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念睇)
针对第一个采访对象,大家讨论无果后,没精打采地各自散了。我刚要回教室,大胖叫住我,偷偷地告诉我老头儿今天晚上邀请我们去吃黄酒炖鸡,本来就饿了一下午,现在一想到那美味的鲜嫩鸡肉就一个劲儿地咽口水。既然是赴约,宜早不宜迟,我们快步向老头的小窝冲去。
还没进老头的小窝,一股香喷喷的炖鸡味儿就闯入了胃里,我们迫不及待地“咣当”一声推开老头的木门。炆在火炉上的砂锅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来得正是时候啊!
“咦呀!恁俩能轻点不?俺滴门子都要被弄掉拉!”老头儿一手拿砂锅盖儿,一手拿勺子,砂锅里冒着腾腾的热气,黄嫩的鸡块在沸腾的鸡汤里等待着。
“老师,洗好了!”月亮从外面端着一个洗菜盆进来,里面有几根黄瓜和大葱。
“中!先放这儿吧!鸡快中拉!俺先弄个凉菜。”
“大爷,我给您做拍黄瓜吧!”说着我洗洗手,把黄瓜放在菜板上,持起菜刀“梆梆梆”拍了起来,拍扁的黄瓜迅速溢出清爽的香味儿,融入了满屋浓郁的鸡肉味儿中。
“中,中中,俺先温点儿小酒。”老头儿开心地去卧室的床底下拖出一小坛酒。
“大胖,你干站着等吃白饭啊!把这头蒜剥了再捣成蒜泥。”我扔给大胖一头大蒜。
月亮接过大胖掰开的半头蒜,两个人开始卖力地剥起来。我将拍好的几根黄瓜用刀抹成小块,找了一个小盆儿收了进去,撒上细盐、酱油、醋,唉,还差蒜泥,这俩人还没剥完呢!我先找出蒜臼子,把他俩剥好的白胖蒜瓣扔进去捣起来。月亮费力地剥了几个坑坑洼洼的后,白净的指甲里挤满了被抠走的蒜肉,指尖发红,他停下用力攥了攥手指,又甩了甩手,脸上的表情有点狰狞。
“刑逸辰同学,你先别剥了,你的手被蒜辣着了吧!”我在老头的洗手盆里倒了些温水,又倒上些醋,把他红肿的手指按进去,碰点儿蒜就闹毛病,这双手平时是用牛奶泡着的吧,要不然大胖那副皮糙肉厚的掌咋一点儿事儿没有呢。
“你把手放里面洗洗,再泡一会儿就好了!”我把蒜泥倒进碎黄瓜块上,把炒菜锅放到火炉上,炉火很旺,锅子马上热了,倒入些麻油,放进花椒和晒干的红辣椒段,噼噼啪啪爆炒一会儿,然后全浇在黄瓜上,撒些许白糖,将一个盘子扣在盆上,上下颠一颠,料汁的味儿差不多全侵入黄瓜后,将盆子倒转,把黄瓜全扣在盘子上。
这时,老头儿的酒温好了,鸡早已摆在桌上,还有一碗甜面酱与几颗大葱作伴,我把拍黄瓜放上去。
“先来口小酒暖一暖,这可是今年收的最好的一份儿礼了,三十八度的西凤。”老头儿给每人斟满一杯后,自己先干为敬了。我舔了舔杯里清亮透明的酒,灌了一小口,酸而不涩,辣不刺喉,淡淡的香甜盈流齿间,醇香芬芳的味道多之一分则嫌浓,少之一分则嫌淡,酸甜苦辣就这么均匀友好地统一于香味儿中。
“小丫头,就舔一舔!?恁这是跟俺老头子感情薄么?要是不滴的话,就给俺一口闷了它,恁看这过胖小子就跟俺感情很深嘛!嘿嘿。。”老头儿把我的酒杯托到我面前。
这是弄哪出?老头儿又把酒杯向我送了送,可不能被小瞧喽,我抓过酒杯,一仰脖全灌了下去,啊油!五脏六腑好像烧起来了!
“哈哈哈!看恁这过小闺女平时挺灵精滴!怎么。。一个小姑娘家咋敢在酒桌上这么实诚来?嘿嘿嘿。。”这老头儿还让不让人好好喝口酒了,竟敢耍我。
“咦呀!鸡要凉了,快吃,快吃!这是俺今天去市场上让人现杀的三黄鸡。”喝酒切记猛灌,我眼前的鸡块好像有那么一点模糊了,揉揉眼,还好,还算清醒。
我夹了块,逮了一口,鲜香滑嫩的鸡肉软而不失韧劲儿,吸饱了酸甜可口的黄酒,肉质更加浓香,回味舒畅,再舀勺鸡汤,真要把人香醉了!
老头儿夹了几大口我做的拍黄瓜,再来几口小酒,嘴里满意地叨叨着“中,中中!——胖小子,有这么个媳妇儿真是赚了!”
大胖吃得满手油腻,嘴周围还挂着一小块鸡皮,他呜噜呜噜地急忙吞下去,“大爷,俺都跟您说多少遍了,她不是俺媳妇儿,那是说着玩的!”
“有啥害臊滴?俺看着中!”老头儿拿起一颗大葱蘸抹甜酱,咔嚓咬下一大截,脆脆地嚼起来。
我们吃完鸡从老头儿那儿走得时候已经九点了,快下晚自习了。
大胖说刚想起今天排得版有一个地方弄错了,得赶紧去找陶宛若学姐,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飞了,找她永远那么急!
我被大胖气得有些头晕,脚下的小石子好像在动,把它往前踢,它居然往回滚,一脚踩住小石子,再次用尽全力踢出去,它好像又在往回跑,我快步走向前想踩住它,“砰”,大概撞在树上了,感觉此时有人正拿勺子使劲儿地搅动我的脑浆,脑袋要爆炸了。
“你在干什么!”前面的树好像转动了一下,比原来软了一点儿,还是好硌人!头好像被什么东西扣住了,我费力地仰起头,这不是月亮嘛!他还没回到教室啊!哈哈,真够墨迹的!他将一只手按在我的头顶,推着我的额头,把我向后推了推,哈哈,要不然我就把脸贴在他怀里了,在老头儿屋里熏蒸了满脸的油腻和酒气正好可以在他洁净的校服上印个脸谱的,想想就觉得,光说不练假把式!我拍开他按在我头上的手,用一两步来助跑,加速冲进他怀里,把脸重重地印在他的衣服上,他稍微踉跄了一下用双手抓住了我才站稳了。今天是正月十五,月光很亮,再加上我们正站在路灯底下,我能清楚地看到那个油印脸谱,抑制不住“咯咯咯”地笑起来,一笑起来就停不下了,蹲下拍着地面继续笑,笑着笑着就无法控制地哭起来。天上的月亮可真圆,正月十五啊!为什么心一揪一揪地那么疼呢,肯定是昨天正月十四那么早就开学的原因吧!
哭得很累索性停下了,蹲这么久腿麻脚又酸,向上猛地一起,眼前一抹漆黑,有许多小金星在闪,这是路灯灭了?迈出的脚一点知觉都没有,好像踩在绵软的空气里,“砰”,又撞上树了,想从树前面移开,却发现动不了,好像有树枝紧紧地把我箍住了。突然想起了大胖爷爷说,他年轻的时候村里有个人从一片老林里抄近路往家赶,经过一棵千年老树旁时,突然被什么拉住了怎么也动不了。过了很多天,家里的人出来寻他,发现一棵千年古树的树枝里缠着一个人,那身衣服看着眼熟,走近看只剩一个没头的身子了,脖颈里还汩汩地流着黑血。我的头被紧紧贴在树上,什么也看不见,几乎不能呼吸了,难道我也碰上这棵老树了,头要被拧掉了!我剧烈挣扎起来,心想不能放弃最后一丝生的希望,腿脚也慢慢恢复直觉了,缠住我的两根树枝松开了,我拔起腿就向教学楼冲,抑制不住地哇哇大叫,眼前的月光又逐渐皎洁了。
坐回教室,晚自习下课的铃正好响了,“教授”看到我气喘吁吁,头发乱糟糟的样子,问我发生什么事了,吴悠也转过头担心地看着我。
“千万别为了抄近路从餐厅后的小路回宿舍。。有一棵老树,很邪门的!”我神经质地抓起吴悠的手叮嘱她。
“念睇,你喝酒啦?”她耸起小鼻尖儿,嗅了嗅,疑惑地看着我。
“哦!嘿嘿,去清洁大爷那儿玩了下。”
“那你快回家吧,千万别碰上班主任,让他闻出来就麻烦了!”她将我散落的头发都抿到我的耳朵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