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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迁怒于人

“宣德炉失窃案”的风波归于平静,大家又无聊起来,忽然想起了小D。

自小D“跳楼擦破了点皮”、后被发现在南山根儿“披头散发的像一个刘海仙”以来就再不见其踪影。时光荏苒,偶尔一闲,“遍插茱萸少一人”,大家面面相觑不免有些“狐悲”。问孔乙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眼看天寒地冻的,小D可安好?孔乙己说,小D“在救助站享福呢,各位庸人自扰乎?”算是有了一个交代。

讨论了小D,大家就去炒股。

阿Q一看又有些纠结:

眼看电力要赚钱了,他倒紧张的坐卧不宁。卖吧,没赚什么钱,而且只有六倍的市盈于心不忍;不卖吧,密密麻麻的卖单压在上面,把未庄卖了也未必能买的完!

阿Q正犹豫着,大盘却莫名其妙跳了水,那孱头漲时如龟跌如脱兔,跑得比垃圾还快,阿Q反又亏了钱。“一定是海龟假洋鬼子又出货了,汪八换鸡,妈妈的!”

收市后的消息偏“利空”:IPO加速……有“八大”之多。

汪主持对请来的嘉宾说:“你看明天会不会暴跌?雷姆证券的分析师说了‘会暴跌’,你们不会也‘英雄所见略同’吧?”

熊经理的“自营盘”还有一笔没出完货,又害怕被股民骂,就说:“也未必!基本面不支持大跌,估计会在十日线附近企稳。”

汪主持有些尴尬。他转头对雷姆证券的分析师说:“你怎么看PMI跌破五十分界线?”

“形势很严峻!”雷分析师说。本来他想说的更骇人一些,但想起了“国际惯例”:“PMI跌破五十,政府是要出刺激经济政策的‘利好’的。”也就“点到为止”了。

“妈妈的,出老千,汪八蛋!”阿Q愤愤的说。

“法克它妈啧,不顾散户死活!”王胡看了新闻说。

“什么?”阿Q没听懂或者装着没听懂。

“加速IPO有利于经济发展。”王胡急忙改口说。

“奴性!”阿Q怒斥道。

“不奴性又能怎样?斗的过人家嘛?捏死你还不像踩死个蚂蚁一般。”王胡讪讪的说。

“都像你这样怕事,也难怪。”阿Q说。

“有什么办法?散户就是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你骂人家又听不见,听见了又能怎样?反而惹祸,搞不好给你个小鞋穿还不是简单的跟一一样。我还有老婆孩子。”王胡说。

“那就逆来顺受任人宰割?他们是不会良心发现的。总归要骂一骂,解解气,咒它个祖宗十八代!妈妈的,太可恨!”阿Q说,但王胡早已溜了。

阿Q一干散户又被“套牢”,反倒“死猪不怕开水烫”优哉游哉起来。闲人们又去叉麻将,乐不思蜀;阿Q无处可赌,只好守在交易大厅和一般散户“斗地主”,连午饭也省了。

王胡的午餐——“转基因的包谷棒子”,虽然小崔和方舟子正为“转基因”争的难分难解,但他认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总要被骂的!”再者,“来一盘‘盖浇饭’当然不错”,但一想那价钱能买两股“白菜价”的股票了,吃了是“大大的划不来!”他再一摸口袋,也就不想了,所以仍然照吃不误。只是毕竟“人言可畏”,他也就有所收敛了。

陈三的大脑门子在门口一闪,他朝“大盘”扫了一眼就溜之大吉了。

这陈三在未庄可算是个人物!老爷子不给他做传,真是可惜了丫的。

给陈三“做传”,犹豫了好久,因为他实在算不上一个“正能量”的人物,而“阿Q后传”是急需要一道“光明的一撇”的,起码也不要再“阴暗”下去。假使把他拔高成“高大全”一类,又非我所能也非我所愿;实话实说,又不能增加“正能量”;省略了他,又觉可惜,所以左右为难。

征询阿Q的意见。阿Q回答的很爽快:“写就写了,怕甚?写他还是抬举了他!”

虽然阿Q的意见是不足为训的,但既然这么纠结,还是了结了为好,何况又并不是“诲淫诲盗”一类,不过是缺了一些“正能量”而已,而且原本就不该缘木求鱼的。

陈三其人

陈三这个名字是“俗称”,因他在家中排行老三而得名,叫得久了,他的真名倒鲜为人知了。冠以“秃头”二字,也不见得就是贬义。因为陈三从不以“秃头”为耻、自卑,反以为荣:“爱因斯坦不也是秃头么?举世闻名的大科学家!曹操不也是秃头么?一世奸雄!文豪都佩服他!”

曹操是“一世奸雄”,“文豪都佩服他!”这是有据可查的。

未庄人只要一提到“文豪”就必是老爷子了无疑。老爷子也的确说过“然而我很佩服他”的话。这个“他”就是曹操,不信的可以去查文豪全集。

但说曹操是“秃头”,就是无稽之谈了,然而这话从陈三口中出,就不置可否了,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一贯有“指鹿为马”的毛病,所以没人反驳他。

也不知道他是否把赵高奉为了圭臬而经常“指鹿为马”、“颠倒乾坤”:

有一天是雾霾天,未庄一群人在“闲聊”,他指着北方说:“南山在此!”知情的都笑而不语,只有一个外来的小子反驳他,不料他翻了脸“满脸溅朱头顶绽筋”的要动武,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亏他不是赵高,否则还不灭了人家的九族?这让“外来的小子”如坠五里雾中:“本来就是闲聊而已,何至于一言不合而大动干戈?划不来!而且这明明就是他的错!他不但不认错,反而将错就错指责对的人,哪里有这么不讲理的人?奇怪了竟然没有人指责他!反而都在看笑话!真是不可思议!”

而陈三却没有这么“闲”!他从来把“闲聊”作为自己“打压别人抬高自己”的最佳场合。为此他没少“殚精竭虑,夜不能寐”,有时一句话没说好,都能让他“三月而不知肉味”,非想出个所以然来另寻了机会捞回面子不可。所以他“少白头”到“秃头”,实在是事出有因。后来大家知道了他这个脾气,谁也不和他“较真儿”了,“有什么意思?能争出个颜如玉、黄金屋来!”然而不知就里的“看客”们看到他这么荒谬都无人指责,都惊异陈三“手段高,有心计,是不是有什么背景也未可知!”于是先敬畏有加了。他们可以不怕“屈原、岳武穆”这些“忠臣”,却畏惧“赵高、秦桧之类奸臣”!因为前者忠君爱民,大可以放心;而后者处心积虑坑害人,不得不防。而且这种人往往能“权倾朝野”,因此还是对其敬畏一些的好!

陈三还常常暗示他与“黑道”有染,别人都唯恐避之不及,他却反其道而行之,这又增加了人们对他的畏惧感。后其父殁,他搬到老婆单位分的房住,却把老娘的房隔了一间出来做门面房出租,害的老娘“蜗居”,而且因为窗户被档,终日不见天日,这本是“大逆不道”,本该人人谴责之,然而因为是陈三所为,好像成了自然的事,无人“闲话”不说,租金还多收了“三五斗”。

阿Q王胡素来与陈三不睦,所谓“英雄所见略同”:“此人不但太阴而且太吝啬!”虽然他们也比陈三高明不了多少。只是吝啬倒也罢了,但“吝而又阴”,就让他们看不惯了。然而阿Q的“自尊自大”是出了名的,严重的时候是连秀才也不放在眼里的,况陈三乎?而王胡和他“所见略同”,怕也是“近墨者黑”。

王胡说,陈三的口头禅:“昨天伙计叫我喝酒呢。”

他一开口,基本这是他的“开场白”。那用意似乎一则是说“伙计们”如此看得起他;二则他那些伙计谁都知道是些什么货色,从而有了威慑之意。

但未庄也有不同的看法,一是因为陈三的吝啬:谁也没有看到过他在哪儿喝过酒,只是常听说他“喝酒”,咸亨酒店去过几回但都是跟”伙计们“去的,都是“伙计们请的客”,至于他的这些“伙计”,未庄谁也未曾谋过面,所以也没人无聊到去“考证”,姑且听之任之。二是未庄的男人抽烟,唯独他例外,这本来是好习惯,应该发扬光大的,但也不尽然,因为他的所谓“不抽烟”,只是他不买烟而已,一但有敬烟的给他,他来者不拒多多益善,除非那烟实在太次,但也接了来,夹在耳朵上,以后寻了机会给别一个什么人,落个人情。倘若是好一点的烟,他接过来点了,那喷云吐雾的样子分明是一个“老烟鬼”。然而未庄人又从没见过、听说过他买过烟。有免费的就抽,没有也能安之若素,他怎么克制烟瘾,这在烟民来看实在是不可想象的事,然而陈三却能做到,这不能不令人敬服。

陈三也很有些优点。有人看见他满头大汗的帮人修车;有人看见过他扶老太太过马路;还有人传看见陈三去派出所报案:说在路边发现一个无主的旅行包,很可疑,怀疑是“爆炸物”之类。派出所表扬他是“热心市民”,可惜偏偏有人“心理阴暗”或者和陈三有隙,说:“他是神经过敏,被公安大姐给赶了出来。”但不管怎么说,陈三“热心公益事业”,是值得肯定的。他的优点多多,只是说来话长,限于篇幅,只好打住了。

言归正传?后传?——

汪主持一直没露面,邹七嫂的妹子也是昙花一现。剩下的几位虽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但比之汪主持也只能望其项背。海龟、假洋鬼子见风使舵,也做起多来。大户室里几个不懂规矩的大户也学乖了,知道看天马财经TV的脸色行事了,也乘机做多。水涨船高,阿Q竟然赚了钱。秀才也久不见,估计是解了套或发了财。先前“苟富贵无相忘”的惺惺相惜已成笑谈,“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阿Q无话可说,他的期望似乎还是在股市刨出他的“颜如玉、黄金屋”来。

今天多头也用了“兵不厌诈”这招。“退休的老头子”从大户室下来传了消息说:汪主持被封杀!

市场传汪主持被“封杀”,多头以为这是“释放做多的信号”,因此买入不少“多单”,还邀请了不少“空头”“弃暗投明”,“多头”的势力有所壮大。但假洋鬼子、海龟不为所动,一面发布“报告”称:“经济将下行,未庄债务危机将提前爆发,预计在年底。”多头嘲笑到:“毋须年底,君已为囚尔!”海龟、假洋鬼子无奈,和他们达成妥协:默契配合;沿用一贯的“选择性做多法”;无可做时坚决做空。未庄“首席专家”也放出话来称:“赌场规矩不改,仍以融资为主。”暗示“爱皮鸥”(IPO)将压力不减。

天马财经也改了策略,鼓吹“局部牛市,个股行情”。海龟假洋鬼子和大户们心领神会,他们自有其高深莫测的法子在,叫散户只赚指数不赚钱,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这天早上阿Q、王胡看到大盘泛了红,但自己的”所爱“却个个泛着“绿”,又气又无奈。

王胡的老婆“要生”,他本来是想看看能否拿些银子回去给老婆买些补品的。

阿Q早已囊空如洗,只是想搞些“零花”,压力要小得多。

王胡闭了眼“不看不烦”,心里却暗暗做法,脑子走火入魔,口中念念有词:“雷,那,泥,吐,恩,吼……电动概念涨停,涨停!涨……”

王胡有些“气功”底子,确是未庄人所共知的事实,他的“美梦成真大咒”能不能奏效,要看他的造化。

阿Q“肚子饿”,懒得想那么多,不过脑子里还是断断续续的浮出一些片段来:好像很久以前,他往土谷祠的褥子底下还是什么地方塞过五十块钱,可以翻出来救救急;咸亨酒店好久没叫他了,难道是小D回来了顶了他的差?他又朦朦胧胧听见广播里说:居民人均收入已经突破八千!似乎与事实不符,但,坏了,胖子肉铺的价又要涨了……

“阿Q!阿Q!!”王胡发完功,好像有了什么重大发现。

“怎么?”阿Q斜了他一眼。

“你的最爱,六倍的市盈,看!”阿Q一看,顿时紧张加兴奋起来,他的“最爱,六倍的市盈”的的确确“泛了红”。他的“零花”看起来有着落了。不过他“肚子里一轮”,却又泄了气:除却了庄家的“抽头”,两盘茴香豆的账都不够,又白拿了那么久!妈妈的!但“凡事得退一步想”,海龟假洋鬼子一定要出货了,他们可不止赚了几盘茴香豆的钱!六倍的市盈又能怎的?敌的过海龟假洋鬼子排山倒海卖单吗?上一次的教训太深刻!但“阿Q,不要太阴暗!”他仿佛又听见王胡在叫。自从上回王胡批评他“太阴暗”以来他一直在反省,也许生活是美好的,只是他心理太阴暗,没有发现的眼睛,才把事情搞的一团糟。所以,他有些犹豫、彷徨。不如再等等看,也许海龟假洋鬼子或者别一个什么庄家或者干脆就是“国家队”会“良心发现”,毕竟只有“六倍的市盈”!阿Q还没想妥当,大盘却突然跳了水,“六倍的市盈”涨时如龟跌如脱兔跑得比垃圾还快,阿Q又一次“得而复失”!

“汪奸!”阿Q想骂人,但汪主持被“封杀”他又不知道该骂谁。虽然他一向对敌的策略是“口讷的便骂,气力小的便打”,但没有了对手,也就“英雄没了用武之地”,也只能“气破自己的肚皮”了,这如何是好?但他突然记起是王胡的“阴暗说”影响了他的“决策”,罪责难逃!只是他曾和王胡交战过,知道王胡的厉害,所以他压根没敢把王胡列入敌手之列。不过,阿Q经鲁老爷子做传后声名鹊起俨然名人,脾气看涨,这王胡也就不在他眼里了。虽然不敢打,也打不过,但骂一骂料他王胡也不敢怎样。更何况,他有充分的理由在这里,义正辞严。

于是他向王胡开战了:他将衣服摔在地上,吐一口唾沫,说:“呸!奴才!”

“阿Q,你骂谁?”王胡轻蔑的抬起眼来说。

“谁认便骂谁!”他站起来,两手叉在腰间说。

“你的骨头痒了么?”王胡也站起来,披上衣服说。

阿Q以为他要逃了,抢进去就是一拳。这拳头还未达到身上,已经被他抓住了,只一拉,阿Q跄跄踉踉的跌进去,立刻又被王胡扭住了辫子,要拉到墙上照例去碰头。

“‘君子动口不动手’!”阿Q歪着头说。

王胡似乎不是君子,并不理会,一连给他碰了五下,又用力的一推,至于阿Q跌出六尺多远,这才满足的去了。

在阿Q的记忆上,这大约要算是生平第一件的屈辱,但这一回,有老爷子的提携,阿Q要报仇雪恨了!

“王胡!你妈妈的,本来我是要了结六倍市盈那厮的,就是听了你说我太阴暗的话,才犹豫不决没下手!结果贻误了战机!妈妈的,你这乌鸦嘴,害人不浅!还不快快来受老夫一顿老拳!”阿Q想好了“策略”,就等着雪恨王胡了。但等他四下一寻,只见王胡的身影在门口一闪,便不见了踪影。他闷闷不乐了一阵,忽然想起土谷祠里还藏着五十块钱,先解决了“肚子饿”是“第一要务”,其余什么不满、愤恨统统不值一提了,所以只一会儿工夫,阿Q就在土谷祠里了。

注:鲁迅《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一文中提到:“曹操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至少是一个英雄。我虽不是曹操一党,但无论如何,总是非常佩服他。”

陈三很可能是曹操一党,所以他说曹操:“一世奸雄,文豪也佩服他!”

最近有一篇论曹操的文章,旁征博引却独不提鲁迅的这一段话,是作者不知道还是故意不提不好妄加猜测,只是觉得有必要在这里“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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