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沉睡，黑夜狂欢。
虚空中，两团强烈的斗气凝结于“存在”中。
郁郁葱葱的草葛、树木，东望是一座连着一座的城堡、楼台。
夕阳间，那苍黄与葱绿竟是这般分明，犹如天堂地狱之间。
“他是个不一样的恶魔，不是吗？魔鬼不是应该永远追求力量和胜利，以成败定乾坤的吗？他为什么不是？”
“人类里都能诞生出爱因斯坦，为什么恶魔界几万年不能有一个黑骑士？”
“但是，‘爱’对于恶魔，就像‘永生’对于人类一样不可能啊。现在我知道了……爱就是永生……”
“我的天呐，你爱上赛拉丝了对不对？！我就知道你受了那对小儿女的感染，变得有点不正常了！”
“……”
“我觉得其实她对你还是挺有意思的，嗯。”
“住口啦，弗朗西斯.法玛，完全没办法和你进行点正经的对话。”
“除了‘他’，那里面躺着的小鬼是你有生以来遇到的第一个‘可能的’同伴，所以便多愁善感起来。对不对？”
“……”
“但是人家好像根本不想当半魔呢。”
“有些恶魔努力不想成为魔族的一员，有些人类则费尽心思地要摆脱人类的身份，这像不像一座快要死亡的城池……里面的人要解脱，而外面的人想要进去……”
“真讽刺。”
“金发女人要把头发染黑，黑发的想变成金色，这是不是一个道理？”
“你喜欢赛拉丝变成金发，还是我变成黑发？”
“少扯淡啦。”
阿莱克斯仰卧着静静听他俩拌嘴。篝火温暖的金色映红了上方千疮百孔的天花板，可以从缝隙间瞥见繁星如织的夜空。
……
万籁俱寂。
昏迷了多久？
大梦初醒，恍若隔世。短短几天发生的事情仿佛已遥不可及。
……你对她的感情似乎超越了友谊……
……“爱”对于恶魔，就像“永生”对于人类一样不可能……
他疲惫已极，只想永远睡下去，但艾斯玛利亚的声音魂牵梦萦，一直在耳边缭绕：
阿莱克斯，是瓦伦汀——快逃！！！
她救了他，在自己的生命都岌岌可危的时候。
阿莱克斯仿佛又看见那双困惑的眼睛——她茫然不解，但是没有恐惧。
对于旁人眼中那又恨又怕的神情，他再熟识不过，也再憎恶不过，他宁可死也不想在艾斯玛利亚那里看到这样的目光。
但是她没有。
“嗨，这小子醒了耶。”一张金发美女的面庞忽然代替天花板出现在阿莱克斯的视野里。
“L……Lusia？”声音很熟悉，长相却判若两人。
“弗朗西斯.法玛。”她又伸出手来，“这次该给个面子了吧？”
阿莱克斯脸上有点发烧，只好轻轻抓著她的手晃了两晃。
“他是奥汀，不过你们肯定认识了。”
红衣主教斜倚门框朝他微微颔首。
“……你们救了我？”
“准确地说，是瓦伦汀。他变成‘大鸟’接住你。”奥汀伸开两臂作翅膀状，嘴里还“嗖”地一声，“我们只是把你带来这里稍事休息。”
“他在哪里？”
“走了。说是要找保罗讨个说法，为什么利用他妹妹。”
“……艾斯玛利亚……”阿莱克斯仿佛猛然想起什么，开始在身边上下搜寻。
“找这个？”弗朗西斯.法玛伸臂，手指上吊着小小的恶魔之翼。
阿莱克斯如获至宝连忙接住。
“好家伙，你死攥着不放，差点把它给扭成烂铁。”奥汀不依不饶地学他的样子，“后来还大汗淋漓地一个劲喊……”
阿莱克斯噎得无言以对，弗朗西斯.法玛照奥汀脑袋上扇了一掌：“闭嘴。”
“……我应该向你们道谢。”
“好别扭，我还是比较习惯你恶言相向。”奥汀有些窘迫地抓抓头发，弗朗西斯.法玛瞪了他一眼。
“如果可以，我能问你们究竟是‘什么’吗？”阿莱克斯迟疑半晌才说。
“弗朗西斯.法玛是个百分之百的魔族，我嘛，只有一半恶魔的血统。不过眼下都是狩魔人，同事加竞争对手。”奥汀轻松地笑笑，“小子，你太在意自己是什么，却从未思考过自己是谁吗？”
“如果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又怎么能知道我是谁？”
“你就是你嘛。叫什么来着？阿莱克斯，对吧？是个好名字。”
弗朗西斯.法玛的胳膊搭上他的肩膀：“恶魔与人类的差别，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大。看看这个。”
她拉着阿莱克斯走上露台。原来这里就是那片废弃的街区，远方夜幕下巴伐利亚城的建筑群影影绰绰。但此刻最怵目惊心的却是一尊拔地而起庞然巨像，通体银白，顶天立地，背后还有光环状羽翼……
——好像就是大教堂里那尊救世主石像的放大版。
“……这是……！”
“大约就是科学怪人捣腾出来、保罗那老不正经想拿来毁灭世界吧。”奥汀手搭凉棚望着巨像，“居然会飞耶！”
“设计品味烂到一塌糊涂。”弗朗西斯.法玛吐吐舌尖表示恶心，“从下午就开始招摇过市。”
“但是它现在好像并没有动作。”阿莱克斯说。
“瓦伦汀离开的时候留下了些很有趣的信息，我现在终于明白黑骑士怎么会选择这里建立一个城邦。他告诉我们，在巴伐利亚之下沉睡着一个了不起的东西——真正的地狱之门。”
“两千年以前，被黑骑士亲手封印的那一个？”
“没错！”弗朗西斯.法玛说，“他用噬魔剑作钥匙闭锁的魔界入口。”
阿莱克斯极目远眺，忽然发现巨像身后有个熟悉的长方形黑影。
“那个是……！！”
“我想我是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了。为什么要搜集魔兵器，为什么那么渴望得到我的家传宝贝，为什么想修复噬魔剑。”奥汀的表情变得严肃，“‘神之征途血流成河’，那帮恶棍打算开启地狱之门，制造点人间界生灵涂炭。”
“总之就是那些‘不识鬼者不知敬神’的无知理论。”弗朗西斯.法玛接道，“可惜只是那老家伙自己想成仙，黑骑士根本不是神。”
“等等，”一句话提醒了阿莱克斯，“他就是黑骑士的……”
“继承人？！ …… OH My Fucking GOD！！！”
“嗨嗨，别这样看着我，想要签名以后可以给你。”奥汀大笑起来，“老实说，小子，昨天在大桥上，我跑去找你本是打算把噬魔剑给抢回来的。那玩意儿是我老哥的东西，虽然断了，但是流落在外面还是很不安全。没想到居然给修好了，真有你的！”
“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它好像唤醒了我心里某些一直沉睡的东西。有个声音一直让我变强，然后它就自己飞到我手中。”阿莱克斯努力回忆当时的情景，但脑海中只有一些模糊的片段，“而且现在又被……”
“一起去拿回来吧！”奥汀用力拍打他的肩膀，好像想把阿莱克斯整个儿敲进地面里去，“刀和……”
阿莱克斯意识到他想说什么，窘态毕露，弗朗西斯.法玛再度给了奥汀温柔一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