是如何做想的。”南宫凌意识到自己刚刚只是给人徒添焦虑。
“若是母亲在就好了,她一定有办法。”
“静月公主?”南宫凌似乎想到什么,“天雷城中的‘静月’亭,据说是当年城主与公主抚琴对弈之处,城主常一个人去那,一坐就是许久,偶尔还会看见城主在那里抚琴独酌……”
“抚琴?”夜星恍然,“若彩说,曾于月夜聆听舅舅奇琴妙音,甚是凄美悠扬,令闻者心碎……”
“雷诺果然奇才,”翼世嘴角上扬,“夜静时分,耳无杂音,心无杂念,自然可以奏出纯净无暇的妙音,音自心生……加上朦胧的月光直射灵魂最柔软处,难免不惹人感伤。想来这月夜的琴音定是最美妙不过的了。”
“那你的意思是……”夜星眉头舒展,笑颜摇曳。
月光如银,静静地泻于平静的海面,时而海风袭来,潮涨潮落。
“你们白天不是已经来过了吗,为什么现在又……”海娘不解地问。
“请让我再试一次吧!”夜星恳求道。
看到夜星满脸诚恳之色,海娘实在不忍心拒绝,长叹一声:“也罢,教你死心也好……”
月夜,无风,万籁俱静,纤纤素手,袅袅琴音,柔和如月,绵延于广阔的海面上,映上水中月影,丝丝入心,缱绻不绝,于是镜花水月,讲述着千年前的故事……
红颜逝,千杯醉,醉是离人昧,舍得菩提心,换来舍利骨,盼有来世先识卿,巧笑流嫣只为君;
花落尽,人不归,伊人独憔悴,恨得一人,错把痴心当负心,花开花落,花落花开,花开彼岸,花叶不见,叹一曲生生相错奈何天……
情到深处,夜星泪流满面,十指不禁颤抖,指法开始凌乱,眼看音韵即乱,翼世举箫相和,稳稳地接下。清风徐来,交织着琴声箫声,一时鸾飞凤舞,相引相和,盘旋缠绕,如水中探月镜中观花,伸手可及,触之即逝,雾非雾,花非花,月非月……大海翻腾,白花四溅,深处传来阵阵呜咽声,幽咽如泉。
“琴箫和鸣,果然妙极。”海娘说话时已是哽咽,“恭喜二位!”说着用一只小蚌壳掬了一捧海水,交予翼世夜星二人。
之间蚌壳中海水闪亮,仔细一看竟有几颗莹莹透明的珠子,圆润如珠,清透如泪。
“多谢!”翼世夜星同声说,是对海娘,也是对深海处呜咽不止的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