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将)
那天回去后,我找了一个大箱子,把这两把枪放了进去,推到了床底下。晚上我躺在被窝里跟爷爷奶奶讲在念睇她家院子里那惊险的一幕,还说了念睇她爸把她踹倒了她也不哭。。爷爷看着天花板,“他们老桑家想儿子想疯了!”我问奶奶,“儿子有那么好吗?”奶奶揪了揪我的“小鸟儿”,搂着我说“当然好了!”
爸爸在我出生不久后因为糖尿病晚期导致的肾衰竭去世了,妈妈是云南人,爸爸去世后,她改嫁到南方的一个省份儿去了,因为相隔太远,她没再回来过,只是一年中偶尔打来一次电话还要瞒着她现在的家庭。每次她来电话的时候,奶奶都会把我叫到电话旁,悄悄叮嘱我喊声“妈”,我每次乖乖照做后,那头儿就会泣不成声。奶奶时常跟我说:“恁妈也很不容易啊!”而我对她的印象只是她和爸爸那张旧旧的结婚照以及她每次哽噎地喊我“浩浩!”对我来说,父母的概念就是爷爷奶奶!有的时候我反而觉得念睇才是那个无父无母的孩子,虽然父母明明就在那儿。
那之后过了好久,我和小莲子都不敢去找她玩了。快到八月十五的时候,奶奶派我去给念睇奶奶送打好的小孩儿鞋样子和一包酥皮月饼,他们桑家在村里的辈份儿很高,而且我奶奶和她奶奶的娘家是一个地方,有些亲戚关系,我奶奶得喊她奶奶表姑,所以年节上总会走动。我其实要多不想去就有多不想去,但无奈有一袋奶糖的报酬在前方等着我,因此我硬着头皮上路了。走在半路上我又差点折回去,想起那天的情景就感觉自己好像犯了什么大错似的步子发沉。
八月十五的当口,来念睇家给她爸送礼的人很多,正好人多我可以混进去。我先进入念睇奶奶住的屋,屋内很整洁,不像是个老太太的房间,里面没有那些杂七杂八舍不得扔的破烂儿。她奶奶带着老花镜正在缝一件小棉袄,“老姑奶奶,俺奶奶让俺来送鞋样子。”我把东西放在桌子上,等着她把每年例行的那袋奶糖拿出来塞在我的大口袋里,这是我们俩的“小秘密”。“拿去吃吧!白和恁奶奶说啊!”,她拍拍我的肩膀,摩挲摩挲我的头,“浩浩又蹿高了一块儿吧!以后肯定和恁爸一样长个大个子!怎么这么长时候不来俺家玩了!”我只能嘿嘿嘿地傻笑。然后她又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精装月饼递给我,“把这呼的月饼那回去给你奶奶尝尝!”其实我很喜欢念睇她奶奶,以前“宝儿”没出生的时候,她差不多那我当亲孙子待,她去找我奶奶的时候必带一些零食糕点的给我,在村里碰到我的时候,就掏掏身上有没有糖什么的给我吃,但有了“宝儿”以后,我的福利只剩那袋奶糖了,不过我还是挺喜欢用力地喊她“老姑奶奶!”,她每逢听到都乐呵呵得咧嘴!只是上一次看到她一把年纪了还能那么厉害地“扔飞盘”后,就没有力气大声喊她了。
我拎着东西去北屋找念睇,有一个比较年轻的人送了一盒包装很漂亮的蛋糕,念睇爸跟那个年轻人聊了会儿就一起出去了。她姐姐延睇从自己的卧室走出来拆开那盒蛋糕盯着包装纸看了看,“咦?!这个叫乳酪蛋糕。”然后切了大半块儿放在盘子里,又带进了自己的卧室。我和念睇瞧着这种蛋糕觉得新奇的不得了,1998年,那是我第一次认识到世界上还有乳酪蛋糕这种神奇物种的存在,它颠覆了我认为蛋糕是奶油的天下这种人生观,但时隔五年后,我才真正体味到了它的美味。念睇刚要伸手去拿,她妈一手抱着“宝儿”一手把剩下的小半块蛋糕放到了很高的置物架上。
“念睇,留给宝儿当晚饭吃吧!他这好几天都没大认真吃饭儿了。”
她不服气,“可是姐姐也吃啦!”
“恁姐姐不是学习很累么?!”
“我就吃一点儿啊!”
“恁又不听话了!”
她执拗地去够那块蛋糕,手指触到了包装盒,使劲儿一跳再一扯,那小半块蛋糕已经不成形地躺在了地上。
她妈气得“啪”拍了她后脑勺一掌,“恁这个孩儿真是不听说,恁看看,这么贵滴东西都瞎了!这么多孩子里还木见过恁这么不听说滴,快趁早回你大伯家吧!”
她直起脖子向她妈顶嘴,“瞎了正好!”
她妈推了她一把,“恁再说一遍!”
她倒退了下勉强站住,更加大声地说:“瞎了更好!”
念睇这样一下就把她妈的火气撩了上来,“恁还有脸了!我。。”她妈大声呵斥她却把怀里的宝儿吓得哇哇大哭,我看到念睇分明还有想继续干架的准备和气势,赶紧一手拎月饼一手拉起她这个傻子要跑,开始她还硬往后扯,妄图继续耍脾气,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歹把她拽走了。我没有兄弟姐妹,从小是被爷爷奶奶放在蜜罐里泡大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分毫不差描绘地就是我,只要我想要的,爷爷奶奶就会尽量满足我。我把她拉回家,将所有积蓄送给了她,然后我们一起去小铺子买了满满荡荡的零食,那是我唯一一次见过念睇从心底里燃烧的快乐!
接着她到了我家就跟我爷爷奶奶宣布她是我的小媳妇儿,然后跟小莲子炫耀,最后风风火火弄得村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