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清强的儿子毕业了。
古清强的儿子是一位帅哥,名字叫古辰树。
名校电力系统专业本科,学士学位。古辰树进县供电公司系统工作,并不是古清强利用权力。他很有个性,不让父亲开后门。自己参加县供电系统统一招聘考试,凭本事考进了千业星光集团,公平竞争。
儿子争气,老子脸面便有了光彩。
公司上下都为古清强的为人叫好。人事部主任便找到古清强,虔诚地请示:“古辰树的岗位如何安排?”
“下变电站。”古清强不假思索回答道,必须下基层班组。
人事主任肃然起敬,心里赞叹:“真是位好领导。”
“不过。”古清强一反居高临下,放下严肃的面孔,用和蔼的口气商量道:“必须放在上次全省技能竞赛一等奖的变电站。这事我专权了,让他到那个专业能手马宁站长手下,可以让小子多学点东西。”
“这不算开后门,没有问题。”人事主任拍着胸脯发誓说:“我负责落实。”
马宁站长是个人才,上次专业竞赛,古清强亲自观看了比赛,非常赞赏这个小伙子。无论是专业理论还是实际操作,都是所有参赛选手中一流的。
古辰树调令开出的当天,人事部主任接到两个电话。一是古清强打来的,夸他:“干得不错,会办事。”另一个是古清强的太太丁莉娜打来的,张口便是诘问:“你怎么把我儿子分那么远?都离县城50公里了,你这是成心整我家古辰树。”
人事主任不敢说这是古清强的意思,担心古清强后院起火,只好硬着头皮顶着说:“新大学生,都得到基层站所,这是星光集团公司的规定。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再说了,到站所也不用到那么远的站呀,不可以到县城边上的站所呀。”丁莉娜生气地撂了电话。
报到那天,人事主任亲自把古辰树带到马宁站长面前,亲自交代道:“要多多关照这位公子哥。”临走,还特地叮嘱:“如果丁夫人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她。”
人事主任知道,小小的站长,如果得罪了丁夫人,是很麻烦的。
马宁站长是个十足的书生,名牌大学毕业,有着数学天分,是位电气高材生。尽管有五年多的工作实践,书生气还是蛮重的。天真的马宁站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心想:“我好好教这位公子哥就是。大不了把自己的看家本领都教给他,这还不行么。”
事情却没有书生马宁站长想得那么简单。第二天,马宁站长就被丁莉娜请到一家宾馆,说是有事要单独谈谈,并再三警告:“这事不能让古清强知道。”
“古辰树是我的一切,是我的命根子。”丁莉娜强调道,“我从来没让他在家干过一分钱的事,我舍不得让他受这个苦。”
马宁站长一脸尴尬,不知如何应答。
“听说变电站当班非常危险?”丁莉娜一脸的苦相,坚决地命令道,“你可不能让古辰树干任何有危险的事,古清强古家只有这棵独苗。”
“我该怎么做?”马宁站长一脸难色,近乎绝望地反问,“不让古辰树做任何事?”
“你是站长,要不要做事你安排。站里那么多人,古辰树一个人不做事难道就转不了?”丁莉娜起身就走,刁蛮地丢下一句话,“反正别让他累到了,别让他受委屈。他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会找你算账。”
马宁站长望着丁夫人远去的背影,身上一阵寒噤,背心冒出冷汗,呆呆地坐在那里想了很久很久。
回到站里,马宁站长带着古辰树给每个工作人员介绍,并加重语气强调:“古辰树是星光集团第一号人物—古清强的公子哥,大家要多多关照,多多帮助他。”
第二天,站里整顿环境,站长按小组分工,有拔草的,有冲洗路面的,有整理花草的。强调过安全注意事项后,要求大家别让古辰树累着了。
古辰树是个天真的小伙子,从小在家里受宠是没错。但四年大学教育,还是锻炼不少。尤其是昨天父亲一席话,他铭记在心:“你是星光集团总经理的儿子,但你不能搞特殊化,要多学多干。”
他听得出,父亲一半是期盼,一半是命令。
古辰树每遇到要出力的时候总是冲在前面,一天下来累得腰酸背痛。
晚上回到家里,马宁站长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心想:“古清强的公子哥并不像他妈说的那样娇生惯养的,是个能吃苦的好小伙子。”心里一得意,嘴里就哼起了小曲。他有个打算,要把这古辰树这棵小苗培养成像自己一样的技术尖子。
“铃—”电话铃的尖叫,让马宁站长从坐椅上弹了起来。他最怕晚上电话响,担心站里出安全事故。
“马宁站长吗?我是丁莉娜。”
一听是局长夫人,便可以确认不是站里出了安全事故,心里便长舒了一口气。回想起白天古辰树的表现,心想局长夫人要表扬自己了。
“你是怎么搞的,跟你说的话,都当耳旁风啦。”听筒里,传出了丁莉娜严厉的责问声,“人都累散架了,再这样下去,我叫你站长当不成。”
“我—”马宁站长欲辩解几句,是古辰树自己要抢着干的,不是分给他的任务。但没等马宁站长说出第二个字, 丁莉娜连珠炮似的责怪又从话筒里弹了出来:“你这是成心跟我作对。”
“嘟,嘟—。”丁莉娜不容马宁站长再说出半个字,便火冒三丈地撂下电话。电话忙音响了半天,马宁站长还拿着听筒愣在那里。他心里像打破了五味瓶,不是个滋味。继而莫名的委屈,心一酸差点掉出眼泪。他恼怒地摔上听筒,对着刚进门的妻子曹莹吼叫:“这哪里是我的错!”
妻子愕然,讷讷地:“疯啦!”
“我没疯,是这世界疯了。”马宁站长狠狠地击打着自己的脑袋,“我没用,我是书呆子。”
妻子扑过来抱住丈夫,抓住他的双手,温情地:“别急,给我说说什么个情况。”
曹莹是H证券公司的证券分析师,经营头脑非常灵活,是公司领导器重的人才之一。才女在公司里很有派头,当然这派头来自她的勤奋与机智。她每天都要翻阅大量的财经报道,查看国内外一切与财经有关联的新闻报道。然后过筛,提炼,最后得出分析结果。
才女很美,也是贤惠妻子,活跃敏捷的头脑,决定她还很会经营这个家。回到家里曹莹温柔体贴,随时掌握着爱情指数,然后决定对感情的追加和减仓,伺候得丈夫云里雾里,使马宁对妻子爱得疯狂如初恋般。
马宁站长很委屈,把近期古辰树进站的事一一向妻子诉说。他不知道在清廉的古清强与刁蛮的丁莉娜之间,如何协调。
听完马宁站长的介绍,曹莹思忖良久,然后画出两个抛物线,笑着说:“古清强的感情指数正处上涨阶段,你尽可以持仓待涨,但对其夫人丁莉娜的感情指数,明显处于低位,必须追加感情投资,否则,损失的感情无法捞回来。”
马宁站长茅塞顿开,这人世间的关系犹如用电。古清强这边尤如情感电源满发,而丁莉娜那边好比消费用户空载,不能减少满发的情感资源,只有追加消费负荷,才能保持平衡。他决定,讨好丁莉娜,以求自己的安稳。
第二天,马宁站长开始对全站更严格管理的同时,对古辰树关爱有加。他私下里严令所有值班长和组长:“不要让古辰树做任何事,但又不能太明显地拍马屁,要通过分工很自然地让古辰树享清福。”
每遇到操作,古辰树都是担当不重要的协助监控角色。每遇体力劳动,古辰树都是督促与检查。每遇写记录,要么老师傅上,说是更专业,更准确。要么更新的人上,说是给予新生锻炼机会。
一年一度站际竞赛,马宁站长严格训练,加班加点。当然,这只是对站内其他人员,古辰树除外。单兵训练时,古辰树只是帮助掐个秒表什么的。要么是举个红旗之类的,用不着流汗出力。
竞赛结束,马宁站长又得奖了,稳居第一名。
马宁站长所在站得奖了,也是第一名。如是三年,凡有马宁站长参与的单项赛,他必是第一名。凡是马宁站长所在站参赛的,也必是第一名。
古清强很想看到自己儿子操作,很想看到儿子现场的操作表现能力,但都失望了。马宁站长解释,古辰树在值班,人才都抽来比赛了,总不能全用差生值班,安全出了问题怎么办,也一定要用骨干支撑。
古清强感觉有道理,儿子毕竟派上大用场了,也就高兴,也就想奖励这个于公于私的功臣。
回到家里,古清强试探着问儿子:“马宁站长为人如何。”
“好,真是好人。技术棒,为人好。”儿子大加赞扬。
丁莉娜也插嘴:“是啊,得奖励这个人才。”
古清强是个公私拎得清的人,问完便不再提,尽管想假公报私,但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后备干部名单报上来了,马宁站长名列榜首。古清强便果断地召开班子会,决定提拔这个有为的年轻人。因为马宁站长的业绩,众人拥护,没费事便顺利通过。马宁站长临走,向主管力荐古辰树替位。
马宁站长的技术很好,马宁站长的为人很好,信誉度自然也很高,推荐人的可信度自然也很好。
“古辰树当站长了。”
古辰树有些诚惶诚恐,但宣布他为站长时,公子哥一点也不惊讶。
近两年,他几乎已经是站长了。因为他的每一句话,站长都支持和赞同,员工当然更不会有反对之声。
古辰树说话算话,员工早已习惯,尽管谁都知道他技术不咋的,但是集团总公司总裁的公子哥,当个站长,大家心里承受得了,不会有举报和人心不服的现象。
“古辰树出事了。”
一月后的某天,古辰树被电弧打伤了,致残了右臂。
事故鉴定书上这样写道:“误操作,缺乏基本常识的低级错误。”
“缺乏基本常识的低级错误。”古清强不敢相信,优秀站所的员工会犯低级错误,他找到马宁站长:“古辰树以前是怎么操作的?”
“他没单独操作过。”马宁站长讷讷地低头坦白。
“为什么?”古清强怒不可遏,“凭什么不让他单独操作?”
“因为每次让古辰树干活做事,比如具体操作之后,都会受到丁莉娜夫人的诘问和责怪,说是不该让其宝贝儿子承担安全风险。”
古清强听后差点背过气来:“你就这么听她的?不怕我怪你?”
“从情感指数来讲,你对我已经很信任了。而贵夫人是很看不起我的,我只有讨好她,否则她会让我当不成站长。”马宁站长解释声小得像蚊子。
“我免了你。”古清强这回是真的火了,任职以来,第一次感情用事。
“你免不了,我没犯错。”马宁站长的书生气又上来了,小声地顶撞了一句。
“一定得免。”古清强狠狠地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凭什么?”马宁站长壮着胆子追问一句。
“情感指数。”古清强远远地抛过来四个字,像四棵钢珠弹,打得马宁站长好生胸闷。
正是:“夫倡廉洁妻自私,特权宠儿成熊子。自古百炼才成钢,不经艰辛难立志。”
要知故事后戏,请君续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