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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任疯子看上去有三十多岁的样子,长眉秀目、隆准丹唇(指鼻子高耸、丰满,嘴唇红润)、奇骨伟貌却蓬头垢面、破衣烂衫、打着一双赤脚!看上去就是一个“叫花子”的模样!但是在张木的眼里任疯子却是一个非凡的人!他那双眼睛在游走之间就像闪电一样刺人心房,就好像能看透人的一切!他的神情、举止、谈吐与他的破衣烂衫和邋遢模样形成了极不对称的反差!

店小二抱来了一大坛子好酒并拿来了两个黑色瓷碗,打开坛子的泥封就给张木和任疯子各倒了一碗酒。任疯子也不谦让,端起酒碗就一气喝了个底朝天!他用袖口擦了擦嘴角上的酒迹,也不管张木喝不喝就说:“好酒!好酒!倒上!倒上!”看他那个样子就像是三年没见过酒一样亟不可待!店小二面对任疯子从嘴中喷出的酒气,扭着头极不情愿地给他倒上酒。就这样,任疯子一连喝了三大碗酒才停下来看着张木说道:“老夫我已有一个多月没有吃饭、喝酒了!要不是见小哥你是个人物,还真不想开戒!”张木听他这样说心中不觉地暗暗好笑!这个人也就是三十多岁的年龄却自称老夫!而且还敢吹一个多月没有吃饭、喝酒!一个人一个多月不喝酒没有什么,可一个多月不吃饭怎么可能?蹭吃蹭喝也就罢了!竟然说要不是看得起你还不开戒哪!就是说他是为了你的面子才肯吃饭、喝酒!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世界大了什么人都有!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张木并没有把心中的不快表露在脸上,只是淡淡的一笑,举起酒碗浅浅的喝了一小口说:“小子量浅,不能陪前辈尽兴!承蒙前辈看的起,不惜破戒相交!小子诚惶诚恐!还望前辈开怀畅饮,无需客套!”张木言中自然而然地就带出了讽刺的意味。任疯子像听不出张木言中带刺一样,嘴中一连串地说道:“好,好,好!那我就不客气了!小二,再搬两坛子好酒;来只‘烧鸡’,再上盆红烧肘子!”店小二再不看张木的脸色,心想:这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叫你小子也长长记性!嘴里故意高声应道:“好哩----!好酒两坛----!烧鸡一只----!红烧肘子一盆咾----!”任疯子再不停留,风卷残云般地大吃二喝起来......。张木静静地看着任疯子一碗一碗地狂喝,一盘一盘地狂吃!只喝的任疯子面色酡红、襟怀酒满;桌子上的盘碗盆碟干干净净、汤水不留!任疯子放下碗筷,手附在肚子上打了个饱嗝说道:“有此一顿,老夫又该守戒了!哈哈哈哈!”张木面含微笑的问:“前辈是否再吃些面食?”任疯子哈哈一笑说:“你这娃娃真有意思!我见你身背宝物,气质不凡!却面带忧虑,定有难解的心结!常言道,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今天老夫酒足饭饱就给你破解破解如何?”张木被任疯子一言中的的话吓了一跳!知道任疯子所说的“宝物”是指的他的“七星斩龙剑”!心中立即放下了对他的轻视之意。张木狐疑地问道:“小子愚笨,不知前辈所指何事?”任疯子随口吟道:“世人皆曰我疯狂,哪知乾坤肚里藏;放浪形骸君不解,吾师原是马丹阳!”张木一听任疯子自称是马丹阳的徒弟更是不信!要知道马丹阳是元代“全真教”王重阳的大弟子,名叫马钰!师父死后他自创了‘遇仙派’。传说马丹阳被八仙中的铁拐李点化成仙!在元朝曲目中有一出戏文叫《铁拐仙三度马丹阳》!要是任疯子是马丹阳的徒弟,他岂不是成了神仙的徒弟了?张木正在踌躇,任疯子又道:“你小子虽具佳质,仍属凡胎!老夫今天就点化你一句!你包袱里的东西可是道家至宝!它聚集了上百年的道家功力!你现在不能使用它,只能在练习内功时与它交流!言尽于此,好自为之吧!”张木此时像被任疯子的话语点到了“麻穴”一样,杵在原处目瞪口呆!任疯子又道:“小子,你胸中心节就让老夫给你测个字如何?”张木呆呆地点点头,想了一下,用手指沾着茶碗中的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盆”字。任疯子端详了一会说:“奥?是个盆字!盆字上面是个八字,也是个分开的人字!八字下面是把刀,是这把刀把人分开!刀子在下,属阴,不是明刀是暗刀!刀字下面是个皿字,皿字属阴!含承盛、禁锢、规矩、礼法之意!哈哈,你小子是与那家姑娘相爱!虽然是两情相悦、你情我愿!却不合规矩、礼法!不得不强行分离对不对?”张木此时心中就像打翻了五味罐,酸、甜、苦、辣、咸顿时涌上心头!一天来的愁苦立即全部喷发出来!张木噗通跪在任疯子的面前失声痛哭起来......。任疯子用手指在张木的头上轻轻弹了三下说:“人生似瓦盆,打破了方见真空!”张木止住悲伤,抬起头来四下望去,已找不到了任疯子的踪迹......。

“砰”----“啪”!“砰”----“啪”!几声“二踢脚”的炮响唤来了许多人到大街上!吹鼓手的音乐声伴随着众人的哭喊声由远到近!前面是吹鼓手的队伍,然后是分成两队身穿孝衣、头戴孝帽、手持“孝老棍”(民间风俗--柳木棍子上缠上绞着花牙子的白纸条叫“孝老棍”)跟在吹鼓手的后面哭喊着。再后面是一对一对的纸人、纸马和纸扎的金山、银山、楼房、庭院。然后是十六人用杠子抬着的黑漆涂刷的棺材,棺材前面的迎面板上用红漆写了一个大大的红色“福”字。吹鼓手来到了街心就自动地停了下来,分列在道路的两旁不停地吹打着音乐。身穿孝衣的孝子、孝孙们也在一老者的指挥下哭喊着,一左一右闪出道路跪在路旁形成了两排。棺材被人抬着穿过拿纸人、纸马、金山、银山的队伍的中间,走到孝子们下跪的地方停在了路中间!这时,有人抬上来一张八仙桌子放在了棺材的前面!桌子上摆满了一盘一盘的水果、点心,最主要的是一只“盘好”的白条鸡、一条大鲤鱼、一大块生猪肉;按民俗这叫“三鲜供”,水果和点心叫做“花果供”!在桌上还摆了一对点燃了的大白蜡烛叫“长明灯”。在桌子两旁,用拴在桌子腿上的两根竹竿挂着一幅用白布黑字写的对联!上联是:笑辞儿孙西游去!下联是:哭唤娘亲东归来。桌子下方摆放了一个铜火盆,有专人不断地向里面添加着火纸。又有人拿来几张草席,长长地铺在了桌子前面的路上供人们在拜祭时使用!有一个老者搬来一块石头放在正孝子的身前,又把一只崭新的“瓦盆”放在石头的旁边,低伏在正孝子的耳边说着什么!......这时从人群中走出一个先生打扮的人,手里拿着一张长长的白纸,站在供桌前高声喊道:“雷老太太的路祭仪式开始----!现在路祭----!大家听我念名,念到名字的“开奠”!东昌知府朱大人“开奠”----!东阿知县李大人准备!司仪的一声高喊立时引起了一阵骚动!人们从没有经历过朝庭官员给一个普通老太太拜祭!人人觉得新鲜,都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拜祭仪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有一个人拜祭的;也有几个人一块拜祭的。有施九拜礼的;也有施十二拜礼的。施礼有几个讲究:一是作揖、跪拜姿势要正确;二是节奏要随着吹鼓手的音乐点;三是转身时不要把屁股扭给正孝子;四是磕头不能磕错了数;五是孝子谢殿时要给孝子回礼;如果是孝子的晚辈就要再跪下给孝子“回头”!不然的话,就会引起看热闹的人的哄笑。路祭进行了一个多时辰才结束,司仪喊了几声:“还有奠客没有----?还有奠客没有----?”见没人答应就又高喊了一声:“起----灵----!”正孝子拿起那只崭新的瓦盆向那块石头上猛地摔去,就听“啪”地一声,瓦盆被摔了个粉碎!吹鼓手们自动地走在队伍的前面吹打着慢慢前行!孝子们也慌忙哭喊着举着“招魂幡”跟在吹鼓手的后边。抬棺材的十六个小伙子也一声口号抬起棺材跟随在后!队伍有次序的开始前进......。

张木被嗡嗡议论声和“啪嚓!”的摔破瓦盆的声音从痛苦中唤醒!张木看着满地的碎瓦片想到了任疯子所说的“人生是瓦盆,打破了方见真空!”这句话!是啊!人活着时为了一切“抢来争去”!人死了又能带走什么那?人们遵守的那些规矩、礼法、习惯就像那“瓦盆”一样禁锢着不可逾越!但是一旦把瓦盆打破了!人们的思想还会受到这种约束吗?张木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听人说东昌知府亲自前来给死者吊唁!出于好奇就问店小二:“小二哥,死者到底是什么来头?”店小二回答说:“是雷老太太!他的孙子‘抗燕’有功!被封为“把总”!(七品武官)老太太一高兴就喜死了!”张木心中一咯噔!忙问:“老太太的孙子叫什么名字?”“叫雷涛!”小二回答。张木“啊”的一声,慌忙走出客栈。这时吹鼓手的队伍已经走到了店门口!张木不及多想,从店中搬出一条长板凳挡在了街心,高声喊道:“拦----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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