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梅正欲往那琴声来处飞去,却猛听得而后劲风突至,不得不又停下了脚步,旋过身子,左手一招“席卷齐城”荡开劈空掌,右手却使出了师门正传的“小玉叶手”骈指点向璐彦的手腕。
只此两招,便将来势汹汹的二人逼退,其实若论原因,倒也不是她功力高出二人太多,只不过这巷道狭窄,两人一起动手终不若平旷处来的方便。相反,到还有些碍手碍脚的。
可那二人竟到底有点儿死缠烂打的意思了,刚一退下便又拉开了架势冲了上来,这一回又是杨亭在天,一招“乌云漫天”压了下来;璐彦在地,如蛟龙出水,拳拳生风。
到底还有完没完了?梅姑娘竟有些生气了。
梅姑娘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不就是欺负她的兵刃没有带在身边,你们两个黄口小儿才敢如此的放肆吗!若是人家怨灵鞭在手,只怕用不了三个回合,你们两个都得乖乖的做了她鞭下冤魂,维她马首是瞻。可是又有谁会在去赴宴的时候带那个劳什子呢?!
陶梅心中也这才闪过了一个念头,她不由得暗暗骂了自己一声真是猪油蒙了心,月饼吃多了。竟然反映这么迟钝,现在才想起来了他们到底是为何而来的,又是谁给他们通的风报的信?
这场伏击,毫无疑问的是实现策划好了的,而且他们也还知道她身上没有带兵刃,那么问题就出来了,是谁知道她的行程?
她住在罗什家,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可不多。而今晚她临时决定去赴宴,知道的人可就更少了。
她隐隐约约的觉得身边睡着一只鼹鼠。
这是她的第一感觉,一招“半壁江山”逼退二人,脑中迅速的闪过无数个念头。罗什固然是不可能出卖她,但是罗府上下可就不能保证的了,而且皇宫里那么多的宫女太监,谁也保不齐谁是谁。
可是,她想来夜市,确实心血来潮,自己生的一个念头。事先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能猜的透她的心。
那就是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至少是从离开皇宫的时候她就被人盯上了。
陶梅双足轻点,游荡荡的向那琴音来处飘去,她的轻功要比那两个浑小子好太多。几次落地之后,就已经将二人甩开了一丈多远,而离那琴音更近了几分。
离那琴音更近了,陶梅心下也在思索这抚琴的终究是谁:当年那个圣殿挑战的少女,在这四十年中,先后也就收了二十多个弟子吧,但真论出类拔萃,能将这琴抚的如师傅一样十步杀一人百步不留行的也不过二三人。
这眼前人还没有这份功力,陶梅仔细的听着,她的指法,她的拨拉转回,都是那么的熟悉,渐渐的,她的嘴角又浮起了意思笑容。
桃花谢了梨花开。桃李天下世间白。
她微微的笑了,虽然还没有看见那抚琴人。她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一个“鹞子翻身”她蓦地变了方向,旋身向身后的杨亭扑去,两掌相对,指尖暗一扣,将他生生的震退四五步,气血上涌,一时不能平复。而此时,璐彦正巧赶到,还未站稳,胫骨上便结结实实的吃了一脚,陶梅再次施展出她那偷学来的鬼冢功夫,又是一招“袖里乾坤”重重的打在了他的胸口,在他胸口上留下了五个窟窿,趴在地上一时半会的是醒不了的了。
好一招“拖刀计”,现在陶梅可以安下心来,慢慢的向那抚琴的少女走去,任凭那琴音刺穿她的五脏六腑,戳出千万个窟窿来,便是视作无物。
他们都是崔门红楼堂的人,何故要对自己下这个杀手了?
倒不成总会是自己碍着他们了吧。
陶梅微微笑着,看来今晚新做成的这笔生意不太和一些人的口味啊。
突然又想起来罗什的那句话:“崔家的二小姐可不简单。”
看来今晚的事情搞不好还搀和进了崔家自己的事情,“哎”她叹了口气,“竟然为什么又搀和进了我?”本来不想来管这件事情的,可是事情都找上们来了,就像一手的糖稀,是甩也甩不掉。回避不是办法,解决才是出路。
若要解决这个问题,有必要去找一个人,她还恰好,就住在附近。
她实在是痛恨崔家的红楼堂那种“待客之道”到了极点,相比起来,还是明月堂的那些没个正行的和她的脾胃。
已经差不多了,她在那抚琴的少女面前站定,背后杨亭摇摇晃晃的走过来还要完成自己的使命,她却是看也不看,顺手一推,只见他整张面孔已经又黑又肿,显然是中了什么毒药。
陶梅随手将他推在一边,又取出一条花手绢来擦擦手,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琴声至此戛然而止。
陶梅淡淡的站定,看着那少女起身,走到她面前,执弟子礼道:
“见过小师叔。”
一道柔和的微风将忻雅琴托了起来,而陶梅却是衣裙未动。
“晚辈适才迫于人前,不敢相认。唯有在琴音之中蕴上本门心法,还请师叔见谅。”
陶梅微微一笑,“应时就势,不必拘泥。”
忻雅琴这才放下心来,垂手毕恭毕敬的立在师叔身边,陶梅信步走到琴桌之后,暖了一下手,信手抚了两下,道,“这琴声伤人之术,我吕门也有,不过少有人去练它。竟连我也忘了。”
“请师叔教诲。”忻雅琴恭敬道。
“姑苏王门的琴音哀婉回柔,暗伤人肝肠五脏,致人七窍流血而死。若要应对此功,唯有以无招化之,一不可随其琴声入情,否则就会致人癫狂;而是千万不可运内力抵御,多运一分力,受害便多一分。运到十成,人也便死了。”
“正是如此。”忻雅琴道,“师傅也是这么说的。”
“而我吕门的琴音正好相反,其声清越尖锐,乃是用本身的内力画出音波伤人内脏。与寻常高手比拼内力并无不同。除非你本身已经将本门心法修炼的炉火纯青,否则显不出它的威力来。”
“晚辈谨记。”
陶梅试了一下琴弦,信手一抹,只见一道亮白气波如弧刀荡出,撞在巷壁上,青石碎屑粉末刷刷落下,留下一个三寸多长的口子。
“师叔果然是深藏不露。”忻雅琴叹服道。
“好吧,你们今晚到底因何在此伏击我?”
“是奉了师傅的命令。”
“单美人?”陶梅怪道;“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她寻我的麻烦做什么?”
“晚辈不知道。”
陶梅缓缓地站起来,左手托着右肘,指尖轻轻地再额上叩击着,“还有什么吗?”
“晚辈正要向师叔禀告,今晚的伏击,师傅本来是也要来的。”
“她也要动手?”陶梅嘴角扯起一丝嘲讽。
“正是。到时不知道为何缘故,到现在师傅也没有出现。”
“这倒是怪了,”陶梅一边走着,一边轻轻的扣着额头,“这还真是怪了。”
说话间,就走到杨亭身边,毫不客气的就给了他一脚,“咔咔嚓”,别是连骨头都给踩碎了。
又走道璐彦身边,瞥了他一眼,正要在补上一脚,“啊!”的雅琴却叫了一声。陶梅回过头去,只见她一脸的乞求。
“这个小白脸有什么好的?”陶梅故意道,靴尖在他的脸边一分左右的地方滑来滑去,“师叔替你废了他。”
“不要。”雅琴无力的说道,“师叔,不要。”
“真的要我饶了他这一回?”陶梅问自个儿,“那就饶了他这一回吧。”不过,她还是在他的肩上踢了一下,足可以让她心里多舒坦一点。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拍拍手往雅琴走过去,“这个小白脸不如这个大黑脸,跟他没出息。”
说着,她踢了踢昏死在地上的杨亭——现在他的的确确真真实实的是个大黑脸,连两手都是乌黑的。
雅琴胆小,只看了一眼就连忙把头别过去,胸口一颗心还砰砰的乱跳。陶梅倒是很开心的笑了,“小女孩儿家的,胆子到底是小了点。不过多劝你一句,跟了这个黑鬼吧,小白脸一般靠不住。”顺脚还又踢了一下自己看中的那个——真够可怜的,可怜他好歹也是堂堂崔门红楼堂堂主钱公子的得意门徒,在江湖上也多少算是个有万儿的人物。现在确实在这儿被人当作麻袋一样踢来踢去。
“这是解药,你收好。”陶梅扔给雅琴一个小玉瓶子,“我给他下的不是要命的毒,只不过颜色难看了点,睡上几个时辰,醒了一切都好。你自己留着防身吧。”
“谢师叔。”雅琴低声道。
“不用谢,就当是见面礼好了。”她忽然又恨声道,“大师姐和二师姐收的徒弟也忒多了点,光是给份子钱就要了我的命。”
雅琴也笑了,她将那玉瓶儿收拾好,又问道,“师叔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也没什么,见着明月堂堂主夫妇你就替我问一声好就行了。”
“是。”
陶梅看了看这场地,“似乎还不够乱。”一眼就看中了那张琴,水袖掷去,将那瑶琴震得四分五裂,琴桌也都散了架,香炉也滚到墙根脚下去了。
雅琴疑惑的看着陶梅:“师叔这是?”
话还未说完,陶梅指如疾风,点在她的肩头,一下子她就软绵绵的到了下来,陶梅伸手一捞,将她搁在了杨亭身上。
“这样子才逼真嘛。”她又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没看出那儿还有什么破绽,“好了好了,你们都去好好的睡一觉,本小姐啊,也该去办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