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辉自信满满地回答她,雅珍眼里噙满泪水,抬头望着他,问道:
“你是真心的吗?”
“当然,在你的安危面前,我岂会说谎?”
“我可以相信你吗?”
“我,以皇甫俊晖的名义起誓,这样可以了吗?”
“那我就放心了。”
“好了,我们走吧。”
面前的雅珍勾起了俊晖内心的火花,俊晖轻轻地吻了下她的脖颈,然后把头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俊辉好像听到了雅珍心脏猛烈跳动的声音,他们两就这样站了许久。扑通,扑通,雅珍的内心波澜起伏。雅珍无法抑制自己的心跳,害羞地问道:
“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那是你望着我眼神时发出的声音……也是我心里的声音。我……爱你。”
雅珍来回动了动身体,望着俊晖。俊晖有些害羞,他注视着雅珍,眼眸深邃。他的心如同水波一般朝雅珍涌来。不知不觉中,雅珍面向吐露心声的俊晖,像是终于明白了他的心一般,豁然开朗。嗒,嗒,这声音像无数花朵一起绽放一般,令她内心炙热。
“现在还害怕吗?”
雅珍双唇紧闭,摇了摇头。
“走!天动!。”
“走,我们走吧!”
俊晖把雅珍抱上马背,让她坐在自己前面,白色的马鬃毛飘卷,他们在夜路上吃力地走着。月亮越过了那边的山峦,闪烁着蔚蓝的光。微风拂过月色,两人骑着天动策马奔驰。像是没有尽头的永恒一般。
微风拂过,爱情就这么来了。
月亮越过远山,微风拂过月色,爱情就这么来了。
***
华灯初上之时,夹杂着水汽的微风吹过。
透过卍字窗可以看到,天空积着雨水,遍布着疏疏落落的乌云。
雅珍和锦熙正一起梳妆打扮着。锦熙用篦子梳理着雅珍乌黑的秀发,说道:
“昨天我看到那个少爷了。”
“少爷?啊!昨天在金城大君府那边看到的?”“嗯。我派人去打探过了,他和他娘亲在南山谷里生活,但是因为母亲生病,要在旁伺候很费力。所以过去准备的事也白费了,受了很多苦。”
雅珍好奇地望着锦熙严肃的脸庞。锦熙与初恋宋希守少爷恩断义绝后,她就总是把那些商人、少爷哥弄得身无分文,然后赶他们出去,但是今天为什么会对这个寒酸至极的穷少爷特别地关心呢?雅珍那样想着,愣愣地望着锦熙。
“你很好奇我为何会关心那个少爷吗?”
“嗯。”
“可别小看了他。那寒酸的少爷也和众多少爷一样,虽然家境很好,身边却没个侍从。他看起来很有才华,但只是做些杂活,让人觉得很可惜。而且我也很羡慕你能和皇甫少爷在一起。”
雅珍转过头,锦熙为她插上簪子。
“水放哪里呢?”
卖水人背着水桶,走进来问道。
“啊,放厨房那边吧。”
锦熙指了指厨房,看向卖水之人时她吓了一跳。他不就是昨天那个少爷吗?他脸色温顺,看起来老实本分。他放下背水用的背架,抬起头问道:
“那个,请问谁是一朵红小姐?”
送水的少爷不由分说地寻找着一朵红。
“请问少爷找一朵红小姐有什么事吗?”
雅珍站了起来,锦熙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少爷拿出一封书信。
“那边门前的领议政府上的少爷让我将这书信转交给一朵红。”
“怎么,他为什么不自己前来。”
“可能是因为我在金城大君府做过杂活,互相打过照面吧”
“好的,有劳少爷了。”
雅珍接过书信,转过身,锦熙面色明朗,走在前方为送水少爷引路。
“请到这边来,这里是厨房。”
“啊,好的。”
“从今天起,你负责给文香阁送水吗?”
“是的。”
“啊,好极了。倒完水我们聊一会儿吧。”
锦熙帮助他把水倒进了厨房的大缸里,将他带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他走进锦熙奢华的房间内,目瞪口呆。
“我这般寒酸的穿着不知会不会玷污你的闺房。”
“没关系的,请坐吧。”
锦熙让送水少爷衣衫褴褛坐在绸缎坐垫上。
“小姐何以如此待我?我已家徒四壁,身无长物。”
“少爷,我叫锦熙,花名是秋月。”
“我是文广浩。小姐不用如此款待我。我是没落的两班家的子嗣,没什么大用处。现在侍奉生病的娘亲,日子过得紧巴巴。以我的处境,来青楼有些不妥。”
文广浩胆怯地向后退着。锦熙望着看起来有些天真的文广浩,嫣然一笑。
“少爷,事情不是那样的。我只不过是,在不久前见识到了少爷的才华,看你生活得很苦,就想知道是何缘由。你好好照顾母亲吧,明天带母亲去看看大夫吧,我会替你安排好的。”
“啊?小姐为何对我……”
“小女只是想为少爷尽些绵薄之力。”
“不,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接受女子的帮助。小姐如此善良,在下感激不尽,但是请不要那样做。我不过是个送水的人而已。”
文广浩极力谢绝,起身要走。但是他这般模样反而温暖了锦熙的心。青楼里有很多靠敲诈勒索妓女生活着的男子。但是文广浩却和这些人大相径庭。他的眼神纯洁明亮,会让人想起许久未见,已然忘怀的初恋——宋希守,他的眼神也是那般纯净无暇。锦熙心想有时间一定要去拜访文广浩。初恋宋希守少爷那般决绝地离开,让她一直心痛不已,并且难以释怀,可是此时冰冻的心好像渐渐被融化了。
看着锦熙的脸上绽放出许久未见的花一般的笑容,雅珍也跟着她一样高兴。她走进房间,打开书信,严仁浩的字字句句映入眼帘……
“其实那天我偷看了你在小溪里洗澡。虽说我出生在书香门第,知晓礼义廉耻,但是怎么办呢。说实话,那天晚上起,你婀娜的身姿就已经印在我的脑海里……”
“天哪,还说自己专注于读书,看样子是专注于学习恋爱之事了。”
雅珍轻轻笑着,唤了唤外面的冬儿。
“冬儿啊!”
“在,小姐。”
“到外面看看领议政府上的少爷来了没?”
“好的。”
冬儿有些好奇,雅珍都有俊晖了,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她摇了摇头,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严仁浩走到了雅珍的房前。雅珍故意在绸缎坐垫上跪坐着,神色傲慢地望向严仁浩。
雅珍长而细弱的脖颈,光鲜亮丽的雪白的衣领和密如发般的丝带,牢牢地吸引着严仁浩的眼球。今天,雅珍目光炯炯地望着严仁浩,她圆润的额头,清冷地让人感到不可侵犯。严仁浩犹豫着开口道:
“昨天,我听到一朵红的声音了,那声音一直敲打着我的心。一朵红,我一直爱慕着你!”
“爱慕是什么?”
“就是爱你的意思。我想让你成为我的女人。”
“哈哈哈,你说爱慕我,所以你想带我走吗?少爷?”
严仁浩情真意切地吐露心声,然而雅珍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婚事我会和家里说的。”
“你的意思是要我当你的妾室吗?”
“不是,若是我这次及第,我就会向圣上和家人禀明这件事情,以正室之礼将你迎娶进门。”
虽说严仁浩乃是一介不谙世事的儒生,但他此刻的想法实在是单纯。
“小女认为此举不妥。”
“有何不妥呢?”
“少爷您不了解这世道了吧?”
“这世上难道不允许一个人爱慕着另一个人吗?”
“在我们的国家里没有这样的说法。这里士大夫们都会把自己家里使唤的丫鬟当成是自己的人,你也知道吧,你家里的丫鬟有几个能在你父亲大监大人面前保住自己的贞洁?还有,被你父亲欺负就已经够委屈了,如果被你母亲知道了,你觉得这个丫鬟还能活命吗?我们妓女也是一样的,你就别害我了,回去好好准备科举吧,不要再来文香阁了,下次我不会再出来见你了,不然的话,我就要轰你走了。”
雅珍果断的话语让严仁浩心里很着急,因为今天他离开了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雅珍了,所以,他更加无奈了。
“这只是你自己的想法罢了,你当我是那种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的软弱的书生吗?”
“而且,我已经有喜欢的男人了。”
“我知道,他叫皇甫俊晖吧,可是他不会像我这样对你的,一朵红!真正爱你的人是我,是我严仁浩!”
“你写一首诗送给我吧,那样我回去之后看到你写给我的诗,我一定会更加用功读书,一定可以登及第的。”
“不可以,诗承载着一个人的灵魂,写诗送你就像是把我的心也给了,我不会这样做的。你回去吧,不然世人会在背后说你是一个被妓女迷惑的傻瓜的。”
“我并不在乎这些,我会一直来的,直到你接受我为止。”
“呵!你这是要席藁请罪吗?”
就在两人在房里争锋相对的时候,传来了冬儿的声音:
“一朵红小姐!左议政大监家的少爷和其他几个书生还在等你呢。”
“我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
雅珍起身,看了一眼严仁浩,但是他却没有一丝要走的意思。
“还有好多客人要找我,我先走了。”
雅珍冷冷地说道,走出了房间,雅珍出来后四处寻找兰儿。
“兰儿。“
“是,一朵红小姐。”
“派人去领议政大人府上,把仁玉小姐请过来。”
“什么?仁玉小姐吗?让领议政家的小姐到这里来?”
“你去告诉仁玉小姐,就说让她来把她了不起的哥哥带回去,她应该会来的,现在马上派人去请。”
雅珍吩咐好兰儿后,穿过院子想要走向李顺梦所在的房间。不知道是为了表现出自己的诚意还是跟雅珍示威,严仁浩静静地坐在院子中央,这么一看,他也有可爱的一面。即使来往的人对他指指点点,嘀嘀咕咕,已经羞得满脸通红的他依然没有放弃。雅珍走过去,显得有点为难似的,提着裙摆劝诫他:
“少爷,议政大人还要面子呢,你要一直这样吗?”
“我不在乎这些。”
“是吗,让你父亲失了体面,这是一个儿子该做的吗?家里人看到的话,会说什么呢,啧啧!”
“你别把我当成小孩,认真地考虑一下吧。”
严仁浩眼神真挚地看着雅珍,可是雅珍只是笑笑。而之后,李顺梦又点燃严仁浩心中的怒火。不知为什么,今天雅珍来者不拒,谁劝她喝酒她都喝,所以,现在她已经有点微醉了。
没法推辞迟迟不肯离开的李顺梦,她进房间用玄鹤琴弹奏了一曲后就想离开。他开口就让雅珍坐在他身旁,不用想,雅珍也知道卑鄙的李顺梦在打什么主意。
“一朵红,过来陪我喝杯酒!”
雅珍嘴角上扬,笑容里透着一股冷淡:
“还有很多客人在其他房间里等着我,我就先退下了。”
“一朵红,我知道你傲慢到极点,你过来和我喝一杯,我就可以为你掩盖你上次所犯的错。”
“那我先告退了。”
像是要故意激起李顺梦的怒火似的,雅珍淡淡地说完后就起身了。李顺梦再也忍不住了,猛地站了起来,抓住拿着玄鹤琴就要开门离去的雅珍的手腕,雅珍手里的玄鹤琴“咚”地一声掉在地上。
“你这女人!”
“你这是在做什么?”
雅珍坐下来想要检查一下掉在地上的玄鹤琴,李顺梦想把琴抢过来扔到院子里去,把琴举了起来。
“为什么每次都不给我面子!”
“如果你把琴扔了,我不会罢休的。”
雅珍恶狠狠地瞪着他,她想要把院子里的严仁浩也引过来。
“不会罢休,你能把我怎么样?”
果然不出雅珍所料,刚才还有点退缩的李顺梦又开始嬉皮笑脸了,又把琴举了起来,想要扔出去。这时传来了严仁浩的声音:
“你这人!快把玄鹤琴放下!”
“你又是谁?哎哟,这不是玉面书生严仁浩吗?怎么!你也想像皇甫俊晖那样,为这个女人出头,是吗?”
“你侮辱我没关系,但是玄鹤琴就犹如一朵红的分身,快把它放下!”
严仁浩好声好气地劝说李顺梦把琴放下来,可是雅珍想要的不是这个。她想要严仁浩和李顺梦在文香阁里或者是在文香阁的朱漆大门前互掐,最好是让所有的人都知道。
雅珍一下子站起来朝李顺梦冲过去,似乎是想要抢回玄鹤琴,伸出手把李顺梦的黑笠扯掉了。被扯掉了帽子的李顺梦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抬高原本举着玄鹤琴的手,抬起脚踢了一下雅珍。
“啊!”
雅珍捂着肚子发出尖叫,倒在了严仁浩的脚边。
“你这家伙!竟然打女人!你这混蛋!”
不知道是从哪来的勇气,严仁浩冲过来抓着李顺梦的衣领。性格刚烈的李顺梦也一把扔掉玄鹤琴,抓着严仁浩的衣领。
“你!你疯了嘛!”
两人一打起来,屋子里的乐师和下人们就跑出去大喊“有人打架了!”,最后两人如雅珍所期待的那般,抛开家族、书生文人的面子在青楼的巷子里你一拳我一拳地打起来,谁也不肯认输。这场架打得很激烈,路过的人全都围了过来,在他们看来看别人打架本来就是件有趣的事,更何况是两个锦衣玉袍的贵少爷在打架,还真是让人觉得好气又好笑。
“快看啊,这不是两个人都是哪家的少爷吧?”
“是啊!好像真的是!这不是领议政大人家和左议政大人家的少爷吗?真是,这世道!啧啧!”
围观的人都在指指点点,最后居然还有人说应该把他们打架这件事告诉皇上。
另一边,故意让他们打架,还悠闲地围观的雅珍提起裙摆慢慢地往门外走去,锦熙看出了什么,跟上去问道:
“你是故意的吧?”
“什么?”
“还装蒜,骗鬼吧!”
“也是,即使骗得了所有人也骗不了你,你等着瞧吧,真正的好戏就要开始了。”
“你真是的!等着看什么呀!”
“过一会儿就知道了,快出去看看,要说围观,就要数围观人打架和隔岸观火最有趣了……”
雅珍语气轻松,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锦熙看着走在前面的雅珍,不禁咂舌:
“谁能看透你的心呢,简直就像妓女的裙子一样,一层一层又一层……”
雅珍往门外走的时候,围观他们打架的人把文香阁围得严严实实的,正好这有一顶装饰华丽的轿子在门口停了下来,透过门缝看到了雅珍,脸色一僵,慢慢地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欢迎您来到这里,小姐,让您来这里真是难为你了。”
雅珍说道,似乎对仁玉没有丝毫的畏惧。虽然之前一看到雅珍就想打她几个耳光,但是现在气势汹汹的仁玉竟然感到了不安。
“竟敢让我来这里,有什么事?”
仁玉朝雅珍问道,一脸鄙夷嘲讽的神情。
雅珍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下雨那天她扇了自己一巴掌的那副样子。
“既然深夜让您到此,肯定是有值得您来的理由了,不是吗?”
雅珍故意停了一下,想到仁玉等一下看到那个场面时的那个神情,她突然感到莫名的快感。
仁玉没有说话,现在她没有心思跟她咬文嚼字。她知道妓女一朵红并不简单,大晚上叫自己过来肯定是有什么事,虽然心里感到莫名的不安,但是她还是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等着雅珍的下文。
“请看那边,领议政大人和小姐您引以为豪的严少爷正为了我这个小小的妓女和别人打架呢。”
“你说什么?”
“这可如何是好啊,我怎么劝他也不听……”
“什,什么?”
仁玉没有紧皱,看向刚才下轿时人们围观的地方,又转过来看着笑眯眯的雅珍。
“难,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