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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这时候,楼下管理女生宿舍的阿姨就打电话上来了,问是不是有个叫宇云的男同学要上来帮人治脚。

我和小尤面面相看,两人同时惊讶地呼出了“宇云”两个字后,小尤急忙连连点头,说是的是的,柳小冒同学今天拐伤了脚,阿姨,你就让他上来吧。

挂了电话,我和小尤沉默对看了一会,因为我们都隐隐感觉到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小尤仰头想了半天,终于意识到我们整个宿舍惨不忍睹的环境问题。

小尤惊呼一声后跃起,瞬间变身为千手观音,哇哇叫着急忙拯救环境。我也感到难为情,撑着单脚勉强起来帮忙。

作为淑女,给于人内外兼修的良好印象总是没错的,要是给人瞧出光涂有光鲜外表,而内里却是一塌糊涂的本质来,那就糟糕了。

这宿舍本来是四人宿舍,但开学时,我和小尤日日翘首以待我们的室友来报到,但我们两人望穿秋水了两个星期,另外两位舍友就是迟迟不肯现身。最后得到学校通知是,我们那两位充满神秘感的室友,都出国读书去了,不会回来了。后来学校也没有安排其他同学入住进来,我和小尤乐得环境宽敞,两人坐享四人空间,好不逍遥,羡慕得其他宿舍的美眉直流口水。

然而物质的充足导致的人性堕落,我和小尤蛇鼠一窝,狐朋狗友沆瀣一气,没多久便把一个拥有光明前途的宿舍搞得乌烟瘴气,垃圾成堆,管理员往往看着摇头不止,苛责连连,却无奈我和小尤劣性顽烈,屡教不改,最后也只得无奈放任着。

于是小尤和我更是无所忌惮起来,小尤往往一进门就顺势把脚往上一踢,那鞋子划了个漂亮弧度后就准确落在我们那两位赴国外读书的室友其中一位的上铺上,那里就是小尤的鞋堆了。

小尤还来不及掩盖她那数量庞大的鞋子的恐怖面目,门就被敲响了,同时听见宇云在门外叫喊的声音。

小尤慌忙大叫一声,再等一分钟,然后继续处理她的鞋子。我赶紧检查劳动成效,发现宿舍内没有内裤悬挂在半空中,袜子也没有乱扔,地板也基本干净,便给小尤打了个手势说ok,小尤最后时刻奔到镜子前,确认仪容仪表依然能迷死人后给我回打了个手势,说,开门。

我打开门,就看到宇云微笑着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药瓶。他往我们宿舍打量了一眼,这让我和小尤瞬间提心吊胆起来,以为他发现了什么我们忽略了的漏网之鱼,所幸宇云的目光很快就落到我的脚上,问,你的脚怎样?

我和小尤同时松了口气,我给了他一个痛苦的表情,说,痛死了!

为了不让宇云不满屋跑,目及到其他疮痍的地方,小尤赶紧给宇云搬来了只凳子,让他的移动范围固定了下来。

我把脚架在另外一只凳子上给宇云看,宇云左右观察了一下我的脚,表情口吻都看似很专业,他说,应该没什么大碍,我用药酒帮你搓一搓,差不多两个星期就能痊愈了,但会很疼。如果你怕疼不想搓的话恐怕以后会患风湿,你能忍疼吗?

说着宇云摇了摇他手中的瓶子,我想起了下午他跟我提及过他爷爷是个跌打医师。我说,那好,你就搓吧,看来你跟你爷爷学了很多哦。

宇云笑了一下,说,也没什么,不过从小就跟着爷爷一起帮人看病,一般这些小问题也难不倒我,因为社里总是有人练舞受伤,所以每学期开学我都会从家里带来几瓶药酒,这药酒是我爷爷特制的,见效很快。

小尤在一边睁着大眼睛越听越觉得新奇,不由也搬来一只凳子,坐在一边专注地看着宇云要怎么做。

宇云先倒了些药酒在手上,然后双手搓了搓,便在我的脚上轻轻揉了起来,我不由缩了脚。突然被一个男生这样揉着脚,我还有些不习惯。

宇云眉头就轻微皱一下,抬头看我,碎碎的刘海下两只眼睛异常的明亮,疼吗?他轻声问。小尤咬着嘴唇也赶紧把头转向我,她看似比我还紧张。

我看着宇云的眼睛,脸微微的发热,嗯!我轻轻应了声。

那我轻点,你疼就叫出来,别介意,不过,据我的经验,以往的人都喜欢在嘴里咬些东西,那样感觉很好点,因为,宇云说着欲言又止,真的会很痛……

我看着宇云认真的表情不由背脊微微出汗,看来是真的会很疼,今晚看来我是逃不了这关了。

小尤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站了起来眉头紧蹙地在屋里来回走动四处寻找,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东西能塞到我嘴中来。最后从她掩盖好的鞋堆了掏出了一只她新买的帆布鞋,想想好像有点不舍得,又把帆布鞋塞了进去,从桌上拿了一本厚厚的英语单词塞给我,口气郑重,来!用这个!

我打量了一会英语单词,最后无奈终于把它咬进了嘴里,我打算豁出去了。来吧!我含糊地说,让疼痛来得更猛烈些吧!

宇云看着就笑了起来,那笑是荡漾在他明亮的眼眸里,像初春的阳光消融冰雪,让我看着有阵阵舒缓疼痛的作用。我蓦地就像是觉察到点什么,心底有丝丝的疑惑,我相信言情剧看多了的女生,捕捉男生眼睛里的信息都是很准的,宇云该不会是……

一股巨大的疼痛感就突然从脚上传了过来,锥心刺骨的疼痛让我的胡思乱想瞬间烟飞烟灭,那疼直接疼到我的头发里去,我猛地瞪大了眼睛,咬紧了口中的英语单词,嘴里“呜呜”的含糊叫了起来,却突然听到身旁小尤的“啊!”的一声尖叫,我不由趁机再赶紧把脚抽了回来。

书本就从我的嘴上掉了下来,我喘着粗气和宇云一起目瞪口呆地看着小尤,你叫什么?我问小尤。

小尤攥紧着双手放在胸前,身体瑟瑟发抖,太可怕了!她说,太可怕了!真的很疼吗?猫猫。

那疼让我有劫后余生的快感,我瞬间连性情都变得豪爽起来。我说废话,要不然你去把脚拐一次来试试。

小尤就站着左右犹豫了一下,然后便跟宇云说,你等我一下,我也要咬个东西。

她走到她的鞋堆前,掏出了刚才那只崭新的帆布鞋,想想又掏出了另外一只来,然后把其中一只递给我,说,用这个!猫猫,加油!

我一口就咬住了小尤的帆布鞋,质地柔软,比那硬得跟石头似的的英语单词口感好多了。小尤也咬住了帆布鞋,然后表情严肃地看着宇云。

开始!我们异口同声地说。

宇云愣了一下,随即便裂着嘴笑了起来,像个大孩子般。他看了看我,再看了看小尤,开口赞道:你们真可爱!

只一秒钟的时间,小尤突然就变得拘泥起来,把鞋子从嘴上拿了下来,理了理头发,然后就直直地坐在那边一动不动了。我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抬眼看宇云,心里头又升起刚才的那股疑虑,莫非他真的……

然而再次一阵剧痛传了过来,我再次疼得全身一阵紧绷,什么疑虑再次烟飞烟灭。

这家伙!就不会下手前先通知一下?

宇云的手法很娴熟,下手是又快又狠,并且完全不怜惜我这个弱小女子的体质和承受能力,我被他搓得全身抽搐,最后是小尤在一旁帮忙压着我的大腿,以避免我因为太疼而把脚抽了回来……

那夜的梦短暂而繁多,梦里有旻固的冷酷,有小尤的唠叨,还有宇云那洁净的眼神和笑容,伴随着阵阵突然而来恐怖疼痛,循环反复,痛且快乐着!

学校里旻固的绯闻连续不断,却从未见过她牵着女生的手走在校园里。

宇云说旻固以前爱过一个人,是他的初中同学,后来她去了北京,两人分手了。

宇云说旻固对舞蹈有着一种执着,他对舞蹈的喜爱,是发自心里的,他的天赋很难得。

宇云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看着我,其中有很多奇妙的成分,我猜了良久也猜不透。

现实中的旻固不像他在舞台上那般激情四射,现实中的旻固冷酷得像座冰山,喜欢他的女生往往望而却步,小尤说他是“冰山帅哥”。

我看着那一张张旻固的照片发呆良久,里面有着旻固跳breaking的各个动作,这些照片是我喜欢上他后一张张给他拍的,现在都有快有两大本了。

照片里的旻固是那样的活跃,那样的真实,跟现实中的他截然不同。我相信舞蹈里的旻固才是真正的旻固,现实中他把自己锁闭起来了。

是不是因为一段恋情的断裂,而造成他的冷漠呢?

小尤在一旁跟着我一起看照片,看完就唉声叹气。她从后面抱住我,说,要不猫猫,你再试试,看你这样蛮痛苦的。

我把照片一张张从绳子上取下来,没有回答小尤的问题。爱情出发第一次就受了伤,第二次就怕了。

第二次再出发需要勇气,我在心底揣摩自己到底还有没有勇气。

如果没有勇气,是不是就该算了呢?

有些事情思考了很久都无法明白,小尤也无法明白,于是拍了拍手,说时间到了,要去练舞了,问我要不要去舞馆看看。

我摇了摇受伤的左脚,说算了,去了也是干坐着,不如在这里整理照片。

小尤说那好吧,随即拿起一本旻固的相集,说她要回去宿舍换下衣服,顺便先帮我拿回去。

我说好,小尤就转身出了黑房,她这阵子去舞馆的次数更多了。

自从那天晚上宇云给我搓完药酒后答应教她一种新的舞步,她高兴得每次练完舞后回宿舍都要给我展示一番,展示完后问的问题也有所改变。

猫猫,你说,有算不算有魅力。说完她眼睛还是闪闪发亮,脸颊会散布出害羞的红云。

我惊讶地看她,然后说实话,小尤,其实你很漂亮,很多男孩子都喜欢你。

于是小尤就再次心满意足地沉静了下来,坐在一边痴痴地笑。

小尤确实很漂亮,大大眼睛,长长睫毛,松软的卷发,以及两个连我都羡慕不己的迷人酒窝。她很会装扮自己,她身上有着我们女生这个年龄该有的时尚气息,最难得的是她身上还保存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单纯,毫无做作的天真,这些是其他女生学都学不来的。

小尤虽然现在跟我一样守护单身,但不是不期盼爱情,她天天都在做白马王子的梦,看韩国爱情片泪水哗哗流。

她看过村上春树的《百分之百女孩》,相信这个世界上肯定也有一个她的唯一,那个完全适合她的百分之百男孩存在。

她一直在等待他生命中的百分之百出现,她说他一定要等到一个能好好爱她她好好爱他的男生才恋爱,爱情要宁缺毋滥。

我赞同,这一点跟我很像,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我和小尤从初中开始便一直要好到现在,中间没吵过架。

小尤受了一次伤。那时她真的以为自己遇到生命中的百分之百了,那是一个大我们一级的学长,英俊而不失绅士风度,小尤脚一跨进校园就被他迷得晕晕转。

一天周末夜里,那学长带小尤出去,11点的时候小尤就回来了,站在门口脸上梨花带雨,然后扑在我的怀里哗哗哭了很久。

那学长坚持要带她去旅馆,小尤不要,那学长说那好,我们玩完了。

之后没多久小尤就忘记了这事,本性的单纯让她的生命不会囤积太多的苦楚,但那之后小尤更是坚定了目标,一定要找个绝对绝对的百分百,一定要。

她一直在寻找,一直在等待,等待到现在,于是她跟我一样依旧单身。

令我意外的是,宇云也说他喜欢摄影。他给我看他的作品,很干净很清澈的画面,拍得很有天赋。

我当即便邀请他加入我的烧杯摄影社,他很爽朗的答应了。

这点让我有些意外,我问他那街舞社怎么办,他说偶尔去练一下没问题,并且是元老,没人敢说他。

宇云跳的是Popin,很讲究顿点的技巧,我看过他跳舞,他的台风和旻固的完全不同,或者说,他给人的视觉效果会更帅点,更多的女生会比较喜欢他这样的舞蹈。小尤最近也不Newjazz了,一天到晚在我面前顿点,我总以为她抽筋。

宇云看到几张我贴在墙上旻固的照片后问我,你还喜欢着旻固?

我先愣了一下,然后有些茫然。

对啊,还喜欢吗?最近这个问题也在深深地困扰着我。

两个星期不去舞馆,不再顾及到他的身影,我渐渐感觉他的影子在我脑中消淡了许多。然而,曾经是那么深深地爱着的。

看到我沉默,宇云便笑了一下,没关系,你可以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只是问问。

我想了想,还是赌气说了,不爱了,他以为他有多帅。

真的?宇云便继续问。

他的眼睛很清澈,认真地看着我,容不得我继续撒谎。

其实,我现在还不知道拉,我低下头去,无奈地说。

宇云便再次笑了一下,用拳头很酷地敲敲他的心胸后,用食指指向我,同时说,柳小冒,Listen to your heart!永远别违背自己的心意,做你想做的事,我支持你!

我突然就觉得有些感动起来,便学着他的样子,用拳头在自己的心房敲了敲,然后手指向他,同时说,Listen to your heart!

于是我们两人便对视着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我突然就发现我们彼此的笑容和笑声都渐渐凝滞了下来。宇云看着我的眼睛,我看着他眼睛,四四方方小小的黑房里,空气中突然有种奇妙的气氛。

我赶紧转过头去,宇云也低下头看了看他手上的表。

末了,他终于说,快十点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点了点头,说,好。

回去的路上,我们两人突然都变得有些沉默起来,路灯凄迷,空气中弥漫着桃花的味道,我想想,现在应该快要初春了。

宇云突然就停了下来,站在校道旁的桃花树下,头望着半空。

我问他,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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