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酱色厂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开业啊？你们不供应酱色，我的酱油厂都快要关门大吉了！我的财神爷呦，你可得给我一碗饭吃才行啊！”温州商人肥宣一早就来到土埔村生产队队长施至权家大吐苦水。自从土埔村酱色厂在打击投机倒把的活动中被关了以后，他的酱油厂失去了原料供应，此时也快要支撑不住了。
施至权一身红卫兵式的旧军装，眉宇间夹杂着丝丝愁闷，他无奈地说道：“慷慨都被关进去一年多了，到现在还没被放出来，我们哪里还敢搞什么生产啊！”
“慷慨走了，就由你来当厂长，许佰强当副厂长，照样经营！”肥宣来之前，早就帮他们想好了方法。
“不不不！厂长好当，牢可不好坐呀！”施至权连忙拒绝道，他深知当前政策执行的严厉性。
肥宣混迹商场多年，是个老油条，他继续开导施至权：“所以说你们晋江人不够大胆，像我们温州人都讲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明着不行，就暗着来，真出事了就多花点钱疏通下关系，没问题的啦！”
施至权想起施慷慨被抓时的场景，多少有点后怕，他义正言辞地说道：“你可说得容易！犯法的事情我们绝对不干！”
公安员金钹从施家门口路过，听到肥宣在屋里大放厥词，二话不说就闯进门来，指着肥宣怒斥道：“文化大革命要挖出党内外的所有走资派，你是哪里来的资本主义魔鬼，看我不收了你！”
肥宣打量了一下金钹，一脸不屑地说道：“呵，抓魔鬼？等你连饭都吃不上的时候，我看你还是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如来佛！”
金钹被激怒了，破口大骂：“岂有此理！我家三代贫农，受到党无私的关怀，今天谁要是敢走资本主义回头路，我第一个不答应！”金钹说完，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额头上露出三根青筋，就像炸弹的导火索一样：“老子头顶安了一颗原子弹，谁要敢自称是资本主义走狗，我一把炸死他！”
肥宣对金钹的一番言论嗤之以鼻，懒得再搭理他。施至权也没有出声，只是在一旁冷笑着看热闹。在他们眼中，金钹就是个偏激的老顽固。
“怎么？不敢说话啦？”金钹不依不饶，朝肥宣凶到。肥宣这下有点坐不住了，他面露不悦，五指紧紧地扣在木质座椅上。
施至权见状赶紧出来圆场：“好啦好啦，金钹兄也是爱国心切，你们就别闹了。”
话说许佰强到湾海侨批馆领到五十元人民币和五十元外汇券后，驾着马车，哼着小曲，高高兴兴回家去。
路过“好再来”饮食店时，许佰强停了下来，将马拴在松树下，边给它喂水边喊道：“滚爷，给我做个海蛎煎，再来一瓶啤酒！”
“好嘞！”瘸脚滚吆喝道，“早上刚到的新鲜石井海蛎，个大肉鲜汁又甜！”瘸脚滚永远都是那句台词，让人忍俊不禁。
喂完水后许佰强坐在旁边的座位上，一边擦汗饮茶，一边等待海蛎煎。不一会儿，瘸脚滚就将海蛎煎和啤酒送了上来，许佰强先把啤酒打开。
“听说成埭那小子就要去香港了！”瘸脚滚说的是丁清辉。
许佰强喝了一口啤酒，问道：“哦，他什么时候走？”
瘸脚滚回答：“听说是后天，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他答应要买一个香港小姐回来送我，嘻嘻！”
许佰强忍不住将喝到嘴里的啤酒喷了出来，笑话道：“哈哈，你也真是异想天开，香港小姐，能说买就买的吗？”
瘸脚滚在心里嘲笑着许佰强的“无知”，他有理有据地说道：“香港是开放市场，买卖自由，难道不包括香港小姐吗？”
许佰强觉得好气又好笑，他无奈地解释道：“当然不包括啦！买卖自由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子。”
瘸脚滚一脸疑惑地问道：“那买卖自由到底是什么意思？”
“买卖自由就是…”许佰强一时也答不上来，转而催促道，“去去去，再给我做一个海蛎煎，别整天老想着香港小姐！”
许佰强离开“好再来”饮食店后，来到土埔村供销合作社门口，看到几个人手持票证，正在排队购买布料、肥皂、油料等日用品。供销社门口有一摊猪肉档，隶属于公社食品公司。主持这个猪肉档的是一个外号叫“猫候”的五十多岁男子。因为他脸上长有花花点点的印记，名字里又有个“候”字，所以人家都叫他“猫候”。在闽南语中，“猫脸”就是“花脸”的意思。许佰强停下马车，准备买点猪肉回去给乌叶和静宜加餐。
“哎呀佰强，好久没见你去南管中心唱歌了！”猫候一见到许佰强，高兴地打着招呼。他是个南曲爱好者，虽然唱功不怎么样，但总喜欢到供销社隔壁的南管中心嗷两嗓子。而土埔村中，许佰强的南曲唱得最为出众，猫候自然而然就成了他的忠实听众。
许佰强笑着自嘲道：“哪有你命好啊！天天收摊了就可以去隔壁唱两嗓子。”
猫候埋怨道：“人人都说我命好，我那是千斤力，不值四两命啊！别看我下午三四点就可以收摊，三更半夜起床杀猪的时候，公鸡都还没醒呢！一粒米，百滴汗呦！”
许佰强说道：“你就别抱怨了，全村也就只有你可以天天吃肉了！”
猫候诉苦道：“我这肉吃得可真不容易啊！”
许佰强知道猫候喜欢胡侃，再说下去就该没完没了了。他见天色已经不早，便连忙催促说：“行了行了，赶紧把肉称给我，急着回家做饭呢！待会儿吃完了有时间再去南管中心唱唱歌。”
猫候边切肉边欢快地说：“来来来，多给你切块肉，可别跟外人说啊！”
许佰强摆摆手说：“别别别，足斤足两就可以了。”
猫候手起刀落，兴奋地将切好的猪肉递给许佰强，眯着眼睛笑道：“晚上南管中心见！”
供销社隔壁的南管中心是一间单独的破旧平屋，由几面土墙围成，大概有三十平米，中间的土墙前面，有个小小的舞台。土墙里外都写着同一句标语：“反对封建主义、资本主义、修正主义”。平日里这里人不多，一到晚上，爱好南曲音乐的村民都聚集在这里听音乐，学唱歌。
许佰强的爷爷许胜守是当年远近闻名的南音大师，许佰强继承了爷爷的音乐细胞，天生一副好嗓音。大伯许举茨亦得到了许胜守的真传，成为了一位南管师傅，每天晚上都会在南管中心教一群小朋友唱南音。今天晚上，许举茨特地安排这群小朋友来听许佰强唱南音。
冬天寒，地无雪，白云在我身后追，追到那天涯海角，生世永相随；
冬天寒，地无雪，爱人在我心上飞，飞过那千山万水，生世不离别。
月光下，舞台上，许佰强深情演唱一首《冬天无雪》，将听众们带入一个梦幻的境界。那是一种如临其境，却又触不可及的体验，它使人情不自禁闭上双眼，静心呼吸，仿佛这样就能汲取到歌中的精华一样。就如同繁星一般，渴望着月亮的光芒。一曲唱罢，掌声雷动，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女学生问许举茨：“许老师，佰强哥哥唱得真好听！你不是说过每首动人的歌曲背后，都一定有一段感人的故事吗？老师能不能给我们讲一下这首歌的故事？”
“有些故事不能随便讲。”许举茨微笑着说，“时光永远也不会倒流，而心伤却很容易就复发。”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跑过去问许佰强：“佰强哥哥，你能不能给我讲一下这首《冬天无雪》的故事？”
许佰强笑着看了一眼小女孩之后，没有说话，他抬头望着远方，陷入了沉思。
1974年初秋，许佰强与未婚妻吴凤双合作编写了一首《冬天无雪》，两人不停演奏、修改，吴凤双高兴地说：“在我们的婚礼上演唱这首《冬天无雪》，一定会是一个非常美好的回忆。”许佰强幸福地笑着，含情脉脉地看着未婚妻。
他们是湾海中学的同学，感情甚笃，双方父母见过面后，对彼此也都比较满意。长辈们按照皇历上的说法，将二人的婚期定在八月十五中秋节。
中秋节前夕，许家好不热闹：乌叶在屋外主持杀猪、杀鸡、杀鸭，郑算珠、曾笑秋等亲戚好友都前来帮忙。
在屠猪场“见多识广”的猫候边杀猪边问乌叶：“乌叶婶，你家的猪都吃些什么东西啊？长得这么肥！”
乌叶边拔鸡毛边回答：“养了两年了，能不肥吗？！”
这时候许佰强的赤鬃马扬起前蹄，一阵嘶鸣，猫候比划着杀猪刀恐吓道：“再叫！再叫连你也一起宰了！”赤鬃马果然乖乖地躲到龙眼树后面。
许静宜等人在屋内忙着指挥布置新房，铺床铺，贴大红“喜”字。
“风水师说我哥是寅时出生的，床位应该坐北朝南。来来来，把床搬到这边，靠着这堵墙。诶诶，不能贴在窗户底下，不然夜里睡觉会做恶梦。”
大伯许举茨骑着自行车四处去发喜帖，也是忙得不亦乐乎。
“本月十五，佰强结婚，记得来‘哈’两杯！”
金钹接过喜帖，笑嘻嘻地说道：“一定去！一定去！”
此时，吴家屋内屋外也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大门口贴着一幅喜联：
花好月圆结同心，
珠联璧合成佳偶。
几个亲戚在门外做汤圆，个个喜笑颜开，他们对许佰强的评价都非常好。
吴凤双的父母亲在屋内对着清单盘点嫁妆，邻居们带着大闺女在一旁观摩学习，方便以后自家喜事时，对嫁妆的多少有个底。两个四五岁的花童子，穿着漂亮的衣服在屋内嬉戏，为这对新婚夫妇早生贵子讨个好兆头。
吴父低头看着清单念道：“手电筒？”
吴母：“有。”
吴父：“衣柜？”
母亲：“有。”
…
与此同时，许佰强的未婚妻吴凤双正在屋内试着结婚当天要穿的新衣服，村里一个六十多岁的阿嬷手持两条针线为她洁面，幸福之情溢于言表。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中秋节的前几天，酱色厂供销员许佰强突然接到紧急通知，必须即刻前往温州一趟。众人纷纷劝说许佰强等结完婚再去，可他为了集体利益，最终还是决定能够快去快回。
原来，温州工商局怀疑肥宣的酱油厂与土埔村的酱色厂联合起来，搞偷税漏税和投机倒把的犯罪活动。肥宣迫不得已，只好乖乖配合温州工商局，把许佰强骗至温州，协助调查。
温州工商局中，许佰强苦苦哀求道：“同志啊，八月十五是我大婚的日子，求求你们先让我回去结婚好不好！”
工商局人员厉声拒绝道：“当个人利益和国家利益相冲突时，个人利益要服从于国家利益，所以你必须好好配合我们，把这起投机倒把的经济犯罪案件调查清楚！”
就这样，许佰强被无辜扣留了两个多月。等他赶回土埔村时，酱色厂已经关闭了，厂长施慷慨也被抓了。最重要的是，自己的终身大事也就此搁浅了！听乌叶说，中秋节那天，吴凤双当众撕掉了两人事先领好的结婚证书，然后离家出走，至今仍下落不明，吴父吴母也发誓不再认许佰强这个女婿。
转眼三年多过去，许佰强也没有再娶，他想先找到吴凤双再说。而母亲乌叶也支持儿子的想法，她觉得确实是许家亏欠了凤双，因此也不再催着佰强结婚了。
一大早太阳才刚刚爬起来，丁清辉便带着妻子张芯来到许佰强家，跟他道别。张芯是中菲混血儿，身材小巧，五官立体，清澈的双眼又大又有神，身上的皮肤也很细腻，性格外向。表面上虽然喜欢说丁清辉的不是，暗地里却很支持他，能够做到夫妻同心。
丁清辉：“强哥，我们明天就要去香港了，今天特地过来跟你告别。”
许佰强鼓励道：“去了香港好好干！”
丁清辉逗趣道：“恩，我先过去打头阵，等强哥过来！”
许佰强笑着说：“哈哈，这可是你说，头阵一定要打好，可别让我过去了睡大街。”
张芯客套说：“强哥真爱说笑，清辉哪有你的本事啊！”
许佰强谦虚地说：“去了香港，大家都是重新开始，我相信清辉的能力，一定会成功的！”
丁清辉不好意思地说：“能混口饭吃就不错了。”
许佰强：“我只希望能过去赚个几万块回来，把家里的房子给盖了。”
丁清辉：“诶，对了，怎么不见乌叶姑呢？”
许佰强：“哦，我妈出去卖油柑和花生了。”
土埔村小学门口，乌叶提着一个小竹篓，竹篓里面装着乌叶自制的腌油柑和爆炒花生米，上面用一块白毛巾罩着。课间时候，不时有学生过来找乌叶买小零食吃。
邻居郑算珠路过村小学，跟乌叶打招呼。
“乌叶，你家阿强应该快去香港了吧？到时候赚了大钱回来，你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唉，一辈子跟钱打不完的交道。”
乌叶感叹说：“谁知道呢？能赚点钱回来把护粱给盖了，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两人正聊着天，上次的那个投递员又来了个急刹车，把自行车停在她们面前，问道：“你是许佰强他妈吧？”
“是是！”乌叶见是投递员，赶紧问道，“是不是阿强他爸又给我们汇钱啦？”
“不是，是香港有一封信寄给他。”投递员边说边找信件。
“哦哦，那一定是阿荣寄的。”乌叶稍显失落，边收拾竹篓边说道，“那我赶紧回去叫阿强带印章过来领信。”
“不用了。”投递员将信递给乌叶，“信件你直接帮他带回去就可以了。”投递员说着将信件递给乌叶，然后跨上自行车，一溜烟跑远了。
乌叶接过信件，跟郑算珠嘀咕道：“我得赶紧回家去了！”
许宅中，佰强正认真地看着信，乌叶好奇地问道：“阿荣说什么了？”
许佰强照着信上的内容念道：“制衣厂、塑料厂、五金厂等普通工种，每天正常工作八小时，平均工资在30-40港元左右，加班另外算加班费。这样下来，每个月的收入至少有1500港元，也就是大约五六百元人民币…”许佰强念到这里的时候停了下来，兴奋地说道：“香港钱果然好赚啊！一个月五六百，一年就有六七千，两年我就可以回来盖房子了！”
乌叶给许佰强敲了警钟：“别高兴得太早，大家都说香港是富人的天堂，穷人的地狱。金钹也说了，香港的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你可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许佰强拍拍胸脯，自信地说：“我才不听金钹瞎扯淡，吃点苦算什么，能吃是福！”
“可别累坏了，身体才是赚食的本钱！”乌叶其实是舍不得儿子离开。
许佰强笑着搂住乌叶：“知道了啦妈，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乌叶：“阿荣还说什么了？”
许佰强：“他说让我过去以后，要抓紧时间学习英语跟粤语。他说那边人都不懂闽南语，学会了英语和粤语会更好找工作，工资也更高。”
乌叶点点头说：“那你就好好学呗！”
许佰强双手抱拳，低头作揖说道：“遵命！敬爱的母亲大人！”
洪金龙去了香港以后，许碧玉天天盼望着丈夫能够早点把自己接过去，可是洪金龙却迟迟没有传消息回来。今天是还高利贷的日子，之前买的那张假大字还没有卖出去，筹不出钱的许碧玉坐立难安。她紧紧攥着一小把瓜子，一边嗑着，一边在屋内踱来踱去，一脸焦急的样子。虽然无心打扮，可素颜的许碧玉，反而给人一种很清秀的感觉，显得楚楚可怜。
“咚咚咚！”洪家大门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许碧玉知道是债主杨帮通找上门来了，赶紧去开门。这段时间，许碧玉被追得很紧。杨帮通一走进来，开口就说：“听说你老公在香港已经发大财了，我那两千块，今天应该能还给我了吧？”
许碧玉故作镇定地说：“金龙才刚过去香港几天而已，哪有那么快就赚到钱？等我把那张吕宋大字卖掉了，马上还你钱。”
杨帮通大声叫道：“说好了今天要还钱的！你们赚了大钱，也不要误了我杨帮通发财呀！”
被杨帮通这么一吼，许碧玉吓了一跳，她顿时花容失色，恳求道：“念在金龙跟你是好兄弟的份上，就不能再缓两天吗？你也知道现在假大字很难卖，而且还要那么多七七八八的证明文件。”
杨帮通听到“好兄弟”三个字，立马就来了气：“好兄弟？谁跟他是好兄弟了！当初要不是他把你从我身边抢走，兴许这两千块也就算了！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不识好歹！”
许碧玉苦笑说：“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不过…”杨帮通忽然靠近许碧玉，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要是你今天晚上陪我睡觉的话，嘿嘿！那几千块钱的小意思就一笔勾销了，怎么样？”杨帮通奸笑着，将手搂向许碧玉的小蛮腰。
许碧玉慌忙躲开杨帮通，生气地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已经是有夫之妇了，请你放尊重点，日后你与金龙也好见面。”
杨帮通气急败坏地说道：“好！我就再给你两天时间！两天之后，你无论如何也要把钱还给我，否则的话，休怪我不客气！”杨帮通说完夺门而出，扬长而去。
望着被杨帮通重重甩上的大门，许碧玉寻思一番之后，决定好好打扮一下，出去卖大字。
只见许碧玉穿着一件绿花格子上衣，搭配草黄色的布料长裤，花枝招展地出现在“好再来”饮食店。右手拿着吕宋大字，左手食指和无名指上的金戒指显得格外耀眼。脸上的妆容使她看起来多了几分艳丽，过往的男子都贼溜溜地盯着她看，个个垂涎欲滴。
“小兄弟，要不要买吕宋大字？”许碧玉看准“猎物”，摇摆着身姿，走向独自一人坐在最外桌的一个身材壮硕的青年人，他的名字叫周晓乾。
周晓乾听到“吕宋大字”，顿时眼前一亮，兴奋地说道“这么巧！我今天刚好想去买一张吕宋大字，不过听说现在政府已经不承认假大字了，买了也没有用吧！”
“我可以给你提供吕宋的所有证明文件，包括生父的财产证明、身份证明，以及吕宋政府司法部的证明文件。有了这些，政府肯定会承认的！”许碧玉用专业的语气讲解着。
“是吗？你一张卖多少钱？”周晓乾半信半疑。
“绝对错不了！一张两千块！你自己去政府申请的话也要花不少钱，最主要的是浪费了大把发财的时间！机会可是不等人的呦！”许碧玉投去诱惑的眼神，用言语挑逗着周晓乾。
周晓乾说：“就是因为时间不等人，所以我才想要买张假的应付一下。不过你能保证你给我提供的证明文件都是真的吗？”
许碧玉打着包票说：“童叟无欺，千真万确，如假包换！”为了卖出假大字，许碧玉不择手段，胡乱承诺。
周晓乾这才仔细打量起许碧玉，他思索着：这个有着几分姿色的女人，看样子应该不会骗我吧？
“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盯着我看？我只是来卖大字的！”许碧玉被盯得全身发毛，她的潜台词是：老娘只卖大字不卖身。
周晓乾赶紧收回眼色，尴尬地笑着说：“好吧！那我就买你的大字了！”说着把事先准备好的两千块钱掏给许碧玉。
许碧玉笑着接过钱，边沾着唾沫数钱边说：“小兄弟，买了我的大字，去香港肯定能发大财！”
周晓乾仔细看着大字，没有理会许碧玉，再抬头时，她已经走远了。
这时，在隔壁桌喝茶的许佰强走了过来，问道：“周晓乾，你知道她是哪里人吗？”
周晓乾正在研究大字，没有抬头看许佰强，回答道：“不知道，有什么问题吗？”
许佰强无奈地摇摇头说：“你就不怕上当受骗吗？”
周晓乾没有在意，若无其事地说：“应该不会吧。”
事实正如许佰强所言，周晓乾被骗了。
晋江县人保局华侨股窗口前排着长队，都是准备申请出境的人，排在第一个的周晓乾焦急地问工作人员：“同志，我的证明文件都是真的，请您再仔细检查一下，这可是我省吃俭用好几年才买到的，不可能是假的！”
工作人员不耐烦地说：“我已经跟你说了很多遍了，你的大字和这些证明文件都是香港那边作假的，你被人骗钱了！”
周晓乾感到双腿发软，他全身无力地依靠在窗口旁边，目光涣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