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慌忙扶住有些摇晃的陈老太爷,可能是一下站起来太急了,头晕,只是他没有注意到,陈老太爷有些浑浊的眼睛寒光一闪而逝。
重楼突然感到身后一丝发寒,转头正好迎到陈老太爷的目光。
“哦?发现了么?”重楼冷冷一笑,“今天就是我复仇的第一步,高邮重家唯一幸存的男丁,要用害过重家的人的鲜血,来告慰他们的亡灵。陈府也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快,快,你快回府,派人快马去京城。”陈老太爷急忙拉过陈管家,将一个漆黑小牌子从怀里取出来,塞到他手上。
“老爷,这,这……”陈管家面色一变,旋即慎重的接过漆黑小牌子,快速混入人群中。两个丫环看到漆黑小牌子,吓得花容失色,赶紧低下头,浑身颤抖。
重楼瞥见陈管家挤入人群,嘴角依旧冷笑,他转过身,隐蔽的打了个手势。紫萱立刻撇开杏儿,悄悄站到了重楼身边。陈老太爷目光一颤,重楼傍上了怡情小筑,难道是那个人在幕后操纵么?即便得知了重楼的身份,他也不相信,仅凭一个扬州知府就敢和陈府撕破脸的对着干。现在看到紫萱站在了重楼身边,陈老太爷脸色更加难看。
“重大人,那个女子好像是我的姐姐紫嫣。”紫萱轻声说。
“哦?”重楼凝神观察,“紫嫣大家不是被京城最大的金楼老板赎身的么,怎么会和陈锦官一起回扬州来?”
“紫萱大家,你和紫嫣大家是从小的感情,她应该不会站在你的对立面的。”
紫萱望着渐渐走近的才子佳人,目光有些不自信。
“重大人?”走近了,陈锦官好像才看到满城门的人群,抬起头和重楼寒暄。他刚喊出重大人,就看到了重楼头上的状元顶,难以置信的惊呼:“状元顶!怎么会在你的头上?”
“哼,陈探花郎,我是今朝圣上钦点的金殿状元,这状元顶不在我这,还会在别人那?”重楼语气中含着愠怒,直接呵斥起来。
“你,你……”陈锦官俊朗的脸庞一阵扭曲,嘴唇哆嗦不停。他是探花郎不假,可面前站着的是圣上钦点的金殿状元。在京城夸官的时候,一群中榜士子中就流传着金殿状元的传说,遗憾的是,并没有人亲自见过,听说是状元求到了一个外方的官职,让一群人褒贬不一。
金殿状元竟然到了扬州,做了扬州知府。这让陈锦官有些摸不到头脑。扬州可是陈府的大本营啊,就算是金殿状元也要给陈府几分面子的。
重楼伸手扶了扶状元顶,征询的目光在陈锦官扭曲的脸上盘旋,那意思,金殿状元站在你跟前,还摆什么探花郎的臭架子。
紫萱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陈锦官怀中的女子,那女子依偎在陈锦官怀里,有意无意的瞥着紫萱,好似不认识一般。见到陈锦官有些失态,悄悄在他腰部捏了一下。
陈锦官眉头一皱,差点叫出声,有些恼怒的瞪视女子。女子委屈的望着他,伸手轻轻抚摸刚才捏的地方。陈锦官心烦意乱,自己衣锦还乡,要是在这里参拜状元,虽然礼节上是对的,但自己的脸,扬州可没地方放了。突然,他感觉腰部有硬梆梆的东西不停顶着,顿时喜上眉梢,怎么忘记了这个宝贝呢。
陈锦官恨恨的望了重楼一眼,伸手将腰间的东西摸了出来,递到重楼面前,盛气凌人的说:“这是皇命金牌,本官不仅是探花郎,还是皇上亲封的选秀钦差。重状元,你我谁都不用拜谁了哦。”
重楼微微一笑,一点吃惊的样子都没有,对着金牌恭谨的拱拱手,说:“陈公子,你是探花郎不假,貌似你还没有被任命官职吧?本官也是你能自称的吗?”重楼语气变得凌厉起来,“皇命金牌是皇上钦赐给此次选秀的甄选女官的,你却拿着金牌狐假虎威,现在皇命甄选女官就在眼前,你是不是要将金牌交给她呢。”
陈锦官有些慌乱,打量了一下紫萱,强自镇定的说:“皇命金牌岂能如此随便传达,难道重状元连这个规矩都忘记了么?”
重楼收敛笑容,抬手拍了拍。旁边立刻有几个魁梧的兵丁抬出了一张长桌子,桌子上面摆着一个金色小鼎,旁边躺着一捆檀香。陈锦官脸色苍白,慌乱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他在找陈府的人,这个场合陈府肯定会到的,只要找到了自己的爹,就能摆平这个不开眼的状元知府了。
陈老太爷时刻关注着重楼的一举一动,看到了陈锦官的动作,立刻明白了他是没有办法了,要寻求家族援助了。陈老太爷懊悔的叹口气:“早知道,就将皇上赐给陈府的铁卷请过来了。”
陈锦官在显着的位置扫视完毕,竟然没有发现陈府的人,这让他很意外,心头顿时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他继续将目光向周围眼神,突然,他眼前一亮,在黑压压的人头后面,陈府的轿子静静的停在那里。他正要举手招呼,一个熟悉的面孔突兀出现,远远的冲他摆手。
“父亲?”陈锦官认出了陈老太爷,一时有些不明白。他哪里知道,陈老太爷刚刚在重楼面前吃瘪,虽然陈府是扬州第一家族,但县官不如现管,周围这些虎视眈眈的官兵可不会听从陈府的指派。平时可以睁一眼闭一眼,这个时候就算陈府的人安插的内线都不敢出头。如果他们不听长官命令,按照大燕朝律法,可以按照谋逆大罪株连全家的。说不定,重楼就希望出现这个结果呢。
陈老太爷见陈锦官看到了自己的动作,恨铁不成钢的摇头,上了大场合,就露出了纨绔子弟的本性了,难堪大用啊。
就这一会功夫,官兵早将长桌摆好,檀香点燃,插在了金色小鼎上。
重楼面无表情的站在长桌一边,高声喊道:“恭请钦差传达皇命金牌,甄选女官紫萱上前跪领。”
紫萱款款走到长桌前,在蒲团上跪下。
陈锦官面色青红交替,愤愤的哼了一声,很不甘心的将金牌放在了长桌上,转身就要离开。
“慢!”
重楼顿喝一声,陈锦官哆嗦一下,竟然停住了脚步,他望着重楼,目光复杂。重楼不紧不慢的走到他面前,慢条斯理的扶了扶头上的状元顶,斜眼看他。
陈锦官怀中的女子紧跟在后面,偷望重楼,竟然被一股凛然气势震得差点瘫倒。她心有余悸的抓着陈锦官冰冷的手,不肯放开。
陈锦官虽然纨绔,可并不是傻子。重楼喝止他,故意走到他面前,摆明了是要给他难堪。
“重楼,士可杀不可辱,你不要太过分了。”陈锦官心一横,语气狰狞。
“呵呵,探花郎,此话从何说起,我只是来给你接风的。看到探花郎佳人在怀,意气风发,正好激发了我心中的豪情,这才将状元顶拿了出来。不要误会,呵呵,不要误会啊。”重楼放声大笑,将人群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陈锦官气愤又憋屈,数不清的目光注视着他,好像都在嘲笑。他感到膝盖发软,身子缓慢的矮下去,他心中那点傲气已经被打压的荡然无存,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只要回到家中,动用京城的关系,搞走重楼,这扬州城一样能让他看着天走路。
重楼瞥着他,只要这一跪,陈府探花郎就会成为扬州的笑柄,用不了几天就会传到京城朝堂,陈锦官要想接家族前辈的官,恐怕就难上加难了。
“陈大人,不可,万万不可!”
就当陈锦官膝盖要彻底弯下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喊,接着,一群兵丁提着明晃晃的钢刀跑了过来,将陈锦官护在中间。陈锦官看到这群兵丁,心里的胆气顿时回来了,这些兵丁是他从京城带来的,横的很,就没见过他们怕的主。
兵丁握着钢刀,刀尖对着重楼,目光杀意渗人。
李维慌忙挡在重楼身前,扬州官兵从四周跑来,将这群官兵包围起来。只是,知府衙门的兵看到那群兵丁能吃人的眼神,只敢远远围着,竟然不敢靠近。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紫萱感觉胸口有些发闷,她看着一个男子摇着扇子不紧不慢的走来,吃惊的看到,男子脸上竟然有一道明显的伤疤,从额头斜穿脸部。男子旁若无人的走着,面前的官兵下意识的让开道路。
“唐兄,你可算来了。”男子出现,陈锦官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拉着男子的衣袖不放。
男子笑了笑,摇头不语。接着,他转过身,收起扇子,对重楼拱拱手,沉声道:“扬州唐府唐元镜拜见知府大人。”
他就是唐元镜。紫萱难以置信看着镇定自若的男子,这就是人称“玉面修罗”的唐元镜?
重楼眼中闪过一丝懊悔,这唐元镜应该得知了唐府被自己灭门的事,竟然还能镇定自若,绝非一个简单的人物。他比陈锦官要难对付的多。当然,重楼第一个想法就是要拿下唐元镜,因为唐府灭门,唐元镜也成了逃犯,抓他是没有问题的。只是这个念头转过,重楼立刻察觉到其中的诡异,唐元镜不会笨到这个地步,自投罗网的,在场的人,没有人能保的住一个逃犯。重楼瞬间断定,唐元镜定然有着极大的依仗,这极大的依仗不是陈府,应该是他身后那群如狼似虎的兵丁。
重楼没有打过仗,但他是从死人堆中爬出来的,他从那群官兵身上闻到了死亡的气息,看着自己衙门的官兵胆战心惊的模样,重楼就知道没把握拿的下唐元镜。突然,他瞥见李维衣服鼓胀,额头汗珠直冒,太阳穴凸起。重楼心中一惊,李维竟然使出全部实力才堪堪抵住那群兵丁的杀气,看样子,还支撑不了多久。
唐元镜自顾自行礼完毕,又将扇子摇开,淡然的扇着,目光四处移动,旁若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