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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的转变,根本不是你所能预料的,真使人吃惊!

我们已经搬进新房子里住下,完全照了我的愿望、我的计划,同每一个人远离开了。当然只不过我们并没有真的和每一个人远离;许许多多事情越过大洋,以及从其他的路子,又挤回到我们身上。

所有人中间的头一个,就是爱丽那位该死的后娘,她函电交驰,要爱丽去看房地产经纪人;无非说她为我们的房屋意乱情迷,所以一定要在英国有她自己的一幢房子;还说,她很乐于每年在英国待上两三个月。紧跟着最后一份电报,她人就到了,不得不带了她到附近地区,花了好多日程去看房子。到末了,多多少少地算是安定在一幢房子里了——离我们大约有二十四公里左右。我们很不愿要她在那里,讨厌那种想法——可是却没有办法这么告诉她;如果她要那幢房子,就没办法拦阻她。我们也不能下令她不要来,爱丽也决不能那么做,我知道这一点。然而,她正在等候调查人员的报告时,又有些电报来了。

从这封电报上看来,傅南克姑父出了些什么纰漏脱不了身。我推测是些为非作歹、招摇撞骗的事,那也就是说要大把花钱,才能使他脱身。爱丽和厉先生间来来往往又拍了很多通的电报。然后又转变成厉安德和劳斯坦之间,又有了麻烦事儿。我虽然一窍不通、容易轻信,但觉得在远远距离以外的美国,那些人对投资发生了争吵;我从没有省悟到,爱丽的亲戚和商业上的联系人士,坐飞机到英国来,二十四小时后又飞回去,会是一点儿都不在意。最先,劳斯坦飞来回去了,然后厉安德又飞了来。

爱丽得去伦敦和他们会晤,我对这些财务事的意义并不懂,以为人人都会照自己所说的,在相当小心地从事。但那却是件决定爱丽信托基金的事,有一种阴险的暗示,不是厉安德拖延这件事,那就是劳斯坦扣留了帐目不放。

在这些操心事间的平静期中,爱丽和我发现了自已的“痴舍”。我们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真正走遍我们所有的地面呢(仅仅只有房屋四周围的这一部分)。我们时常顺着树林中的小径走,走到哪儿就看到哪儿。有一天,顺着像是条脚迹小路走,由于草木茂盛,起先根本就看不出来。但我们还是跟着走,走到尽头的地方出来,就是爱丽所说“痴舍”了——一处小小的地方,一所像神舍般古古怪怪的白色亭子,还保存得相当好,所以我们就清理了一番,找人刷了油漆,在里面摆上一张桌子、几把椅子,还放了一张躺椅,一个角橱,在橱里放了磁器、玻璃杯,还有几瓶酒。说真格儿的,那里真有意思;爱丽说,我们要找人把林径清除,以便于更容易攀登,我说不必,如果除开我们以外,没有人知道,那就更有意思了;爱丽也认为这个主意很有情调。

“我们当然不能让可瑞知道。”我说,爱丽也同意了。也就是我们从那里走下来,不是头一次,而是后来的那一次,可瑞已经走了,我们希望又该是天下太平了吧,而爱丽就在我前面滑了一下,突然绊到了一株树根上,把脚踝给扭伤了。

肖医师来了,说她扭得很厉害,但会在一个星期以内完全恢复原状。爱丽就在这时把葛莉娜找了来,我也不能反对;说实在话,也没有一个人——我的意思是,一个女人——能照料得她那么妥妥贴贴;家里的佣人都不管用,再说,爱丽要葛莉娜呀,所以葛莉娜就来了。

她一来,当然,对爱丽可真是福自天降,对我来说也是差不多。她安排许多事情,把家里一应事情管理得井井有条。现在,我们的佣人都通知说不干了,说这儿大孤寂了——但我想真正的原因是可瑞使他们烦躁吧。葛莉娜便登了广告,几乎立刻又请到了两三个。她照料爱丽的脚踝,逗她开心,知道她喜欢的东西——书啦,水果啦,诸如此类——就替她拿来,而我对这些东西却一点儿都不知道。她们在一起,快乐得要死;爱丽见到了葛莉娜的确非常开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葛莉娜也就不再走了……她留下来了。爱丽对我说。

“你不介意吧,是吗?如果葛莉娜住一阵子的话?”我说:“呵,不会不会,当然不介意喽。”

“有了她真是舒服放心,”爱丽说:“你看,女人家有好多好多事情,是我们不能一起做的;一个人没有另外一个女人在附近,真寂寞得要死呢。”

每天,我都注意到葛莉娜一点点地专权起来,发号施令,君临一切事情。我假装成喜欢葛莉娜在这里,可是有一天,爱丽人躺在客厅里,一只脚举着时,我和葛莉娜却在外面阳台上,我们突然就一起吵了起来。我记不清楚吵嘴时开头的话了。大致是葛莉娜说了些话,惹火了我,就狠狠还她一句;然后这就吵了起来,吵得昏天黑地。声音就越来越大。她可毫不留情,说出来的都是鬼才想得到的狠毒、不客气的话;我也狠狠地就自己能找得到的字眼儿,十十足足给她一顿排头;告诉她是一个太颐指气使、过份干涉的婆娘,对爱丽的影响太过份了,我决不能忍受这整段时间中,爱丽受人家的支配。我们彼此叱叫,就在这时,爱丽猝然一瘸一瘸走出来,到了阳台上,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说道:

“亲爱的,我很难过,我太难过。”

我回到屋子里,把爱丽又安顿在软椅上,她说道:

“我没有体会到,一点儿都没有体会到,你——你真的那么讨厌葛莉娜在这儿。”

我安慰她,使她安静下来,说她一定不要介意这件事,刚刚我只是脾气发作,我有时候相当爱吵嘴。我说一切一切,都由于这件事:那就是我认为葛莉娜跋扈了一点儿。或许这也很自然,因为她一向习惯如此嘛。到末了,我说实实在在,我非常喜欢葛莉娜,只因为我的暴躁烦恼才发了脾气。所以这件事才告了个了结,实际上我也请求葛莉娜留下来。

我们吵得相当厉害,我想屋子里有好多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吧。我们新来的男佣人和他老婆,当然都听见了。我一发起脾气来,的确就叱叫连天。敢这么说,的确有点儿过份了,我就是那种人嘛。

葛莉娜似乎也有道理,她非常担忧爱丽的健康,说她这也不应该做,那也不应该动。

“你知道吗,她身体真的不很结实。”她向我说道。“爱丽一点儿毛病都没有,”我说:“她一向身体都健康得很呢。”“她才不是呢,美克,并不是的,她娇弱得很。”

肖医师又一次来看爱丽的脚踝时,顺便告诉她,脚已经相当复元了,如果要在崎岖地上走过时,只要把脚踝捆捆就行了。我向他说了,我想男人这么说是相当蠢的方式。

“肖大夫,她是不是很娇弱或者有别的什么吗?”

“谁说她很娇弱?”肖大夫是目前很少有的那种开业医师,而且,当地人都知道他是“天然医疗肖”。

“就我所能看得到的,她没有半点儿不对劲,”他说:“任何人都可能把脚扭伤的。”

“我并不是说她的脚,而是不知道她是不是有什么心脏无力或者其他什么这一尖的毛病?”

他从眼镜的上面望着我:“小伙子,可别开始胡思乱想的了;是谁把这个装进你脑袋瓜里面去的?时常为女人的病犯愁,你可不是那一号人啊!”

“只不过是葛小姐说的罢了。”

“哈,葛小姐,她对病知道些什么!不够资格开业吧,是吗?”“呵,肯定不够。”

“你太太是一位很有钱的女性/她说:“反正,本地人都这么说的。

当然,有些人根本就以为凡美国人都有钱。”“内子有钱。”我说。

“唔,那你一定得记住这句话。有钱的女人反而会变得身体糟糕,这个大夫那个大夫一向就给她们药粉啦、药片啦、刺激剂啦、兴奋针啦这一类的东西,大体上说来她们最好就是不要。现在,乡下女人身体好得多,因为没有一个人像这样儿的耽心自己的健康。”

“她的确在吃药丸那一类的东西。”我说。

“如果你乐意,我替她来一次健康检查好了,也许会发现给她吃的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告诉你吧,以前我时常对人说:‘把那些东西统统扔进废纸篓里’。”

他走以前,对葛莉娜说道:

“罗先生要我替他太太作一次全身健康检查,却查不出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我想在野外多作运动,也许对她有好处,她吃的是些什么药呀?”

“她有些药片是疲倦时服用的,有些是睡觉睡不着时吃的。”

她和肖医师去看了看爱丽的处方,爱丽微微笑了。

“肖大夫,所有那些东西我都不吃,”她说:“仅仅吃点过敏症药丸。”

肖大夫看看这些药丸,又翻了翻处方笺,说这里面并没有什么害处;又翻到一张安眠药片的处方。

“睡不着吗?”

“住在乡下就没有了,打从我来这儿以后,就一颗都没有吃过。”“唔,这倒是好事情,”他拍拍她的肩膀:“好小姐,你什么毛病都没有。我该这么说,有时候嘛容易操心。这种药丸很温和,最近很多人都服用,对他们没有过半点伤害,继续用吧,不过别理那些安眠药片了。”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担心,”我抱歉地对爱丽说道:“我想是葛莉娜吧。”

“呵,”爱丽说道,哈哈笑了,“葛莉娜对我大惊小怪的,她自己什么药都不吃,”她说道:“我们会有一次转变,美克,把这些东西的大部份都扔掉。”

爱丽和我们大部份邻居都处得很好,与哈劳黛走动得很频,偶尔她也和爱丽一起出去骑马。我不骑马,我一生玩的是汽车和机械方面的东西;尽管在爱尔兰时,一度在马厩里清除马粪,做过一两星期,但对马一无所知;不过我自己想过,什么时候我们在伦敦时,我要到一处优雅的骑马训练处去,学习学习如何好好骑马。我不愿意在这里学,十有八九,老百姓会讥笑我。我以为骑马或许对爱丽很好,似乎她也乐在其中。

葛莉娜鼓励她骑马,尽管葛莉娜自己,对骑马也是毫不知晓。

爱丽和哈劳黛一起去了一次马匹拍卖会,在哈劳黛劝告下,爱丽替自己买了一匹枣骝马,名字叫“征服”。我要求爱丽,一个人出去骑马时,一定要小心,可是爱丽却嘲笑我。

“打从三岁起我就骑马了。”她说。

因此她常常出去骑马,一个星期大约骑上两三次,而葛莉娜则通常开车到查德威市场去买东西。

有天在吃中饭时,葛莉娜说道:“你们那些吉卜赛人!今天早上有一个长相难看死了的老太婆,就站在公路当中,差一点就从她身上辗过去了,刚好擦到了汽车前面,我不得不把车子停了下来,还是上坡呢。”

“为什么,她要做什么?”

爱丽仔细听我们两个人说话,却什么话都没有说;不过,我认为她的神色相当烦恼。

“真该死!她还威胁我呢。”葛莉娜说道。

“威胁你吗?”我大声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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