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拿着菜单过来。
李忘缘接过菜单就开始翻看，然后快速的点了起来：“牛肉四串，羊肉四串，鸡爪两只，玉米两个……哦，再来两份豆腐花。给我两杯烫好的烈酒，谢谢。”
老板娘看着李忘缘，善意地提醒道：“先生，你一个人……怕是吃不完这么多。”
李忘缘指了指一旁的艾菲雅，笑着说道：“我还有同伴。”
老板娘扭过头去，看清楚艾菲雅的长相后表情错愕，长年在闹市里摆摊练就的绝佳口才竟然瞬间失功，就像是突然间失去了语言能力。有心想要夸奖艾菲雅几句，但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没办法说出来。她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夸奖一个人其实也是一种亵渎。
半响，老板娘回过神来，讨好地笑了笑，说道：“哦，那我……我这就去准备。”说完小跑着离开了。
李忘缘对着艾菲雅招手，说道：“今天的早餐我请客。”
艾菲雅寒着脸，站在远离这烧烤摊的地方不愿意挪步。她并没有坐在这种沾满油腻地小凳上面陪着李忘缘吃那些来路不明烧烤食物的打算。
她盯着李忘缘，讥讽地说道：“李忘缘，你到底什么意思？”
李忘缘若无其事地回答道：“吃点东西填饱肚子难道非要有什么意思吗？”
艾菲雅冷冷说道：“真是无趣之极。”
正在这时，李忘缘点的烫酒送了上来。
他端起两杯热乎乎的酒，径直朝着邻桌上的一群男人走了过去，说道：“你们是在划拳吗？算我一个。”
说话的时候，他已经用脚挑了张塑胶椅子过来，一屁股坐了下去。
他把烫酒放在桌子，说道：“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喝酒的人最喜欢热闹，不管认不认识，一到酒桌上就大家都是朋友，多一个人多一份气氛，
“欢迎加入！开始开始！”桌上的人热情陡然高涨，直呼要不醉不归。
在李忘缘和那些穿着打扮得不伦不类的人喝酒划拳玩得不亦乐乎时，艾菲雅一直站在她刚才止步的位置。
她身上的衣裙一尘不染，她的脸上的寒意比那飘扬的雪花更盛。
只是几米远的距离，却像是站在两个世界。
烫酒喝完又加，烧烤吃完又点，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约已经过了很久，李忘缘终于站起了身体。
“老板娘，埋单。”酒桌上的带头大哥豪气干云地喊道。
“我来。”李忘缘阻止着说道，“刚才说好了，这一顿，我请。
“缘哥，这是我们作为东道主应尽之谊……”带头大哥很想再争取一下。
“你们也可以埋单。”李忘缘说道，说着指了指老板娘，“把你们以前欠的钱都还给她。”
老板娘脸色大变，着急地说道：“不用，真的不用。几个小兄弟来我这儿吃顿饭喝瓶酒是给我们老俩口面子，我们……我们高兴还来不及。这是给我们捧场呢。”
她不是谦虚，是打心眼儿里害怕。
这些混混经常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动不动就拍桌子砸椅子把他们的摊子砸一个稀烂，砸坏了他们还不愿意赔，那他们好几天的辛苦操劳就白白浪费了。
如果这些混混只是吃一些喝一些，对他们来说反而不是一个太大的问题。
要他们埋单？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看你这话说的，难道我们弟兄还缺你这一顿饭钱？”带头大哥脸红脖子粗地说道，“既然缘哥说了，这钱就必须要给。不仅仅这次的饭钱要给，以前欠你的饭钱全都给。”
带头大哥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把纱票，数也不数地塞到老板娘手里，说道：“你先数数，不够我们再补。”
他又指着身边的小弟们，说道：“你们也都把身上的钱掏出来。”
于是，小弟们纷纷解馕，你两百四他三百五，把口袋里的钱朝着老板娘的手里面塞过去。
老板娘不敢接，又不敢不接，站在哪儿左右为难。
带头大哥明白老板娘的心思，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在担心我们报复……”
“我没有，真的没有……”老板娘的解释很无力。
“老板娘，你放心吧，我们不会报复，绝对不会。不仅仅不会报复，而且从今天开始，你这个摊子就由我罩了，谁敢在这边打架吃霸王餐，先问问我大巴哥愿不愿意……”
带头大哥看向李忘缘，说道：“缘哥，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别看我没文化，我这双眼睛可从来没看错人……能够在这个烧烤摊子上和缘哥相遇，又承蒙缘哥不嫌弃和我们喝酒划拳，这是我大巴的福份。也是我这些兄弟的福份。”
“我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我在老板娘的烧烤摊子上认识了缘哥，能够和缘哥一起喝酒，所以我现在就要报答老板娘……我这么说，缘哥放心了吧？”
李忘缘微笑着点头，和善的眼神看着带头大哥，说道：“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李忘缘对着他们摆手，一群小混混满脸亲热地喊道：“缘哥慢走。”
寒风萧瑟，老板娘握着一把钞票站在风中心情凌乱。
李忘缘径直从艾菲雅的身边走过，并不和她打声招呼。
艾菲雅主动跟了上去，眼中带着些许愤怒，说道：“李忘缘，你觉得这样做有意思吗？”
“有意思。”李忘缘说道，“是金宝交会了我如何跟这些人打交道，曾经还有一个女孩让我明白了为什么要跟这些人打交道。”
艾菲雅不解，问道：“为什么？”
“为了使自己变得自由。”李忘缘轻松地舒了一口气，回答道，“不必拘泥于任何身份任何事情，想做的，于己于人都是好的事情，可以放开心胸无拘无束地去做。”
艾菲雅冷笑，说道：“而你想做的，就是花时间跟这些人喝酒？”
李忘缘摇头，说道：“他们也是大千世界的一部分，你不用他们习惯的方式去亲近他们，了解他们，跟他们融合在一起，你就永远无法知道他们想些什么，要的是什么。那样的话，作为引路者，已然迷失了方向。”
“芸芸众生，仅从某几个人身上，你又能找到什么样的正确方向？”艾菲雅说道，“我和他们……原本就不是一类人。你和他们坐在一起，你和他们喝酒划拳，你和他们称兄道弟……可是，你仍然高高在上。你一直居高临下地俯窥着他们，他们也一直在仰视着你，难道不是这样吗？”
艾菲雅别过脸去，似在自言自语：“彼此进入不了对方的世界，所以，就不要轻易逾越……那条遥不可及的界限。”
李忘缘转过头，看着女精灵，说道：“所以你就一直保持高高在上的姿态，像神一样？”
“你所谓的融合，不也是另外一种形式的高高在上吗？你走到哪里，就改变了一些人一些事的命运和方向……就像那个老板娘一样。你也是神，我们不同的是，我是不做事的神，你是在做事的神……”
“我不是神。”李忘缘说道。“神太遥远。我只希望用我的能力，去改变身边一些可怜人的命运和一些可悲事情的最终结局，我喜欢这种改变的感觉，仿佛看到他们在我眼前重生。”
“但是你要记住——”艾菲雅回过头，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如果有龙存在，必然有屠龙勇士，如果有神存在，也会有屠神使者……当一样事物达到极致的时候，必然会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你所谓的拯救，终会是毁灭。”
“你是在担心我？”
“李忘缘，你真自傲。”
“艾菲雅，你也一样。”
方家人精心准备了早点，时候已然不早，但仍未见两位贵客的身影，方洛奇心中疑虑，于是催管家去看一下情况。
管来来到小阁楼门口，见大门未开，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打扰，这时那两个众人念着盼着的身影赫然出现在方家的偏门门口。
管家急忙迎上去，说明了来意。
李忘缘听完后说道：“我已经吃过了，你带艾菲雅将军过去吧。”
艾菲雅冷声道：“我不吃。”
李忘缘无奈，也无计可施，只好对管家说道：“那就不用等我们了，你们吃吧。劳烦你转告方画山一声，说我有事情与他商榷，请他稍后到客厅来一叙。”
管家心中甚是好奇，不知道这两个贵客搞什么名堂，但见艾菲雅脸色不太对劲，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点了头离去。
李忘缘沉默片刻，脸色忽然变得严肃，看着艾菲雅，认真说道：“也许你是对的，但，我从不惧怕毁灭。”
艾菲雅一愣，睁大眼睛看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