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她要结婚了
“喝酒了？”
我正在玄关处换拖鞋，老妈的声音就从颈脖子后响起了。
“没有呀。”
“没有？怎么会一身酒味？”
“不小心打翻了酒杯。”
“去酒吧了？女孩子可不能喝酒吸咽。”
“去了KTV，和高中同学一起，晏林也去了。”
“晏林？哦，就是以前经常来的那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子吧？”
老妈总是喜欢用大大咧咧来形容她欢喜的女孩子，要是让晏林听着了，她肯定伤心难过上几个礼拜，她说她是听不懂多少的四字词，就这个“大大咧咧”特别的敏感，因为在念初二时和她正在交往的一个隔壁班的男孩子就这么形容她的，她说对方不是说她甜美可爱而是大大咧咧？而然后她就马上找了几句动听的话跟对方分了手。
“妈，我好饿。”
“总算知道饿了，快到里面坐吧，给你留了饭菜。”
“妈，这星期你不是上夜班么？”我开始狼吞虎咽起来，爸爸做的饭菜真好吃。
“跟你爸换了班，唉，花开我问你，这次同学聚会有谈得来的男同学么？”
一口饭就呛住了，我顿时咳嗽连连。我知道她老人家那老毛病又发作了，老是想着要把我嫁出去，于是，我马上站起身来说：“我吃饱了。”
然而，冲上了楼关上房门后，还听到我妈从厨房那里传来的声音。咦，真不知道她老人家什么时候能放过我，放弃她那所谓的相亲嫁女计划。我趴在床上马上往耳朵里塞耳机，然后拉开床头柜拿出那本只看了一半的书，翻到中间的页码，里面夹着的是那张我高中的毕业照，我把它当书签用了，然后看着看着我又入神了。
站在正中间的那个高个子的戴着口罩的男生就是我一直喜欢的男孩子，他叫刘子晔，只可惜我唯一有他的一张照片里却看不清他的样子。
记得以前在毕业旅行的那天晏林和纪小小说要替我计划一个偷拍行动，晏林拿着那台数码照相机就开始了她那轰轰烈烈的行动。可事情往往都不是她们想像的那么容易，晏林净拍到的是刘子晔的背影或后脑勺，顶多就是一两个的侧脸，因为镜头全给顾明熙给挡住了，气得纪小小一开口就不饶人地大骂顾明熙你这个自恋狂给我哪里凉快哪里去，然后就是一拳。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顾时熙就成了纪小小的仇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惹火本来就火爆的纪小小。我都还没来得及阻止纪小小，她就夺过数码相机往顾明熙身上砸去，身手敏捷的顾明熙当然毫发无损，可相机就摔了个粉碎，结果就是我跑过去安慰抱着相机残骸伤心哭泣的晏林。那是哥哥晏森在她十八岁送她的生日礼物。最后，刘子晔却转过身来不明所以地看了看被纪小小狂追的顾时熙，又看了看被我安慰的晏林。
每次公司里有新同事的加入，宁小枫总是能第一时间就知道，那速度几乎和人事部同时进行，她对我说：“这个新来的同事可不得了呢！”
我说：“怎么个不得了法？”
“什么也不用通过，不用通过人事部，不用通过大大小小的面试，踩着一路的红地毯就走进来了呗。”
我笑着说：“红地毯？哪里来的奥斯卡大明星？”
“差不多咯，因为在前面带路的是咱们的大老板。”
接着很快，我便见识到了被宁小枫比喻为企鹅经常去南极出差不知什么时候见人的大老板，可让我惊讶的不是这个神出鬼没企鹅身材的大老板出现在我们的会计部，而是站在大老板旁边那个的仍然留着短头发的高个子女生。
“卢洁。”
我这就么脱口而出，当时在场的宁小枫大老板和其他的同事都看向我，连卢洁都有点惊讶地看着我。
她在定定地看了我一阵子后，她笑了，叫出了我的名字：“花开。”
“原来你们认识呀。”大老板笑呵呵道。
“高中同学。”卢洁回答。
“哦，原来这样，那你们先聊聊，我去人事部说一声。”
大老板走出了门口后，我让卢洁在一张空椅子上坐下。
“咖啡要不要？”宁小枫踩着她的高跟鞋给刚坐下的卢洁端来了杯咖啡。
“好的，谢谢。”
“可我这里没有方糖和牛奶。”
“不要紧，黑咖啡我也能喝。”
我拿眼瞪着宁小枫，可她还是视若无睹地笑着然后又踩着她的她一分米高的高跟鞋回到她的座位上，她老是喜欢用她的黑咖啡来捉弄别人。
我对卢洁说：“别理她，这种难喝得要死的东西也别管它。”但她只是笑了笑，然后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三年没见了一时间差点认不出来。”
我说我也是没想到，可我一眼便认出了她，卢洁还是跟毕业照上一样，仍然是一头的短发，秀气的脸，高挑的身材，只是昔日的神采飞扬在漂亮的脸上消失殆尽，眼睛深处是无奈与沉重。然而，我更没想到的是她接下来的话，她说：
“我下个月要结婚了。”
我和卢洁整整三年没见了，没想到一见面她就跟我说她要结婚了。她说这话时是如此的轻描谈写，却听得我跟她眼里的沉重一样重。我答了句“哦”后也没有再说话了，因为连我也一时间想不出祝贺的话来，她也没出声，静静地喝着那杯黑咖啡，直到人事部的同事来找她，她才站起来笑着说：“再见了，花开，下次有时间再聊吧。”
卢洁走后宁小枫就过来了，她说：“原来她叫卢洁。”
我说：“你不是知道很多的吗？”
“除了她是你同学外我全知道，告诉你呀，她的未来家公可是咱们大老板的私人医生。你的同学嫁的可是大医生的独生儿子，是位有钱人的太太，只是没想到她为什么不翘起二郎腿乖乖地呆在家里做她的贵妇，偏偏来这里打工做那个什么工资核算收那么一丁点的薪水？与那些平时吃喝玩乐挥霍惯了的贵妇生活相比，那薪水只够她们买一个随便打碎了都不在乎的摆设而己，是不是没事做太过于无聊了？还是她跟本就不喜欢过她的贵妇生活呢……”
接下来宁小枫说了些什么我也听不清了，拿着一大叠的对账单对着电脑屏幕发呆，我想起了以前高三睡我上铺的卢洁，她说过二十八岁以前不会结婚，我问她那二十八岁以前干嘛去，她笑了几声，说净谈恋爱，带着清涩的少女情怀。可她这么一说我就好奇了，逗着她问喜欢哪个男生，可她却红着脸盖过被子低声说，我睏了后就装睡过去，无论我怎么诱惑她还是一直装睡下去。
到底卢洁当时喜欢哪个男生呢？我到现在还不知道。
没想到在我们几个女生之中最早结婚的会是卢洁。我曾跟大家开玩笑说谁最晚结婚我不知道但最早的肯定是晏林，因为她从小的梦想就是找到捡了她那双玻璃鞋的王子，她说找到后就会抓着他不放手，然后拿了大学毕业证后就马上结婚，一辈子幸福快乐下去。
卢洁她的成绩一向很好，不但样子长得好看，连脾气都是好得不得了，与纪小小相比就是天渊之别，连一向话少得接近自闭的敬未都忍不住这么称赞卢洁说，娶媳妇就娶卢洁，结果纪小小就“哈”地大笑喷了敬未一脸的饭粒。那时我们就在学校饭堂吃午饭。然后不紧不慢地用面纸抺着脸的敬未又补了句，好媳妇名单一定找不到纪小小的名字，然后我和晏林“哇”的一声喷了纪小小一脸的大米，最后，在当时负责饭堂清洁的大婶好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我们几个。
卢洁的爱好除了阅读还是阅读，她看过很多很多的书，多得让人佩服，而且她的记忆力非常好，我常常在想还有什么书是她没看过的呢？很多时间我都看见她坐在床上看书，看着看着就掉眼泪了，我很喜欢听卢洁讲故事，她也总是能让我听着听着就掉眼泪。
有时趁宿舍管理员走了，就让卢洁给我们讲故事，晏林老是说我和卢洁的眼泪就像水龙头，可她自己一边说也一边在掉眼泪。只是，每当我们都在悲伤时，在被窝里撑着手电筒看完了哪本时尚杂志的纪小小就把头钻出来，说她之前看的午夜凶铃说她看的咒怨，那个滔滔不绝让人拉也拉不住。有次在她从电影院看完那一出恐怖片子后，回到宿舍就说影片怎么用电锯将人的脑袋锯开，脑浆怎么喷出来，害得我晏林卢洁敬未患上了集体厌食症，差点要去医院注射营养液。
在公司餐厅吃饭时，我看见了走进门口处的卢洁停住了脚步，然后一个陌生的男子走近她，大概是个二十七或二十八岁左右的平凡男子，男子低头似乎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卢洁点了点头后也跟着他走了。
“说他们下个月结婚都没人相信呢？”
坐在我对面的宁小枫托着下巴说，我惊讶地看着她问：“那男的是？”
“就是你同学的未婚夫。”
“未婚夫？”
“对呀，早上时我还看见他开小车送你同学来上班呢。”
我又转过头看向门外已经走出很远的一男一女。未婚夫妻？在旁人看来更像是走在了同一条路上的那些陌生的男男女女。
扒了几口饭后我抬起了头。
“妈……”
“嗯？”
“你和爸怎么认识的？”
“不是跟你和小雨说过是在路上认识的吗？怎么啦？”
“没什么……”
继续扒了几口饭后我又抬起了头，这次一抬头就又对上了老妈的目光，“又怎么了？”
“也没什么，只是有一点点想不明白，真的有人会嫁给一个为自己从沟渠里捡回一个一块钱硬币的人么？”
“丫头，你又想说什么？”
“真的有人会娶一个掉了一块钱硬币在沟渠里的人么？”
“那我告诉你，你爸就娶了你妈。”
“为了一块钱硬帀。”
我妈一筷子就打在我的手背上，“什么为了一块钱硬币？当年你爸拾金不昧的精神深深地打动了我，虽然只是一块钱的硬币。于是，我就对自己说，我就嫁给这个老实人。而且，你爸做的菜好好吃煲的汤也很好喝。”
“结果是老爸娶了个不会做饭也不会煲汤的女人做老婆。”
在老妈掀翻前我快速扒了剩下的几口饭，然后迅速撤离，一路直冲上楼关上了房门。
第二天天刚亮就接到了晏林的电话。
昨天晚上忘了关机睡觉，今天早上就给吵了个正着，一听那首多啦A梦的经典主题曲就知道是谁打的电话了，晏林那家伙在上次打车回来后拿了我的手机专门在里头给自己的手机号码设定了这铃声。
辗转反侧了好几次，手机仍然继续她的多啦A梦。
最后还敌不过多啦A梦的轰炸，摸索着床头柜接了电话，“喂……”
“花开我告诉你一个天大的消息可你别激动。”
“好，你也别激动了，说吧。”
“嗯，咳咳，卢洁下个月要结婚了。”
“……”
那家伙见我没反应，她自己反而先叫起来了，“喂，花开，花开你有在听吗？”
我说：“我可不是聋的。”
“那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卢洁要结婚咯。”
“我知道。”
“什么——”我连忙拿离贴近耳边的手机，那分贝差点连我手机都炸烂，“你知道？花开你怎么会比我还要早知道？”
于是，我便将从昨天早上遇见了卢洁和她在我们公司上班的事以及我见过她未婚夫的事全告诉了她，说完后，手机那头没了声音。
良久，电话那头才来了句。
“……花开。”
“嗯？”
“如果……”
“嗯。”
“我说是如果。”
“是，如果，然后呢？”
“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喜欢上了一个不爱说话的男生你会怎么办？”
“……”
我会怎么办？还是我要怎么办？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也喜欢上了一个不爱说话的男生。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
一听了我这话，晏林在那边突然着急了。
“呃，那个，我只是说如果，就是打个比喻，花开也知道我语文水平有限，我，这是……”
“没事。”
“我……”
“再继续你下去恐怕我要迟到了。”
“放心，要是大哥敢扣花开工钱我就不理他，大哥总是拿我没辙，下次我请你洗头按摩夜宵KTV。”
等她在那头笑完了我就挂了电话，可结果我还是迟到了，原因是我看错了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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