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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初尝喜悦(2)

荆南一带结婚的习俗是比较讲究的。一般地说,要经过“填庚”,就是男女双方订婚后,女方得将自己的出生年、月、日、时,按照天干地支凑成八个字,写在红纸做成的帖上送往男家。男方收到女方送来的“庚帖”就得找算命先生合八字,若男女双方八字合得来,男方则择定良辰吉日作为婚期。然后,将确定的婚期通知女方,这叫“报期”。“报期”也是有讲究的,男方得为女方准备好迎娶时的衣服饰物,得向女方父母行茶。一般得向女方父母行烟、酒、糖、茶四样,还得按照女方提供的三亲六眷的名单准备好礼品。为这些亲眷准备的礼品得长幼尊卑有别,对长者一般地是在饼铺里订做一对大喜饼,对于其他的亲戚则只准备一般的酥食。完成“报期”这个过程,即双方都认同了的基础上,男方就得在婚期的前两天杀猪宰羊。然后,备上一份差人送往女家,称为“过礼”。过礼根据家庭情况有厚有薄。当女方收到男方差人送过来的用红纸封好的鸡、鸭、鱼、肉、酒等礼品后,得招待来人在女家用膳。然后,就将女方的陪嫁交由来人,或车载或肩抬或手提带回男家去。正式举行婚礼的前一天,称为“小客”。男方的己亲都要在这一天就开始前来祝贺,女方则在这一天大宴宾客。这天晚上,男女双方都得为新人举行“陪郎”和“陪姑娘”的仪式。“陪郎”要选十个年龄差不多大的未婚男性,陪伴新郎。“陪姑娘”也是要选十个未出阁的女性青年陪伴新娘。这个仪式,主要是通过酒席宴上,父母双亲给新人敬酒,说一些对新人婚后的要求,以及父母们对于办理子女婚事不周全的歉意。十弟兄或十姊妹则要轮番把盏或轮番用歌声祝福新人。这些浓浓亲情和温馨甜蜜的语言往往会让新人们感动万分、热泪涕零。新郎们在这种氛围下,多数则会将酒吃醉。到了正式迎娶的日子,男家要组织庞大的迎亲队伍,一般由男家中有身份,有地位且善言辞者率队,选择男女容貌端庄或姿色出众的亲朋数名作为迎亲人选随同。迎亲队伍还要率带吹鼓乐队、花轿马匹、挑夫杂役一干人等前往。当迎亲队伍簇拥着新郎官来到距离女家百十米的地方,就要停下来,先派出一人来到女方门前燃放三声土铳向女方报信,以示男方迎亲队伍已经到来。女方也以三声铳响作为回应,以示欢迎。这个时候,男方的迎亲队伍才能鼓乐齐鸣进入女家。男方迎亲队伍进入女家后,率队者得向女方父母或家中主事者诚恳地要求女方“发亲”(即将新娘接走的意思),得到女方允许后,则开始商量“送亲”的名单。一般地得按男方迎娶的规模,议定送亲的人员。女方如有哥、弟的,主送人员就是他们。没有哥、弟的则要选择一年轻的男性长辈作为主送人员。其他人员也跟男方迎娶一样,得选亲朋中出众的男、女各数名相送。当这些事宜议定后,女方就开始用酒宴款待男方迎亲人员。这餐饭往往要吃很长时间,一直将时间挨到估计迎亲队伍回男家时天将擦黑的时分,才罢宴发亲。这时,鞭炮齐鸣,新娘哭别父母亲人上轿启程。乐队在前吹吹打打,送亲的人员在新娘的花轿后或坐轿或骑马或坐滑竿相随,浩浩荡荡走向男家。当迎亲队伍到达男家大门前,则要落轿歇马,然后,由男家两名女迎宾将新娘扶下轿,搀扶着新娘从红地毯上走进新房。新娘进入新房后,会由男家中年龄最小的侄男或侄女为其端来洗脸水,让新娘洗手净面。新娘洗完之后会将铜板、银元之类的硬币掷向面盆中以作赏钱。新娘净面完毕后,婆婆将由家中女主事引入房中为新娘开启衣箱,以备新娘换装。婆婆为新媳妇开箱时要说一些类似欢迎、祝福的话,为日后融洽的婆媳关系奠定基础。婆婆开箱后,还得给新媳妇一笔用红纸封好的不菲的见面礼,称之为“开箱钱”。当新娘盥洗换装完毕,即开始举行仪式。当司仪宣布婚礼开始时,全部人员都要集中到举行仪式的大厅,新郎新娘按司仪的要求行完三叩拜礼入洞房后,即开席宴宾。首先安排坐席的自然是送亲客,男家支客官按照送亲人员的男女性别分别安排座位,然后,派男方亲朋中有酒量、善言辞交往者作为陪客,称之为“陪上亲客”。陪完上亲以后,其他的宾客才能坐席。宴罢,村中乡邻与男方主人年龄相当者,就会纠集一起,将当了公公的男主人抓住,要他将人们带入儿媳的洞房内讨糖吃、讨烟抽、讨茶喝。此间,人们将用不同的方式,让公公对媳妇说一些调戏的话,做一些猥亵的动作以取乐。公公不说不做,他们便不依不饶。公公说了做了,儿媳妇还得笑脸相陪。这种活动得持续三个晚上,称之为“闹房”。这种类似恶作剧的行为,早已是一种婚嫁活动中不可缺少的程序,是在封建社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基础上去掉男女羞怯面孔的演练机会,东家推之即视为对客人的不恭。因此,虽然人们内心反感却也不能流于言表。婚礼举行过后的第一天,待男方亲朋吃过茶,堂公伯叔等前辈将会一一被请出,接受新娘为其准备的鞋。接受此鞋时,这些长辈得给新娘一份不薄的礼金。完成这些仪式后,新郎便携新娘随着女方送亲客一起,回到女方娘家去拜见岳父岳母,称之为“回门”。回过门以后,整个婚礼才算结束。

赵二爹家从五月初三开始,就忙着杀猪宰羊,行茶过礼。待到五月初五正期的时候,赵家的亲朋好友已欢聚一堂,金银滩的乡邻们也几乎是一户不漏地都到赵家上了人情。吃过早饭,将迎亲队伍发走以后,赵二爹便叫主事通知所有宾客到月牙河堤上去观龙舟赛。闻听此信,人们自然是争相前往。

原来,春满和谷雨找过赵二爹说要在端午节赛龙舟的事,得到赵二爹许可后,他们便将搁置多年的龙舟整修一新。还从湾子里挑选了十多个年轻体壮的男子,将龙舟抬到月牙河中进行操练。为了使龙舟赛的场面搞得宏大一些,他与邻近的莲花湖,牯牛滩两个大队过去参加过龙舟赛的熟人联系,鼓动他们参加金银滩的龙舟赛。接到春满的邀请之后,莲花湖和牯牛滩龙舟队很快也组建起来了。因此,参加今天龙舟赛的有三支龙舟队,金银滩是黄龙队,莲花湖是青龙队,牯牛滩是白龙队。

今天,三只龙舟主要是比赛月牙河竞渡。月牙河是长江上的一条支流,在金银滩这一段宽约一里路左右,平时,水流缓慢。但是,逢汛期就会河面变宽,水流湍急。现在,正是长江流域的汛期。因此,今天的龙舟竞渡将比在静水中比赛更具有挑战性。

上午九点五十八分,比赛正式开始。当赵二爹手持铁皮自制的话筒大声宣布:金银滩端午龙舟赛现在开始时,三只龙舟在咚咚锵的鼓乐声中,箭一样向对岸划去。由于水流湍急,三只龙舟划行的速度受阻,航向已逐渐偏离对岸所设标志。月牙河两岸数千名观看比赛的人们心都提到了喉咙眼上,担心竞渡不能成功。这时,只见黄龙急流勇进,拨正航向,遥遥领先地到达目的地,夺得标志。于是,月牙河两岸鞭炮声骤起,人群沸腾起来。原来,在荆南一带有一个传说,说是龙舟赛如果黄龙取胜,来年将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因此,赛龙舟时,人们自然希望黄龙取胜。

赛完龙舟,赵二爹专门摆下酒席,宴请所有参赛的龙舟队员。大家举杯相庆,一是庆祝赵家喜迎新人,二是预祝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个个吃得满头流汗满嘴流油。酒酣耳热之际,莲花湖龙舟队的队长端着酒杯走到春满坐的桌前说:“春满,感谢你组织了这场赛事,虽然我们没有取胜,但是,我们仍然很高兴。因为我们已经感觉到了国泰民安的气氛。”

春满连忙站起来答道:“陈强,我也感谢你们的参与,如果没有你们的参与,肯定没有这么热闹的场面。”

两人正说着话,此时,牯牛滩的领队李金龙也凑过来说:“春满,我佩服你们金银滩的小伙子们,当到了河中间,我们只能往下游顺流下去,你们却航向不偏,行速不减就到了目的地。”

这时,谷雨插进话:“这全得归功于我们这位舵手,他把舵一把稳,我们大家齐心用力一划,自然就躲过了漩流。只要冲过了河心这几十米距离,就不愁到达不了目的地。”谷雨说着指了指春满。

两人点了下头,然后,他们与春满将杯中酒干了个底朝天。

乘着赛龙舟得胜夺魁的兴头,人们待家宝婚礼完毕后,就将赵二爹抓住不放。进儿媳洞房前,一帮人先为他化了装。人们为他戴上了一顶用纸糊的帽子,上面写着“烧火佬”三个字(即扒灰人的意思)。脸上被锅灰抹成了大花脸,看上去让人感到滑稽可笑。身上背着人们为他特制的火叉、火钳、吹火筒以及瓢、勺等炊具,走起路来叮当作响。化装完毕,然后由人们簇拥着将他拽进洞房。进了洞房以后,人们将为他举行一个特殊的仪式,叫作“烧火委员会新会员入会仪式”。先得由新会员递交入会申请书,赵二爹只得从荷包里掏出人们事先为他准备好的入会申请,双手递交给主持人。主持人为了哗众取宠,却要赵二爹大声念过以后再接,赵二爹只得念道:“本人自愿加入烧火委员会,承认会员章程、履行会员义务,努力工作,保证成为一名优秀会员,申请人赵道善,一九八○年端午节。”念完以后,主持人接过赵二爹递过的申请书,煞有介事地说:“对于赵道善同志的要求,本会还要进行审查。”然后,故意拿着赵二爹给的申请书先朝湾子里几名已经娶过儿媳的“老会员”征求意见,得到了大家的认同。此时,主持人还不放过,又拿腔作调地说:“本会历来坚持群众路线,赵道善同志能不能入会,我们还得听听群众意见。”说过,朝着新娘子问道:“秀梅同志,赵道善同志加入烧火委员会你同意吗?”秀梅自然是笑而不答。主持人便转向赵二爹:“赵道善同志,看来你还得做一下群众工作。”主持人话音刚落,旁边的人便一哄而起,将赵二爹推到新媳妇吴秀梅旁边。稍等片刻,主持人便问:“工作做好了吗?”赵二爹只得笑着答:“工作做好了。”主持人却不依不饶地说:“工作做没做好,要人家秀梅姑娘说了算数。”然后,又转向秀梅问:“秀梅姑娘自己回答我的提问,赵道善同志加入烧火委员会你有没有意见?”秀梅看躲不过这一关,只得腼腆地笑着点了点头,并不言语。主持人继续卖关子:“表态不明确。”这时,在一旁的赵二婶连忙对秀梅说:“你就说一句没意见。”在婆婆的催促下,秀梅才细若无声地说了句:“没意见。”主持人听过后笑着说:“你没意见,那还得看一个人有没有意见。”然后,转向赵二婶:“二婶你有没有意见?”赵二婶马上大声回答:“我举双手赞成,没意见。”大家便掀起一阵哄堂大笑。待大家敛住笑声,主持人才宣布:“根据赵道善同志本人申请,在征得群众同意的基础上,烧火委员会通过认真审查,准予其加入本组织。特此通知。”念完以后,将盖有用胡萝卜雕刻的烧火委员会公章的通知书发给赵二爹。仪式完了之后,第一个节目就是“借火点烟”。新娘子为闹房的客人递上烟以后,还要为客人点上火。但是,点火时,客人却用气故意将火吹熄。屡次之后,新媳妇只得求公公借火。当赵二爹擦燃火为其点烟时,客人却也不依,非得要新媳妇为客人把住嘴上的烟,才能让赵二爹为其点火。当一支烟点上后,人们就会欢呼:火烧燃啦!点过烟之后,就是喝“抬茶”。所谓“抬茶”,就是新娘子要为每位客人冲一杯糖水,然后,新娘新郎共同用茶盘抬给客人喝。当糖茶送给客人时,客人并不接,要求赵二爹与新媳妇抬给大家喝。没有办法,赵二爹只得亲自抬。谁让他说过让大家乐呵三天的话呢?现在已经是覆水难收。哪晓得赵二爹与新媳妇抬的茶大家也不喝,非得要唱了抬茶歌才会喝。于是,洞房里便响起了抬茶歌,这抬茶歌是儿媳唱,公公将每句的最后一个字重复一遍。当赵二爹将茶抬到春满的面前时,春满要求赵二爹与秀梅唱一首新编抬茶歌,他们只得按照他说的去唱。当秀梅唱第一句:糖茶烫,糖茶甜。赵二爹就重复:甜。接着秀梅唱:公公儿媳情谊绵。赵二爹又重复:绵。秀梅唱第三句:烧火房里偷着见。赵二爹重复:见。秀梅唱最后一句:一天不见心里欠。赵二爹最后重复道:欠(即想念的意思)。当这首抬茶歌在春满的编导下唱完时,人们已笑得前仰后倒。喝下糖茶自然心里甜滋滋的,那是因为丰收带给了他们喜悦,生活的蜜已经让他们陶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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