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楼带上状元顶,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股上位者的气势散发出来,让身后的一干官员更是大气不敢出,只有李维威武的站在一侧,手握刀柄,目光似电。
见到这个架势,陈老太爷哪里还不明白,他冲管家瞥了一眼,管家立刻心领神会,匆忙走向重楼。管家走近,刚要开口,一侧的李维侧目横扫,管家一怔,不敢开口了。他转头向陈老太爷求助,陈老太爷哼了一声,在两个俏丽丫环的搀扶下,慢慢走过来。
俏扬州也发现了突如其来的诡异气氛,艳红的嘴巴微张,不解的看着。青楼这群女子们站的位置比较靠前,几乎是第一时间全都愣住了,这还是迎接探花郎的仪式么?简直就是明显的下马威啊。
探花郎陈锦官搂着身边的艳丽女子,呢喃轻声说着话,丝毫没有注意前方的突变。艳丽女子嘴角含笑,双眸流转,煞是惹人爱怜,只是她的眼角余光一直瞅着城门,重楼换上状元顶的时候,她眸间闪过不易察觉的惊喜,旋即做出更加娇弱的姿态,将陈锦官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在自己身上。
杏儿却没有发现重楼的变化,她自从看到艳丽女子出现的瞬间,就陷入了震惊中,半晌才清醒过来。她慌乱的扯了扯紫萱的衣角,颤抖着声音轻声说:“小姐,旁边的是紫嫣大家。”
“紫嫣姐姐?”紫萱惊喜的将目光移向前方,看到一个似乎很熟悉的身姿在陈锦官臂弯中扭捏不停,脸却是看不到了。紫嫣姐姐怎么会和陈锦官在一起?两年前不是被京城的金楼老板给赎身带走了么。
“小姐,是紫嫣大家,我看的很清楚。”杏儿在一旁补充,她刚到能做活的年纪,第一个服侍的就是紫嫣大家,当初京城金楼老板给紫嫣赎身,是连杏儿也要一起带走的,只是紫嫣放心不下紫萱,将杏儿留了下来。杏儿语气笃定,紫萱自然不会怀疑,只是心头的疑惑却愈发浓烈,紫薇是被大茶商带走的,如今却成了皇子妃,而被金楼老板带走的紫嫣,竟然会跟着探花郎,重新回到了扬州。当初怡情小筑名满扬州的三魁一花,花魁水苏长眠观音山,三大艺魁中,紫萱独撑怡情小筑,紫薇、紫嫣却早早脱离了青楼,虽然嫁与商人妇,也算是有了归宿。三魁走了两魁,扬州的风流士子对着瘦西湖吟诗寄怀,据说散发出来的酸气让瘦西湖边的垂柳三年未出绿芽。
重楼突然扭转头,颇有深意的望了紫萱一眼,紫萱瞥见,愈发肯定怡情小筑的背景不简单,嫁与商人妇的艺魁如今成了皇子妃,绝不是偶然或者意外。虽然紫嫣和探花郎的关系不能确定,但能在这种场合出现,和探花郎郎情妾意,不避众人,应该是有着让大家都能认同的身份。
他不是娶了朝中大官的千金么?这次衣锦还乡,没带正妻,却带了一个曾经的艺魁。紫萱不断梳理着心中的一条条思绪,却发现越理越乱,一点头绪都没有。
“知府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陈老太爷在丫环的搀扶下,终于挪到了重楼身前,李维自然是不敢拦的。语气很不友好,他对重楼的做法感到不解,更多的则是愤怒,一种被人狠狠扇在了脸上的耻辱,虽然这高高昂起的巴掌还未落下。更让他气愤的是,扬起这个巴掌的人,竟然是从不被陈府正眼瞧过的扬州知府。
扬州知府在别人眼中,那是高高在上的地方大员,可放在陈府眼中,还真不够瞧的。历任扬州知府,哪个不是在陈府面前夹着尾巴做人?上任知府白时雨简直成了陈府的二管家,只要牵涉到陈府的事情,哪怕是陈府的丫环养的猫丢了,他都会立刻派出衙门的兵丁,满城大搜索。
陈老太爷看着重楼,心里有些后悔,就算这事现在压下去,众目睽睽之下,片刻间就能传遍扬州城。不该让白时雨走啊,虽然那个人身份不同一般,如果当初陈府的态度强硬一些,留住白时雨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只是……现在说这个,晚了。
好像刚听到有人说话,过了一会,重楼才转过头,接着脸色诧异,拍拍袖子就要行礼。陈老太爷强压着怒火,看着惺惺作态的重楼。重楼故意摆出的姿态他哪里看不出来,只是此刻忍字当头,陈府势大,但官面上扬州第一大的还是扬州知府。他下定决心,回府后立刻修书到京城,将重楼罢官。
重楼刚做出行礼的架势,突然停了下来,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地着说:“你看你看,差点忘记了,本官头上带着圣上御赐的状元顶,百官不拜,拜了是要杀头的。还请陈老太爷见谅。等迎接完探花郎,本官再去府上拜访。”
陈老太爷气的差点晕过去,自己都亲自出面了,重楼不仅不给面子,竟然还耍自己,难道他这个知府真是当的脑袋糊涂了么?得罪了陈府,不要说扬州知府做不下去,恐怕丢官都是小事。
“你,你……”陈老太爷哆嗦着嘴唇,最后一跺脚,甩开丫环,气冲冲的往回走。丫环急忙小跑,在两边小心伺候着。陈老太爷径自回到轿前,呵斥轿夫抬轿回府。轿夫不敢怠慢,探花郎也顾不上看了,急忙抬起轿子,口中吆喝着人群让开道路。
突然,两个官兵将长枪横在了路上,挡住了轿子。
“你们瞎眼了啊,看不到这是陈府老太爷的轿子么?”管家立刻呵斥兵丁,知府衙门的兵竟然敢拦陈府的轿子,还真是让人意外。
让他更意外的是,两个兵丁好似没有听到他的呵斥一般,纹丝不动的站着。管家气恼,扬起巴掌就要打。
“慢!”身后突然传来的大声呵斥让管家身体一颤,停住了动作。
“陈管家,探花郎已经仪式已经开始,陈府这个时候离开,让探花郎作何感想?还请陈管家禀报一下陈老太爷,片刻就好。”一个将领模样的人走过来,客气的说道。
陈管家认识,这人是新晋的副总兵。
陈管家那个气,今儿这是怎么了,知府衙门好像吃了豹子胆一样,竟然找起了陈府的麻烦。
“滚开,知府算什么,挡陈府的道,就是巡抚也不行。”陈管家蛮横的伸手推新晋副总兵。下一刻,他却突然狼嚎了起来。
“哎哟!石总兵,石爷,松手,松手,哎哟。”
石总兵面无表情的望着他,大手抓着陈管家的手腕。陈管家此刻脸上五官扭曲,额头疼的冷汗冒出。
“停轿!”
轿中传出一个老迈却威严的声音,陈老太爷从轿中走出,面色阴沉。他算是明白了,重楼既然摆出了打脸的手,这一巴掌打不上他是不会收回去的。陈府虽然瞧不起扬州知府,但重楼也没道理和陈府较劲啊?陈老太爷毕竟是做过官的,思索一会,索性留下来看看,重楼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石总兵松开手,带着两个兵丁重新站回去。
“老爷,他们,他们……”陈管家抱着手,立刻跑过去告状。
“闭嘴!”陈老太爷面沉如水,再闹腾下去,陈府只会更加丢人。
旁边的人群疑惑的看着,都在想知府衙门怎么和陈府掐起来了,在扬州,这知府衙门不就是陈府开的么。让他们震撼的是,陈府竟然屈服了。
“哎,这是怎么回事啊?”
“你不知道吧,重大人虽然也是扬州知府,但他和以前的知府不一样,他可是今年的状元,皇上亲封的金殿头名。”
“状元?这不可能吧!要是状元,他怎么成了扬州知府,至少也会做个京官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重大人家乡是扬州高邮,在金殿上,他亲自问皇帝要了这个扬州知府的缺,上一任知府就是被他挤走的。陈府当时不也没敢阻拦么。”
人群中议论纷纷,有消息灵通的人正卖弄着自己的消息,看到人们被重磅消息震的合不上嘴,他们微微一笑,挤入另一群人,重复着刚才的消息。
不一会,城门前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知府衙门和陈府顶起来了,原因就是现在的扬州知府重楼,竟然是五年前高邮被人逼死满门的重家唯一幸存者。
陈府家丁也听到了消息,立刻禀报了陈管家。陈管家立刻顾不得手腕疼的要断了,匆忙走到陈老太爷身边,低声禀报。
“什么?他是高邮重家的唯一幸存者?”陈老太爷猛然站了起来,震惊的望着重楼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