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了国家干部的褚红卫，总觉得那个瘸腿媳妇，有点对不住观众，甚至影响他的形象。因此，他内心里斗争很激烈，他想把这个瘸腿媳妇休掉，又怕别人说他是陈世美。另外，这个瘸腿媳妇还给他养了一对儿女。于是，休妻的想法虽时时闪现，却也不敢付诸实施。可是，当他从南河调到红旗公社当党委书记，走进公社大院第一眼见到公社妇联主任白玫后，就被她的美丽和风骚所吸引。很快，他便上了白玫的床。三年来，为他献身的白玫，已经做了三次人流。已近三十的白玫，到现在仍然独身一人。显然，她是在等待褚红卫。
见褚红卫骑车出了公社大院，白玫跟陈晓词说了声这几天我得到底下去蹲几天，就骑着车子匆匆忙忙地出去了。白玫出了公社的院门，并没有去她所包点的栖凤岗大队，而是朝着往南河去的古津渡驰去。到了古津渡口的柳树林里，白玫远远地就看见褚红卫在那里等她。她将自行车放在堤坡上，便向褚红卫冲去。见白玫来到跟前，褚红卫将抽剩的半截烟扔到地上，问了句：“来啦！”
白玫并不回话，却一把扑上去抱住了褚红卫。褚红卫紧张地朝四下张望了一下说：“你疯了，这还没离开红旗公社的地盘哩！让别人看见了怎么办？”
“我不管，我就想要这个孩子。”白玫极不情愿地松开了手。
“胡说，你不想要名誉我还要咧！”褚红卫有点恼了。
听了褚红卫的话，白玫顿时泪水盈眶地说：“在床上你怎么不想到你这个书记的名誉？你只求一时快活，却不管我的死活。我听医生说，做人流超过三次以后，如果再刮宫的话，极有可能出现大出血。你说我该怎么办？”
“叫你来，就是商量解决问题的办法的。”褚红卫边替白玫擦眼泪边说。
“我是再没有任何办法，看你说有什么好办法。”白玫说着，赌气似的转过身去。
见白玫转过身去又在抽泣，褚红卫变得很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别急，我有一个远房亲戚，他是位老中医，我去请他给开一副打胎药，也许可以解决问题。”
“我听说用打胎药打胎，得在三个月前，可现在都快四个月了，能行吗？”白玫边擦着眼泪便转过身说。
“我这个亲戚医术很高明，据说解放前，南河大地主何余阶的千金，与长工偷情后肚子大起来了，就是他抓的药，一副就见了红。”褚红卫安慰白玫。
“万一打不掉怎么办？”白玫又问。
“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再说呗！”褚红卫说。
“那就只有这个办法！”白玫说着，眼眶里又充盈了泪水。
褚红卫说：“就这样定，我今天就过去找他，明天我把药送到你家里来。”说着，褚红卫推上自行车，径直往古津渡口走去。
吃罢早饭，刘秘书正欲下乡去，却听办公室小曹喊他接电话。他便跑过去抓起听筒，对方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刘秘书吗？我是区委组织委员杨昌龄，怎么你们褚书记他不在？”
“哎哟！是杨委员呀！褚书记他下乡去了。有什么事情您说，我给他转达。”刘秘书很热情地说。
“是这样的，地委党校要举办一期公社党委书记读书班，给我们区分了一个指标，区委研究决定让他去。请你通知他把工作安排一下，后天到地委党校报到。”电话里，杨委员非常明确地传达了区委的决定。刘秘书犹豫了一下，问道：“杨委员，当前工作很忙，我们褚书记只怕走不开呀！”
“这是区委的决定，再忙也得去。”说完，对方将电话挂了。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嗡、嗡声，刘秘书愣在那里，足足有几分钟时间。他想，在当前这种情形下，要褚红卫去学习，他肯定不会去。但是，区委的态度十分明确，并且后天就要去报到。时间这么紧，他得先把褚红卫的人找到以后再说。于是，他跟办公室小曹交代了几句，便急忙往南河褚红卫家里赶。当他赶到褚红卫家里时，只见褚红卫那瘸腿媳妇，正在往家里提水。看见她那极不方便的样子，他连忙接过她手中的水桶，将她家里的水缸提得满满的。那瘸腿媳妇见他满头大汗的样子，便递过一杯凉茶，感激地说：“谢谢你刘秘书，你不来的话，我得半天时间，才能将一缸水提满。”
“你这行动不便，平常吃水都这样？”刘秘书惊诧地问。
“平常是我的弟弟来帮忙，今天他有事不能来，正逢上缸里没水了，我们娘儿三个也不能等着渴死呀！”瘸腿女人说。
“哎！褚书记不是回来了吗？他的人呢？”刘秘书问。
瘸腿女人说：“回到家里打了个旋，前天一大早就走了。说是工作忙，得赶回单位去。”
刘秘书听出了瘸腿女人的满腹幽怨，连忙说：“确实很忙，最近，我们都下去蹲点去了。我这就是从点上来给他汇报的。”
“我看我们公社和大队的干部没有你们忙。老百姓分田到户以后，该种什么，该什么时候种，他比你们这些干部清楚多了，根本不需要干部指手画脚的。”瘸腿女人边说边从鸡窝里掏出几个鸡蛋，准备弄给刘秘书吃。
见瘸腿女人在洗锅，刘秘书便连忙拦下了。说：“嫂子，您别忙了，我得去找褚书记去。”说着，便走出了屋外。
见刘秘书走了，瘸腿女人一走一瘸地走到门旁，一把扶住门框，对已经飞身离去的刘秘书喊道：“有空来玩哪！”
离开瘸腿女人的家后，刘秘书在心里寻思：这褚书记已经离家几天了，究竟到什么地方去了呢？忽然，他想起那天褚红卫一走，白玫就跟着离开了公社大院，他现在会不会跟白玫在一起。如果跟白玫在一起的话，那么就肯定是在白玫家里。一来白玫的家就在离古津渡不到两里路的地方，那个地方很安静，一般不容易被人发觉。二来白玫是独生女，家庭条件很好，她妈一手茶饭做得不错，待人也很热情，女儿的顶头上司来了，自然会千方百计招待的。再则，褚红卫和白玫的关系，虽然他们平时是“强盗的妈坐上席——假装正经”。但是，人们心里却都清楚得很，只不过没有人去捅破这层窗户纸罢了。正想着，前面路上一道坎，他也没看见，一下撞了个趔趄。刘秘书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沾的灰，傻笑了几声，便骑车直朝古津渡方向驶去。
当刘秘书赶到白玫家中时，褚红卫果然就在那里。褚红卫跟白玫分手以后，他先去找了他的那位远房亲戚，远房亲戚听了他的叙说，朝他看了一眼，二话没说，提笔开了单子后，喊了声药房的司药说：“照单抓药。”当司药将包扎好的药交给这位老中医时，老中医往坐在面前的褚红卫一推，说：“一副见红，两副净身，两天一副，文火煎熬。”
褚红卫接过药，然后，从包里掏出一条“永光”牌香烟，送给老中医。老中医笑着说：“那我就笑纳了。”
老中医的药，果然名不虚传，白玫服了以后，第一天就动了红。见白玫动了红，褚红卫决定就留在她的身边陪陪她。白玫妈见褚红卫与白玫说话那神色，心里自然清楚了一大半，每天不是割肉、宰鸡，就是到河边去称鱼，对他招待得极为殷勤。褚红卫也不推辞，每天，除了早晨听听收音机中播出的新闻外，其余时间就是陪着白玫。当刘秘书来到白玫家中时，褚红卫和白玫正并排躺在两张拖椅上乘风赶凉。见刘秘书来了，褚红卫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表面却像没事一样笑着说：“看你这急惶惶的样子，肯定有事吧？”
“哎呀！我跑到你家里去了。”刘秘书边擦汗边说。
“哦！我在家里只待了一宿，前天就走了。最近这两天在栖凤岗、古津渡这几个大队转了转。今天听说白玫病了，我就转过来看看，这也刚到。”褚红卫掩饰道。
“工作累的吧？前几天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啦！”刘秘书转过头去问白玫。
白玫笑笑说：“病的有些日子了，只是没有吱声，现在硬是撑不住了，才抓了几副药回家来喝。”
“到底有么子事？”褚红卫怕刘秘书跟白玫扯远了，马上拦下了他们的话头。
“区委通知你去地委住党校，明天就要报到，时间三个月。”刘秘书说。
一听刘秘书的话，褚红卫马上问：“谁通知的？”
“杨委员通知的。”刘秘书答。
“你没跟他说眼下工作忙我走不开吗？”褚红卫又问。
“说了，可是杨委员说这是区委集体决定的，你必须得去。”刘秘书说。
听了刘秘书的回答，他的脸色立即变成了猪肝色，急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究竟怎么办？”刘秘书在旁边问。
“他妈的，这是个阴谋，他们是想要我不战自退，不战自降。”褚红卫气得浑身直哆嗦。
“不过，这住党校也不是什么坏事。”见他气得不行，白玫在一旁劝道。
“你们太幼稚了，他们这叫釜底抽薪。不行，我得去找县委，决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褚红卫说着，推起自行车就朝县城方向走。
见褚红卫走了，白玫妈连忙从厨房赶出来喊道：“褚书记，饭都熟了，您怎么不吃了走咧！”
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懒得回答，褚红卫头也没回地骑车走了。
褚红卫风尘仆仆地赶到县里，他跟县委办公室主任江佚名说，我要见别书记。江佚名说，别书记在办公室里，你去吧！
褚红卫推开别志旺办公室的门，喊了声：“别书记。”
别志旺马上抬起头来，一看是褚红卫，便惊问道：“红卫，你怎么来了？”说着，顺手丢过去一包烟，指了指对面的沙发，让他坐。
褚红卫一边往沙发上坐一边问道：“别书记，这次我们区委安排我去地委住党校，您知不知道？”
“县里给你们区分配了住党校的名额，我知道。但是，定谁去那是你们区委的事。”别志旺说。
“我看这是个阴谋，他们在当前这样重要的时刻，安排我去住党校，无疑是要我对那些想搞资本主义复辟的人不战自降，我不去。”褚红卫说得非常激愤。
“我也得去。”别志旺望着面前一堆厚厚的文件，神情黯然地说。
“什么？你也要去住党校？”褚红卫惊诧地问。
“省委党校县委书记读书班。”别志旺呢喃道。
褚红卫又问：“您要去多长时间？”
“一年。”别志旺的话显得有气无力的样子。
“天啦！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褚红卫茫然地问。
别志旺无力地扬了扬手说：“红卫，也许这次我们真的错了。是该换换脑筋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