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滩捉奸这场闹剧,是在褚红卫授意下,由刘秘书一手操纵的。当高晗来到金银滩时,褚红卫就知道了消息。他对刘秘书说:“这个叫高晗的《古城日报》记者,据我了解是地委书记高原的女儿,也是辜有为的未婚妻。她此时到我们红旗公社来,名义上是采访,却也不跟我们联系,这里面肯定有见不得人的目的。”
“记者可是无冕之王,她不跟我们联系,我们也把她没有办法呀!”刘秘书听后说。
褚红卫摆摆手:“我们得想办法将她赶走,不然的话,将会遗患无穷。”
刘秘书问:“您有什么锦囊妙计?”
褚红卫招招手,刘秘书连忙把耳朵贴过去,褚红卫便附在刘秘书耳旁嘀咕了一阵,刘秘书听后笑着说:“这主意好!”
事后,当刘秘书在莲花湖大队支部书记龙超凡家中,看见辜有为领着高晗走来时,他便连忙躲到他的姘妇,莲花湖大队妇女主任余艳霞家中,并安排余艳霞全程盯上他们的梢。这就有了余艳霞到龙支书家送鱼,帮厨这一幕。余艳霞是个极富心计的女人,在陪同高晗的过程中,她了解清楚高晗住在金银滩小学,晚上她和辜有为都要回那里去,便悄悄地盯上了他们的梢。通过两天盯梢,她发现高晗每天晚上,在回金银滩小学时,都要在湾子上那片柳树林里歇一会儿。她将这个发现告诉了刘秘书,于是,便有了治安巡逻队出现这场闹剧。
没想到他们精心设下的一个局,被春满和金银滩的人们给搅了。听了刘秘书的汇报,褚红卫气急败坏地说:“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见褚红卫气得鼻孔冒烟的样子,刘秘书带着一种将功赎罪的心情对褚红卫说:“这件事虽然没有办好,但我今天在莲花湖电排工地,见到了黄秋水,他告诉了我一个很重要的情况。”
“什么情况?”褚红卫盯着刘秘书问。
“金银滩大队最近一段时间,已经全部偷偷地将土地承包到户了。”刘秘书说。
褚红卫瞪大了眼睛,不相信似地问道:“真有此事?”
刘秘书答:“真有此事,而且就是在郭靖宇请假外出的那段时间里。”
“他妈的,看来郭靖宇是在耍我。”褚红卫骂道。
“我看是辜有为出的主意,没有辜有为撑腰壮胆,我量郭靖宇是不敢这样做的。”刘秘书说。
“嗯!有道理。既然你郭靖宇硬要往我们的枪口上撞,那我也就只好拿你开刀哪!”褚红卫狠狠地说。然后,要刘秘书立即通知召开各大队支部书记会议,并说要请区委工作组的同志,特别是辜有为一定要参加。
支部书记会上,褚红卫首先宣布:“由于金银滩大队支部书记郭靖宇同志,对公社党委的决议采取阳奉阴违的态度,背着公社党委,也背着区委工作组的同志,偷偷地在全大队搞分田到户。他的这些行为,破坏了党的纪律,在全公社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为了严肃纪律,公社党委决定,郭靖宇同志从现在起停职检查。黄秋水同志从莲花湖电排工地指挥部回金银滩大队,主持全面工作。”说到这里,褚红卫看了一眼辜有为,讪笑道:“由于这个问题出现以后,没有时间跟区委工作组的同志们沟通,我想工作组的同志们肯定是支持的。对不对?辜有为同志。”
见褚红卫向工作组公开挑衅,小黄和小孟早就气得脸色铁青,几次想发作,但都被辜有为用眼色制止住了。但是,褚红卫点名挑战后,他不得不站出来说:“区委早就明确规定,区委派出的工作组,要对各公社的工作进行指导,工作组组长必须参加各公社党委会以及一些重大活动。你们召开今天这个会前,既没有通知我们参加你们的党委会讨论,也没在会前给我们通气,我认为这不是有没有时间的问题,而是想让我们在这个会上措手不及。因此,我们决定,工作组退出会场。但是,对于这里发生的一切,我们必须立即向区委报告。”说着,辜有为带着小黄、小孟走出了会场。
见辜有为他们离开了会场,褚红卫心里在暗笑,口里却说道:“那就恕不远送。”
参加支部书记会议的人员,见工作组和褚红卫这种剑拔弩张的局面,便在底下交头接耳议论起来。褚红卫见状,一拍桌子吼道:“同志们,现在斗争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尖锐,可以说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每一个共产党员、革命干部都到了接受考验的关键时刻,我们要准备坐牢,准备用生命和鲜血捍卫社会主义,绝不让资本主义在红旗公社复辟。”他的话让人们听后感到颤栗。
会上,他还宣读了他亲自起草的致荆南县委的公开信。信上列举了分田到户,联产承包的十大罪状,表明了红旗公社即使全县出现资本主义复辟,也要成为资本主义汪洋大海中,最后的一块社会主义绿洲的决心。并强迫所有参会人员都签了名。迫于褚红卫的淫威,自然没有人不敢不签名的。
由于褚红卫的倒行逆施,红旗公社即将形成燎原之势的联产承包工作,一夜之间被镇压下去。
在红旗公社与褚红卫发生正面冲突以后,辜有为连夜赶回区委,向徐光远作了详细汇报。徐光远听完汇报后说:“褚红卫作梗,这是预料中的事情。”
“那我们得想办法对付呀!”辜有为着急地说。
徐光远从荷包里掏出一包烟,叼出一支点上后,看着辜有为问:“你有什么办法?”
辜有为说:“我认为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就是按照地委高书记说的,撤掉‘抵门杠’。”
“你是说撤掉褚红卫?”徐光远夹着烟,盯着辜有为问道。
辜有为坚定地点了点头。
徐光远沉思片刻后,摇了摇头说:“不行,现在条件还不成熟。褚红卫从‘农业学大寨’那阵子开始,就是县里的红人,后来被县委结合进了常委班子。尽管清理‘三种人’时,把他的常委撤了,可别志旺与他的关系非同一般,仍然保留了他县委委员的身份。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的行为就是别志旺思想和意志的体现。因此,别志旺在荆南不倒,你就撤不掉褚红卫。”
“撤掉别志旺,我看也只是时间迟早的事情。”辜有为说。
徐光远问:“什么意思?”
“我听说地委很不满意荆南的工作。”辜有为答道。
听了辜有为的话,徐光远的眼中,放出一种异样的光彩。
听完辜有为的汇报,徐光远马上找来区长黄逸飞商量对策。
黄逸飞听徐光远通报完情况后说:“如果现在撤掉褚红卫有困难的话,我们可以按照有为说的,来他个釜底抽薪呗!”
“怎么个釜底抽薪法?”徐光远问。
“县里不是给我们分了个到地委党校学习的名额吗?就让褚红卫去呗!”黄逸飞说。
“对,要他去住党校,他心里有意见,可嘴上不好提。”辜有为补上一句。
“好主意,我们想到一起去了。等他三个月党校住下来,我们的联产承包就搞完了。到那时,生米煮成熟饭,他也就奈何不得了。”徐光远高兴地拍着大腿说。
“那红旗公社就叫有为去主持工作。”黄逸飞建议道。
“行,包片的区委委员,代理党委书记主持工作,那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徐光远表示赞成。
自打在全公社支部书记会上气走辜有为和区委工作组以后,褚红卫像出了一口恶气一样,心里舒坦极了。第二天,他把公社党委副书记、管委会主任陈晓词和刘秘书叫到一起,跟他们说:“昨天的会议以后,应该说全公社的局势可以稳定一些日子了。我们当前的任务就是要让党委委员实行分兵把守,包干负责的办法,加强对底下的监督。只要秋播前不把田分下去,那些做复辟资本主义美梦的人,阴谋就不会得逞。我已经有三个月没有回家了,想趁这个空隙回家去看看,顺便也了解一下南河那边的情况。工作上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二位负一下责。”
“行啦!你去呗!”陈晓词不咸不淡地说。
“您也该休息休息了,为了让红旗公社的红旗不改变颜色,您可以说是殚精竭虑啦!”刘秘书那些拍马屁的话,让人听起来浑身起鸡皮疙瘩。
褚红卫听着自然很受用,笑着说:“大家都很辛苦,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让我们每个人都经受了一次考验。”
听他们二人互相吹捧,陈晓词便站起来说:“没事我先走了。”
褚红卫点了点头,陈晓词便离去。看着陈晓词离去的背影,褚红卫对刘秘书叮嘱道:“我离开的这些日子,整个工作实际由你负责,有什么情况,要立即向我报告。”
“您放心,我一定按照您说的办。”刘秘书露出一脸奴才相说。
安排妥当后,褚红卫收拾了一下,便骑着自行车离开了公社大院。
褚红卫家住在月牙河西岸的南河区,自从调到红旗公社工作以后,确实很少回家。这倒不是真的像刘秘书吹捧的那样,为了工作而舍身忘家,却是另有原因。原来,褚红卫结婚很早,结婚时还在大队当会计。为了日后能有出头之日,他巴结上了大队支书。大队支书看他有几分冲劲,便对他说要将自己那个瘸腿姑娘许配给他。起初,褚红卫也很犹豫了一阵子。后来一想,为了前程起见,也就答应了。见褚红卫答应了,大队支书说,那就马上办事。只要把事一办,我就辞职并向上面推荐,由你来当这个大队支书。就这样,褚红卫便讨回了那个瘸腿姑娘做媳妇。不过三个月,大队支书也兑现了他的承诺,将大队支书的宝座“禅让”给了褚红卫。
褚红卫当大队支书那阵子,正是全国“农业学大寨”高潮迭起的阶段,他那个叫着月洼子的大队,是个靠山濒湖,自然条件比较差的地方。于是,他以大寨人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的精神,一手抓阶级斗争,一手抓战天斗地。不仅在月洼子挖出了一个叫作“湘鄂边反共自卫军”的反革命集团,还围湖垦造了一千多亩粮田。由于增加了种植面积,月洼子大队的粮食产量猛增,被当时正在南河区当区委书记的别志旺,树为全县“农业学大寨”的先进典型,褚红卫也因此被转为国家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