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秀嫣过府
子夜微微一笑，“宣王大人，我与王府早已恩断情绝，虽然听到王妃病重，心中也十分难受，毕竟是我的生身之母。但我的命当初也是司马府救回来的，如果委实不好推脱，我宁愿只身回王府周旋。”
司马懿颌首微笑，“子夜姑娘冰雪聪明，又重情重义，昭儿你真是没有看错人啊！”
司马昭大急，上前一步跪在父亲面前，“爹爹，子夜刚从王府从逃出，现下满城画影图形缉拿她，一旦回到王府现身，她、她还有命在吗？”
“昭儿，”司马懿脸色微愠，轻斥一声，“你看看你的样子，哪里还是做大事的人？婆婆妈妈的还不及子夜姑娘深明大义。即使王府有诈，也没有理由回绝人家要见自己的女儿，这件事要是传到皇上那里，治你个不孝之罪，你大哥和子夜也是难逃一死，哼，真没想到你居然儿女情长到利令智昏的地步。”
司马昭抬起头，望着盛怒的父亲，“爹爹，昭儿知罪，只是、只是不忍心见子夜刚刚逃出龙潭又入虎穴。”
司马懿点点头，“子夜也算是我未过门的儿媳，我怎能害自己的孩子，这件事招你们来，就是为了从长计议。昭儿，你起来吧。”
子夜走上前扶起司马昭，含笑说道：“子上，你不要担心，论智谋谁也及不上宣王大人，我名义上还是王府的郡主，他们也不会轻易杀掉自己的女儿。”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禀大人，王府再传急件！”
“送进来！”司马懿打开侍卫呈上的信件，脸色也凝重起来。
司马昭一见心中大急，“爹爹，上面说些什么？”
司马懿将书信掷到几案上，冷冷说道：“来得好急，这已经是第三封急报，而且声明已经禀明了皇上，看来事不宜迟，马上就得动身。”
子夜站起身来，“宣王大人，我这就可以启程。”
“且慢！”司马懿伸手制止，“等一下，传大公子和秀嫣，还有两个孩子。”
一会儿功夫，司马师带着秀嫣和两个女儿匆匆而至，一进门，见司马昭和子夜在场，不由笑道：“哈哈，我说爹爹这么急着传唤，原来你们二人在此，是不是要请我们喝喜酒啊！”
司马懿面色凝重，“师儿，现在不是玩笑的时候，我招你们全家来，有事商量。”
司马师看完王府的信件，又听司马懿的陈述，气得暴跳如雷，“爹爹，岂有此理，这一定是王府有诈，要是我们的人去了，定然扣为人质，到时候只能任其摆布，不行，不能去，我这就调齐三千死士，与他们决一死战。”
“混账！”司马懿一拍几案，“任城王已将此事禀明皇上，要是不去，正中他们下怀，治你个不孝之罪，到时候阖府上下难逃一劫。”
“那、那就让秀嫣和两个孩儿羊入虎口吗？”司马师气得目呲欲裂。
“秀嫣不能去，虽然分别十年，但王府中人还是认得秀嫣，只能让子夜姑娘带着两个孩儿回府。”
“啊！”司马师和司马昭大吃一惊，“子夜带孩子回王府？”
“嗯，这十年来虽然在我们府中，丫鬟仆人都称秀嫣为子夜郡主，但是到了王府却无法瞒天过海。现下只能说两个孩子是子夜的女儿了。秀嫣，你赶紧嘱咐好孩子，免得到时候露出马脚。”
洛阳城的今天，爆出一件大新闻，嫁入司马府十年的子夜郡主，突然回府省亲。虽然子夜出嫁的时候无声无息，可这次十年一次的探亲，却是极为风光排场。
随行的车辆豪华气派，每辆车上都有司马府的标志。除了子夜母子三人的座驾，其余车辆载满了昂贵丰厚的礼品。车队旁，身手不凡的护卫近百人，个个俱是神色戒备。
这一路招摇下来，满城的人都知道郡主带着两个孩子和丰厚的礼物，回王府省亲。
一路行来，终于来到王府门前，偌大的王府只有几个家院在门口迎接，冷落的场面同子夜来时的奢华气派大相径庭。
护卫来到府门前，傲然对着家院说道：“几位，在下奉司马宣王的指令，保护好郡主的安全，郡主平日身体虚弱，在宣王府都是以软轿代步，请几位行个方便，我们要把郡主和孩子抬入府中。”
家院怯于护卫的气势，一改往日专横的嘴脸，嗫喏地说道：“大、大人，小人做不了主，进去通禀一下。”
护卫一笑，握着家院的手，说道：“有劳大哥。”说话间，已将一锭银子递到家院手中。
家院立即换上笑脸，对着身后众人喊道：“郡主体弱，要乘软轿进府，大家把府门打开，请郡主进府。”
子夜所乘的软轿直抵王爷书房，软轿落地，满头金钗珠玉的子夜，垂首牵着两个孩儿走进去。
走进书房，只见身著锦袍的任城王爷，坐在软榻之上，见子夜垂首进来，脸上呈现出异常复杂的神色。
子夜此刻心中也是波澜起伏，当初一别，脑海中对亲生父亲的唯一印象，就是充满杀机的狰狞面孔，自己的魂魄在地府中飘飘荡荡，全都拜这个爹爹所赐。
十年过去了，当初的阴影犹在，只是看到当年潇洒俊美的王爷，如今已然两鬓染霜，心中不禁有些酸楚，这天然的亲情一瞬间袭上心头。
王爷从榻上直起身子，目光幽幽地望着子夜，半晌才蠕动着嘴唇说道，“子、子夜，你回来了。”
子夜抬起头，紧紧在攥住两个孩子的手，低声道：“子夜拜见父王。”
说着，子夜又对两个孩子柔声道：“孩子们，快快拜见你们的外公。”
两个女孩乖巧伶俐，同子夜一起盈盈拜倒在地，娇声说道：“孙女儿拜见外公。”
“哦，呵呵，起来吧。”任城王爷脸上露出牵强的笑容。
“多谢父王，”子夜站起身来，只见亲生父亲面色忽明忽暗，心中一凛，看来王妃生病一事，多半有诈。
子夜脸上故意露出焦灼之色，“父王，女儿听到母亲生病的消息，未加停留即刻赶来，不知母亲大人现在病体怎样？女儿可否带着两个孩儿过去探视？”
王爷笑容微滞，“子夜，你刚刚回来，还是稍事歇息，你母妃那里还是等好一些再去看吧。对了，我那女婿，司马师怎么没有来？”
子夜心中已经明白了八九，看来自己进来容易出去难，“父王，前几天有人送新鲜河豚到司马府上，食用后包括我公公宣王，还有夫君和小叔在内诸人，全都上吐下泻，卧床不起，就连太医都忙不过来。今天听闻母亲病重，我公公和夫君虽然不能过府探望，却带了十车珠宝珍玩以及名贵药材，敬献给父王和母妃，愿二老福寿康宁！”
“哼哼，真是巧啊！”任城王脸色渐冷，“我儿，既然他们父子都生病了，为何你和两个孩子安然无恙？”
“父王，女儿从离开王府那日起，就奄奄一息，后来是公公和夫君，四处寻来奇药，才勉强维持到今天，女儿在司马府十年来足不出户，一直小心翼翼将养生息，除了几种食物以外，其他一概不吃，两个女儿也随了我的习性，所以，这河豚我和孩子都没有吃，没想到却因祸得福。”
“哼，”任城王脸色愈发难看，子夜话中提到出王府那日奄奄一息，正好说到了他的痛处，沉下脸来说道：“子夜，你到如今还记恨父王吗？”
子夜抬起头，一双明如秋水的瞳眸，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父亲，“父王，子夜只怨自己命苦，怎敢记恨自己的生身之父？毕竟血浓于水，是不是，父王？”
“哦，咳咳，”任城王心虚，不敢直视女儿的眼睛，虚咳了两声，“子夜，既然你十年未曾回府，不如带上两个孩子多住上一些时日，等你母亲病好，再让你们母女相见。”
“父王，有道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现如今子夜撇下重病的公公和夫君，赶来探望母亲，如果小住几日倒也未为不可，只是时间长了，岂不让天下人笑话女儿家教不好，不贤不孝？到时候父王的一世英名岂不被女儿葬送？”
“哼，你十年未回府探亲，难道就是孝顺，如今刚刚过府，就要回夫家，难道你就不怕父母心寒？岳母有病，女婿却无声无息，难道司马府就没有了家教吗？”
“呵呵，父王息怒，女儿十年未归，是因为娘家不容；如今想回家侍奉母亲，却不让母女相见；至于夫君，改日病体痊愈后一定会过府拜望，父王，女儿斗胆问一句，是不是女婿不来，女儿就不能离开王府？”
“呵呵，你这个心有外向的孽障，既然你不孝，别怪为父不仁，实话告诉你，你要不把你的司马师那小子叫到府中，你们母女难逃十年前的噩运！”
一转眼，五天过去了，子夜及两个孩子被软禁在王府，每天只有两个老婆婆过来送饭，要不就是苦口婆心地劝慰子夜，给司马师写信，让他过府一叙。
子夜咬紧牙关，始终不理会父亲的威逼利诱。在子夜的心目中，并没有曹氏江山的概念，她是一个两千年后的现代人，虽然并不精通历史，但会以客观的角度来看待这个世界。
这十年在外奔波，子夜亲眼目睹战争导致生灵涂炭，作为一方百姓，最希望的莫过于和平和安宁。
曹氏宗族，特别是以曹爽为首的集团，无视民间疾苦，只是一味追求奢靡的生活，远远不及能征惯战的司马家族，更加体恤民情。
现在朝中两大集团势均力敌，倒也相对平衡，一旦司马氏倒台，关外的敌人就是乘虚而入，到时候，曹爽这些只知纸上谈兵的贵族，只能望风而逃，还谈什么曹氏江山社稷，更不用说百姓要流离失所，妻离子散。
子夜这边隐忍不动，那边司马府却是坐立不安，司马师和司马昭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
司马师惦念着两个掌上明珠，司马昭则牵挂着心爱的子夜，秀嫣更是手心手背都是肉。
五天过去了，司马懿终于传唤两个儿子和儿媳秀嫣。
三个人急吼吼地来到父亲的书房，只见一向睿智沉稳的司马懿，此刻也手持一封信笺，微蹙眉头怔怔出神。
“爹爹，是不是王府派人来送信？”三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嗯，”司马懿点点头，“子夜和两个孩子看来已经被叩为人质。”
“啊！”秀嫣身体一晃，险些摔倒，多亏司马师手疾眼快伸手扶住。
司马昭饶是早有思想准备，也不禁攥紧拳头，沉声说道：“爹爹，王府信上怎么说？”
司马懿淡淡地说道：“说是她们母女三人在王府中多住几日，可字里行间却是威胁着要师儿过府叙话。”
司马师霍然起身，“好，既然要我去，我就去看看，他一个小小的任城王能耐我何？”
司马师转身就要向外走，司马懿一拍几案，冷哼道：“哼，有勇无谋的东西，你去了正是自投罗网。与其束手就擒，不如自己一剑了解。”
司马师满面绯红，倏然停驻脚步，转过身望着父亲大声道：“爹爹，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的两个孩子就甘为人质吗？”
司马昭上前一步，拉住大哥，温言道：“大哥，我的心里同你一样着急，如果我去可以替换子夜和两个侄女，我甘愿只身赴王府。只是那曹爽一脉，心中盘算的就是将我们父子三人一网打尽，你目前是家中的顶梁柱，又是他们眼中最想拔掉的钉子，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我们要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秀嫣此刻已经泪流满面，听司马昭劝慰丈夫，也扯住司马师的袖子哽咽道：“子元，子上说得对，你如果去王府，正中他们下怀，不但救不了子夜和两个孩子，反而会有去无回。”
“那、那该怎么办？”司马师急得红了眼睛。
秀嫣上前几步，跪在司马懿的面前，“爹爹，王府扣留子夜和两个孩子，不过是误以为子夜和子元是恩爱夫妻，儿媳有个请求，秀嫣愿去王府，向王爷陈述实情，届时用秀嫣换取子夜和两个孩儿回府，这样，王府就没有正当的理由威慑夫君。”
任城王府书房，王爷正和手下智囊商量诱逼司马师的对策，“贤卿，本王依卿之计，将子夜这个孽障和两个孩子诓骗入府，修书三封，催司马师过府，可司马府那边至今没有动静，你看，是不是那司马师根本就不在乎子夜和两个孩子？”
智囊张朋沉吟片刻，“王爷，我也觉得有些蹊跷，想来爱妻和孩子在外多日，至少应该有个挂念和问候，如今那边一副事不关己，难道说子夜郡主在司马府不得宠？”
“哼，那个孽障，嫁过去的时候才八岁，又是一身怪病，连我看着都厌烦，何况是司马师那个外人？”
“八岁？”张朋眉头微蹙，“王爷，郡主离家十年，想来现在刚刚十八岁，不对啊，你看那两个孩子，少说也有四五岁的样子，难道、难道这两个孩子不是郡主亲生？”
“哎呦，”王爷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没有留意这个？难道、难道这两个孩子是别人的孩子？如此说来，这，这岂不是威吓不成，反倒打草惊蛇？”
王爷话音未落，门口传来侍卫的脚步声，“禀王爷，府门外有司马府的人求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