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近在咫尺的一朵荷花,还是遥不可及的一个梦?
这是室内,再说下车以后风就小了不少,不存在被冻僵的可能性啊!脊背上掠过一阵寒气后,梁仲轩又觉得燥热异常,手心都要冒出汗来了。坚冰与烈火,霎时在他心间剧烈碰撞着:既然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潜入室内,按理说就该走上前去。然而,如果就此上前,会不会由此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呢?既然不是什么世外桃源,为什么要做虚无缥缈的梦呢?或许,在她心里,我只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孩子!她大概不知道,一个“孩子”的内心深处,居然会有如此龌龊的念头。蓝天下白云朵朵,那其中的一朵,飘来荡去的,何时停下她的脚步呢?云朵散开时,丝丝缕缕的。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一只饿狼正风驰电掣般追逐这一只小白兔,那小白兔不肯束手就擒,也是一路狂奔。终于,草地的尽头到了。无奈之下,小白兔躲进了草地边缘的灌木丛中。饿狼见状,纵身一跃,随着它身子的下落,眼看那小白兔就要无处躲藏。然而,也就在这一瞬间,饿狼只觉得灌木丛中黑洞洞一片,他不由得怔住了:这会不会只是一个圈套呢?黑洞洞的,或许只是猎人的枪口!又或许,落下之处,就是一个陷阱!这一镜头,就这样无端地定格在少年的心空上。
也就在这头痛欲裂、进退维谷的瞬间,少年只觉得眼前晃了一下,紧接着,一个声音传来:“是你——”
这不是幻听,这是小赵的声音。只是,这短短的两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是意想不到的惊喜,是盼望已久的欣慰,是令人费解的疑惑,是大失所望的叹息,是不屑一顾的鄙夷?又或许,什么都不是,只是一声平平常常的招呼。少年尽管也有念头转得飞快之时,此时此刻,却茫然失措、手足无措起来。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少年回转身,向厨房方向走去;显然,他觉得,趁着还能回头,就先回头吧。
这返回的十多米,也还算顺利,直到他走出侧门,依然没有遇见任何一个人!
此时,浓雾已经散尽;街道上,细雨正飘洒着。
细雨如丝,点点滴滴,飘在他的头发上,前额边,鼻翼上:算了吧,时候未到!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在一片广阔无垠的草地上遇见她,四周没有别的人,我就会走上前去,跟她说说自己这些日子心中所想的。她只是嫣然一笑,不置可否。这时,我发现前边不远处有一个山洞。于是,我就走了过去。在山洞口,我转过头来,只见她笑靥如花,正缓缓向着这方向走来。一路上,洒下一缕缕青草的幽香——
这,就是我们的主人公所做的白日梦。
雨也不算大,只是,站的时间久了,你就会觉得,那雨丝,也是蛮密蛮厚的。过了一会儿,少年只觉得,那水珠正顺着眉梢往下流,眼前渐渐水汪汪、湿漉漉、雾蒙蒙一片了。
阿豹家的大门,仍是紧闭着。
少年皱了皱眉头,一溜烟走到自己家的屋檐下。
1986年春节之前这个冬日清晨的故事,大体上就是这样了。
四年多以后,梁仲轩曾带着梅玉玲,在小街上转了一小圈。当他来到自家门前时,下意识地望了望阿豹家的大门口。那个下午,那大门依然紧闭着。他刚想开口,想对梅玉玲说些什么;然而,嘴角蠕动了一阵之后,却不知从何说起:原来,当时涌上他心头的,是这样几句诗: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更何况,当时梅玉玲正笑意盈盈的望着他,那眼神分明在说:现在,我正和你在一起,又何必多说别人的故事呢?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此处暂且按下不表。
再说梁仲轩在屋檐下站了一阵之后,心跳渐渐恢复了正常,接着,他伸出自己又细又长的十根手指,搓了搓头发,将一些水滴洒在了门前的地面上。
当前脚跨进自家大门时,他下意识地往阿豹家的大门口望去,一种异样的感觉袭了上来:以后,见到小赵的机会,会不会是越来越少呢?可笑的是,这个清晨,自始至终,我都没能跟她说上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