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
夏欣然曾经无数次幻想过放学路上的场景。
那刚刚回暖的空气气息是属于春天的。
带有闷热和湿薄雨露味道的小路只有夏天才拥有。
秋天踩着沙沙黄叶配上淅淅在耳边作响的雨声便是最好的交响乐。
但无论它们再如何美好,也终究敌不过这个冬日的寒来的凛冽,来的刺骨,来的锥心。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人心荒凉,又岂在一朝一夕。
此时此刻的夏欣然,倒是真心羡慕面前的弟弟。不会说话,不会交流,不会拥有,也就不会失去。
“衣衣——衣衣——”一只小手拽住夏欣然的衣角。
只有夏欣然和父亲可以听懂他的呓语。
她听见他在唤她:姐姐——姐姐——
夏欣然一把将他拉到跟前,抱着他瘦弱的身躯,埋头痛哭。一旁的父亲叹了口气,说:“你暂时先在家里呆着吧。照顾好弟弟,我去上班了。”
那时的夏欣然死也不会想到,这竟然是父亲与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夏欣然的父亲在去工地的路上遭遇了车祸。一辆闯红灯的宝马轿车向他疾驰而来,他就这样永远地抛下了自己的一切。
当他倒下的那一刻,就只剩下车前灯发出的巨大的灯光与飞扬的颗粒共舞的痕迹以及坐在车里面满脸恐怖的黄真真的脸。
夏欣然挂断警察打来的电话时,已经是晚上九点。
她紧紧的握住自己瘦若无骨的拳。
他,一定很疼吧。
她毫无知觉地拿起一把水果刀,冲着自己胳膊上一处细腻的皮肤狠狠划下一道血口子。巨大的疼痛顿时蔓延至全身各处。而她却好像一点也没有觉得疼。
心都死了,何来痛呢?鲜红刺眼的血液如水流般倾泻如注,染红了她唯一的一条纯白色棉布裙。还记得这是父亲送给自己的第一份生日礼物,当然,现在也成为了最后一份生日礼物。伴着柔和的光线,弟弟已经躺在床上上熟睡了。
“宝宝,爸爸不要我们了,我该怎么办?”
不知何时,弟弟已经苏醒过来,他望见姐姐脸上止不住的泪,轻轻拂去,依依呀呀的叫了几声。可现在,谁也不知道他究竟说的是什么。
父亲被安葬在离家不远的一座小山上,春天那里会有明黄色的迎春花盛开,从远处眺去,金黄的一片,随清风摇曳着。
Chapter6
还是那位造型师,还是相同的顾客。相同的店。
“您好,请问我可以为你做点什么?”
“剪头发。”
“好的,请跟我来。”
“姑娘,你怎么瞧着这么眼熟,是不是上次那位要求剃光头的小姐?”
夏欣然笑而不语。
“这次不会又是……”
“不是了,请帮我剪个短发,”她看向墙壁上挂着的一张发型图片,指了指它,“就那个吧。”
“好的。请稍等。”造型师松了口气。
一个半小时后,夏欣然改头换面,留了一个只露出下半张脸的发型。
只要稍稍一低头,所有人便再也看不见她的脸。
很好。
她付了钱,便回到家,因为是周日,所以弟弟在家看电视。她慢慢走过去,把脸附在他耳边,问:“宝宝,想不想玩你最爱的烟花?”
弟弟眼中顿时浮现出一道光芒,他欣喜若狂的点了点头。
她跟弟弟来到海边,正是下午四五点钟,阳光打在海面上,波光粼粼,美艳动人。
果然,这么美丽的海水,很适合做坟墓呢。
这时,弟弟已经点燃了一根烟花,漫天飞舞的烟花,就像弟弟的笑脸一样灿烂。
很快,就只剩下了最后一根。
弟弟刚要点,夏欣然突然从身后抓住了他的手:“宝宝,姐姐带你去找爸爸好吗?”弟弟眼里满是疑惑与好奇,没有恐惧,没有害怕。什么令人恶心的东西都没有。
就像他从前一样。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嗖————啪。
最后一根也燃完了。
扑通————
蔚蓝的海里泛起几朵白色的浪花,便又恢复了平静。她已经没有机会再看见弟弟用手语告诉自己,姐姐,海水,真的好冷。
站在海礁上的夏欣然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夜幕又一次降临到这片大地上。
此时此刻,夏欣然依旧站立在窗前,仿佛她从来就是属于那里一样。
一切都该结束了。
真的都结束了吗?
不,
还没。
好戏,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早上的第一缕阳光仍如约到来。
人们却出乎意料地在教师办公室里发现了面部惊悚、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惊吓的黄真真。随后又在她的身体上,发现了三个巨大的、如同漩涡般的血洞。
只有死去的黄真真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臭,婊,子。一下,两下,三下。
不知这份回礼,她还满意吗?
环球大厦上,有一个瘦弱的,洁白的身影。
她心满意足地凝视着前方。
风呼呼地打在她的脸上。
她轻轻地合上了眸。
一个手握气球的小女孩同妈妈在环球大厦街对面经过。
当小女孩看到那个轻盈的身影纵身一跃时,稚嫩的脸上写满了欣喜和惊奇,她用小手指给身旁的母亲:“妈妈,你看,那个人会飞。”
一朵红芯白莲悄然绽放在人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