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乌叶所托，曾笑秋和苏惠竹带着她准备好的两斤桂圆干、两斤花生和一大包橄榄从泉州乘长途汽车到达天明市，然后再转车前往清流县城。到县城后，还要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继续步行五小时，才能抵达最终的目的地----清流劳改农场。此时，已经是午夜时分。
两人走到农场门口时，早已精疲力竭，全身骨架好像散落一地。
“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站岗的卫兵持枪质问。
“我们是从晋江县土埔村来这里探望妹妹的。”苏惠竹赶紧解释道。
“有没有证明信？”卫兵厉声问道。
“有有有！”苏惠竹赶紧将证明信递给卫兵。
“你们站在原地等一下，我进去问一问。”卫兵说完，拿着证明信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时间，持枪的卫兵走出来说道：“你们跟我来！”
“走走走。”曾笑秋高兴地说。
两人被带到一间平房。
“你们晚上就在这里休息，冷的话就把橱柜的棉被拿出来盖。”卫兵指了指橱柜的位置，继续说道，“但是绝不能烧火取暖，更不能随处走动，知道吗？”
“知道了同志，能不能给送点热水，暖和一下身体？”苏惠竹小心翼翼地请求道。
“这里没有这项服务，要喝水等天亮了自己去小卖部买。”士兵说完，转身走出平房。
深夜里，天空像一张浓厚的黑帐，偶尔有几滴小雨飘落下来。很快，那张黑帐被鲜红的朝霞所侵染，太阳从群山之中喷涌而出。
第二天一早，曾笑秋和苏惠竹到小卖部买了水和饼干，解决了早餐就到农场政工处办理探班手续。
土埔村三个女性破天荒第一次在深山老林里相聚，谁都没有想到的事情突然就发生了。就在郑算珠还是发愣的时候，曾笑秋和苏惠竹主动走上前抱住她。
三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最激动的是郑算珠，她一直掩面啜泣，说不出话来。
曾笑秋告诉郑算珠说：“我当外婆了，素兰生了一个胖男孩。每次看到那台缝纫机，就想起那件不该发生的事情。”在金钹不辞辛苦的“调教”之下，曾笑秋终于不再像以前那样飞扬跋扈，对待邻里乡亲也亲和了许多。
郑算珠也愧疚地说：“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诬陷金钹。”
苏惠竹说：“慷慨他们还时常惦念着你，盼望你能早点回去。”
郑算珠微笑着说：“应该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曾笑秋：“对了，你哥哥已经当上县长了，当时是他坚持要判你刑的，你会不会怨恨他？”
郑算珠苦笑一下：“刚开始我怎么也想不通，对他简直是恨之入骨。后来在农场领导们的教育之下，我也就想通了，有这样铁面无私的人当县长，国家才有希望！”
曾笑秋哈哈大笑：“你总算也看开了！”
苏惠竹说道：“其实我们这次来除了探望你，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要问你，这里方便说话吗？”
郑算珠左顾右盼，不以为然地说：“我们又不是在这里反革命，你说吧，没事的。”
曾笑秋神秘兮兮地问道：“你不是写信回去说在这里看到过凤双姑娘吗？乌叶特地拜托我们过来探个虚实！”
郑算珠恍然大悟，脱口说道：“是有那么一个女领导看起来特别像凤双，而且我感觉好像在湾海看到过她跟佰强走在一起。”
曾笑秋连忙问道：“她现在人在哪里？”
郑算珠可惜地说道：“哎呀，她最近好像刚好去省里培训了！”
“不是吧？这么巧！”曾笑秋与苏惠竹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说道。
这时，农场政工处干部走过来说：“探班时间到了，请你们离开！”
曾笑秋笑嘻嘻地问农场干部：“同志，请问你们这里有一个叫做吴凤双的领导吗？”
政工处干部挥挥手，不耐烦地说道：“没有没有，你们快走吧！”
苏惠竹趁干部没注意，偷偷问一个从身后路过的劳改犯：“同志，请问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做吴凤双的女领导？”
劳改犯：“对不起，我们是劳改犯人，不能称作同志，我不知道。”
“不准你乱说话！”政工处干部指着劳改犯呵斥道。
三人无奈相视，曾笑秋与苏惠竹灰溜溜地下山去。
苏惠竹跟曾笑秋从清流回来后，直奔乌叶家。乌叶站在家门口不时向远处张望，焦急地等待着两人归来。
“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见到凤双姑娘？”一见到曾笑秋跟苏惠竹，乌叶便急切地问道
曾笑秋：“算珠说农场里的确有一个跟凤双姑娘很像的领导，不过我们没有见到她本人，据说刚好去省里培训学习了。”
乌叶忧心忡忡地说道：“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苏惠竹继续说：“不过我问了他们的另一个干部，他说农场里没有一个叫做吴凤双的领导。”
乌叶眉头紧锁，疑惑道：“会不会是那个干部故意隐瞒不告诉你们？”
苏惠竹撇撇嘴说：“也有这个可能吧。”
曾笑秋分析道：“解铃还需系铃人，我看这事还得阿强亲自去调查清楚。”
乌叶点点头说：“嗯，静宜最近刚好也去县里参加教师培训，等她一回来，我马上让她写信给阿强。”
香港这边，受伤的许佰强仍在玛嘉烈医院接受治疗中。这天，谢志远带着一大袋水果前来探望。
一走进病房，许佰强便惊讶地问道：“老谢！你不用上班吗？怎么有空来看我？”许佰强清楚蒋志滔不会随便让员工请假，所以对老谢的出现觉得又惊又喜。
谢志远将水果放在桌子上，然后走到许佰强的病床边坐下，说道：“本来前几天就可以过来的，但是都在忙着办离职手续的事情。”
“什么？！”许佰强诧异道，“你辞职了？”
谢志远点点头说：“是啊，跟了蒋志滔几十年，也是时候该分道扬镳了。”
许佰强说道：“其实我能理解你的做法，蒋老板对人的要求是有点太过苛刻了。”
谢志远冷笑道：“呵，何止是苛刻！他简直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谢志远回忆说：“有一次我做了一条红烧鱼，大家都说好吃。”
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有一天，谢志远突然心血来潮，特地自掏腰包做了一条红烧鱼。伙计小张吃了一块鱼肉，赞叹道：“哇老谢！你这条红烧鱼，做得不比鸿福酒楼的差呀！”
谢志远心里觉得舒坦，露出自豪的笑容，突然蒋志滔“额”一声，张着大嘴巴跑进厕所一阵呕吐，出来后还用茶水漱口，大骂道：“这鱼做得这么咸，你们居然说好吃！”
谢志远不高兴地说道：“你这个老蒋，真是比台湾的老蒋还难伺候！”
“他就是见不得别人夸我，直到昨天我跟他说要辞职。”
谢志远辞职那天，蒋志滔在办公室中，厚着脸皮将两百块钱塞给谢志远，假装不舍地说道：“老谢啊，咱们都合作三十年了，你可不能说走就走，我舍不得你啊！”
谢志远讽刺道：“你是怕我走了以后，找不到一个这么廉价，既可以买菜做饭，又可以给你当秘书，帮你拉业务、写材料的白痴吧！”
蒋志滔被戳中虚伪的心理，一张老脸顿时就黑了下来，无言以对。
病房内，谢志远笑着自嘲道：“真是不敢想象，一眨眼的时间，我竟然已经容忍他三十年了。”
许佰强微笑着看了看窗外，突然回过头来问道：“对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谢志远回答：“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1948年冬天，新中国成立前，我在泉州中学当副校长，同时也是国民党中学分部的书记长。当时的闽中游击队怀疑我是国民党的爪牙，专门组织迫害共产党人；而国民党的特务头目毛森又怀疑我是共产党的内奸，双方都想置我于死地。我走投无路，只好潜逃至香港。”
谢志远跑得及时，是不幸中的万幸，国民党特务及闽中游击队对他的暗杀和突袭都扑了个空。
“到了香港之后，我投靠于香港福建体育会，是由陈嘉庚的儿子陈厥祥创立的。后来蒋志滔也来了，了解之后才知道原来他也是泉州人，当年是泉州商会一个跑腿的小职员，能说会道。后来，在陈厥祥的帮助下，蒋志滔成立了康道公司，并让我一起过去帮忙。刚开始，我并不清楚蒋志滔的为人，可是日久见人心啊，他的许多做法我实在是不敢苟同！三十年中，我也曾数次提出离职，他都苦苦挽留，我因碍于情面而一忍再忍，一拖再拖。一眨眼年纪也大了，怕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许佰强仔细聆听着谢志远的故事，说道：“原来你们还有这样一段往事。”
谢志远冷笑着说：“当年要不是我端冷饭给他吃，他早就饿死了！”
许佰强感慨道：“其实每个人都不容易。”
谢志远耸耸肩，苦笑了一下。
许佰强问道：“接下去有什么打算？”
谢志远：“可能会去龙华制衣厂吧，帮邱天生老板做一些文案宣传的工作。”
许佰强：“邱老板慧眼识珠，你的文才终于可以得到发挥了！”
谢志远坦然微笑道：“但愿如此。”
一星期之后许佰强就出院了，接着又在许丽佩家中调养了近一个月。期间，李碧晴每天都来探望他，不仅教他英语和粤语，还时不时亲自为他熬药炖汤。
李碧晴开心地说：“表哥，这一个月来，你的英语水平进步好快呀！”
许佰强谦虚道：“多亏了表妹的悉心教导！不然我真不知道要学到什么时候才能学得会。”
李碧晴怜爱地看着许佰强鼓励道：“哪里哪里，表哥很聪明呢！”
电话铃声响起，许佰强起身去接电话，那头传来苏小姐的声音。
“喂，是许佰强吗？丁伴水昨天已经回来上班了，老板让我问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明天就去上班。”许佰强回复道。
第二天，许佰强一大早就去公司报到，与丁伴水在一边闲聊。
“连老谢都辞职了，我也不想再干了！”丁伴水说。
“那你有什么打算？”许佰强问道。
“我已经向丁清辉夫妇借到两万块港币了，准备回成埭批发鞋子，然后带去北京卖。”丁伴水说。
“还真借了啊，这能行吗？”许佰强表示怀疑。
“绝对能行！”丁伴水说，“现在老家好多人做这个都发了大财！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我想等到合约期结束再看看。”许佰强回答。
“也好。”丁伴水说，“行了，我得赶紧出门去拉这最后一趟货了！”丁伴水说完快速出门，突然又在门口停了下来，说道：“对了，楼下信箱有你的一封信。”
“知道了。”
不一会儿，蒋志滔出现。
“早上好，蒋老板！”许佰强打着招呼。
“你可算回来了！”蒋志滔说，“听说三个人中你伤得最重，我得重新给你分配一下工作。”
“什么工作？”许佰强问道。
蒋志滔拍拍许佰强的肩膀说道：“老谢辞工了，他分管的业务由苏小姐接任，你就留在公司代替他做后勤工作，不用再跟车出勤了。”
许佰强点点头说：“老板分配的工作，我一定尽力完成。”
蒋志滔从口袋中掏出一些钱，数了两遍之后递给许佰强：“这是今天公司所有人的伙食费，你快去市场上准备准备。记住，菜金标准是每人每天五元。”
许佰强接过钱回答：“知道了。”
“知道就好。”蒋志滔说完，转身走进办公室。
许佰强看了看手中的钱，苦笑了一下，五元的伙食费，是当时香港的最低标准。
上环菜市场上人满为患，行人举步维艰。许佰强提菜篮，试着用广东话向一位摊主询问价格。
“阿婆，雷猴！”
“买咪也？”（买什么）
“甘菜一斤几钱？”
“七毫子。”
…
许佰强一路走一路看，一路买一路学，脸上笑容洋溢，心里美滋滋的：“表妹教我的粤语可真管用！”
买菜回来后，蒋志滔把一张支票交给他，说道：“你到海外信证银行西环分行，然后将这张现金支票交给柜台小姐，取了钱之后，再回来做饭，懂吗？”
“懂了！”许佰强点点头，接过蒋志滔手中的支票就迅速出门了。自从上次迷路之后，许佰强每次出门都变得小心谨慎，再也没有出过差错。
十一点的时候，许佰强总算赶了回来，他第一次在康道公司下厨，比预计时间晚了二十分钟才弄好菜。蒋志滔一个劲地催促道：“怎么这么慢手慢脚的，饿死人了！”
许佰强慌忙将做好的菜端上来说：“对不起对不起，第一次在这里下厨，不太顺手。”
这时候丁伴水出勤回来，笑着说道：“呀！都还没吃呢？是不是在等我呀？”
蒋志滔一听就来气，他呵斥道：“你当自己是李嘉诚啊，我还要专程来服侍你！”
丁伴水瞪了他一眼：“哼！我如果是李嘉诚，你帮我洗脚端饭都不够格！”
蒋志滔气的吹胡子瞪眼睛说不出话，最后从牙缝挤出一句:“你到底还想不想吃饭了”
丁伴水若无其事地说：“这是佰强的第一餐，也是我在康道公司的最后一餐，以后再也吃不到康道公司美味的剩菜剩饭咯！”
蒋志滔怒道：“你讽刺谁呢你？要走的话现在就可以走，不留你！”
丁伴水无所谓地说：“饭都还没吃，就想赶人走，传出去不好听吧？”
“你！”蒋志滔气得无言以对，两撮老鼠须不停颤动。
许佰强将所有饭菜都端上来后，丁伴水又故意大声说道：“钓鱼台的国宴现在开始！升国旗，奏国歌！”
蒋志滔不耐烦地说道：“你吃饭能不能不说话！有本事你就上京上国务院，我都不阻你。”
丁伴水扮了个鬼脸，说：“我准备上白宫给克林顿请。”
许佰强出来打圆场：“你们一个老板一个伙计，大家都互相尊重一下。开始吃饭吧。”
于是丁伴水不再理会蒋志滔，调侃地说道：“对于这顿午餐，我们要坚决、彻底、干净、全部地消灭掉，绝不留一饭一菜！”
蒋志滔气得青筋凸起，几个员工互相看着，忍不住抿嘴偷笑。苏小姐一如既往，迅速夹了几样菜就走到一边去，马上就要生产了，她不能容许在最后时刻有半点闪失，影响到她腹中的宝宝。
午饭后，丁伴水收拾完自己的行李，便与同事们匆匆告别了。
夜里，孤身一人的许佰强仔细阅读着许静宜寄过来的信。
哥哥，原谅妹妹才刚从县里培训回来，没有及时写信告知你。苏惠竹跟曾笑秋已经去清流劳改农场回来了，她们并没有见到凤双姐，但是打听到确实有一个女领导跟凤双姐很像。母亲想让你亲自给凤双姐写一封信，探明情况。
祝：一切安好！
妹妹静宜
1979年8月5日
许佰强放下信纸，思绪万千，他深吸了一口气，酝酿了一会儿后，坐在办公桌前提笔写道：
凤双，真的是你吗？无数个日日夜夜，我不停地思念着你，不停地幻想着我们重逢的场景：在桥头？在村口？在海边？亦或是，永远都只能在梦里。如果说恨是一种爱的消耗，那么现在加倍给你爱的补给，你还能回到我身边吗？
1966年文化大革命，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尤其是安海龙山寺后面那片相思林发生的事情，至今我仍挥之不去…
福建省委党校结业典礼在大礼堂隆重举行，吴凤双代表全体学员上台致辞，引来阵阵掌声。
“邓小平同志是中国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他号召我们在四个现代化建设的过程中，必须坚持社会主义方向和道路。这也是中国各族人民从五四运动以来的切身体验中，总结出的不可动摇的历史结论。中国如果偏离社会主义道路，就会回到半殖民半封建的旧社会中去……”
演讲结束后，郑国盛走到吴凤双面前夸赞道：“吴主任真是好文采！好口才啊！”
吴凤双谦虚地笑道：“郑县长过奖了。”
郑国盛笑着说：“恭喜你，马上就要升任天明市外经委主任了！”
吴凤双微笑回答：“谢谢！”
郑国盛说：“对了吴主任，明天你就要回农场了，我有一件东西想要托你带给一个人。”
吴凤双诧异地问道：“什么人？”
郑国盛回答：“是我的亲姐姐，她叫做郑算珠。”
吴凤双不可思议地说道：“原来郑算珠是你的姐姐啊！”
“是啊！”郑国盛叹了口气，回忆说，“十几年前我姐夫下了南洋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害得姐姐她守活寡。好不容易过了大半辈子，却又走上了犯罪的道路，唉！”
吴凤双说：“我看过她的档案，像这类型的案件多以心理辅导为主，本来可判可不判，主张不判刑为好。”
“是我坚持要她入狱的，这对她以后走上正路也是有好处的。”郑国盛语重心长地说着。
山路连绵不断，像一条长龙飞向远方。吴凤双在汽车上颠簸了四五个小时之后，终于回到清流劳改农场。
农场的干部知道吴凤双被提拔当上了天明市外经委主任，特意为她举办了欢送大会。
会上，郑算珠演了一出高甲戏《骑驴探亲》，将晋江高甲戏名丑柯贤溪模仿得惟妙惟肖，赢得满堂喝彩，观众们都捧腹大笑。
下台后，吴凤双找到郑算珠，亲切地说道：“你的表演真是太精彩了，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几个小伙伴拿着板凳在戏台下抢位置看戏的情景。”
郑算珠笑着说：“吴主任真是过奖了。”
吴凤双掏出一件毛衣递给郑算珠：“这是你弟弟郑国盛要我拿给你的，他担心你冬天着凉。”
郑算珠笑容突然僵硬，苦笑着说：“他还记得我这个姐姐啊？”
吴凤双安慰道：“其实他一直都很关心你，这件毛衣是他亲手为你织的。”
郑算珠眼泪掉了下来，她低下头轻声哽咽着。
吴凤双拍了拍郑算珠的肩膀，鼓励道：“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回去与你弟弟团圆。”
郑算珠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绪，她一下子抱住吴凤双，吴凤双迷惘的眼神中，似乎藏着什么想说而没说的话。她知道郑算珠与许佰强是同村人，此时正犹豫着要不要在临走之前，向她了解一下他的近况。
最终，吴凤双选择了沉默，她过不了心里这一关。
是夜，吴凤双遥望窗外星辰，泪落成行。
“所有的往事都随着落日沉入大海，唯有从朦胧时光中走出来的青春是永远也无法忘怀的。十年前，我们背着书包从农村出发，踏上求学之路。我穿上新买的拖鞋跟你走在一起，心里觉得又美又神气。到了学校，我们羡慕城镇的同学有商品粮吃，有的确良穿。你安慰我说没事，地瓜粥配萝卜干才是最美味的。第一次申请入团被拒绝，我哭得很伤心，你不害臊，竟然也跟着我一起哭了。你说你是因为心疼我才哭的，我很感动，反而哭得更加厉害。爱是永恒的善良，爱是一种动力，让人去追求世间一切美好，这种动力对人来说，也是最吸引人的。你是一个有血有肉也有眼泪的人，所以你更能体恤和安慰你所爱的人。
五年来，我隐姓埋名，上过灵隐寺，后来又考到了清流劳改农场，过几天就要去天明市当外经委主任了。在农场中见到了你的邻居郑算珠，我是真的很想问问她有关于你的消息。可是我又害怕这一张口，好不容易才结疤了的心伤，又会再次裂开。佰强！佰强！我是真的想回去了！可是，突然间却又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清流劳改农场的收发室外，风尘仆仆的邮递员问道：“你们这里有一个叫做吴凤双的人吗？这里有一封她的挂号信。”
“没有，寄错了吧！”
“那可能是寄错了。”邮递员在信封上写上：查无此人，然后把信重新塞回帆布邮包里，准备退回香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