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铭澈缓缓闭上眼,呼吸间萦绕的都是她身上甜腻的芬芳,靠得越近,这种香气越浓。
“沙——沙——”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豁然睁开眼,侧首,是一身禁军装束的风翼,将其挺拔清癯的身体衬得英姿勃发,然,,那张俊美如玉的脸上是难掩的疲惫,整夜的不眠不休,无时无刻不处于紧张状态,处理着所有刺杀之后残留的问题,圣人也会倒下。
“皇上——”风翼跪下行礼。
“嘘——”他将手指凑近唇边,做出了禁音的姿势,轻手轻脚地将她的身体独立安放于贵妃椅上,掖好斗篷。
将一切尽收眼底,风翼神色不变——她,已经没事了,幸好。
双手别于身后,龙铭澈慢慢踱着步走入海棠花丛的深处,声音压得有些轻:“风卿,可有结果?”
眼角一带而过安稳沉睡的人儿。
“臣派人明察暗访,但找不到蛛丝马迹,不过——”风翼声音一顿,“臣曾经翻查过记录,戏班总共有二十二人,昨夜格杀的确实有二十二人,而,今晨,有人发现了戏班原先所住驿站之后的枯井之中有二十一具尸体。”
“哦?”龙铭澈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深沉,惊讶道,“二十一具尸体?”
风翼恭敬地回答:“是,二十一具尸体的容貌和昨夜所死的刺客竟都一一对上,之后,臣再次察看了刺客的尸体,脸上果然是覆着另外一层面具。换句话说,刺客很早就已经潜入了戏班内部。根据所有人的面容做出人皮面具,这必然是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财力的。”
他眼眸更黯,隐有暗流涌动:“早已潜入?”
“是,而蓝羽戏班名扬天下,表演自然是一流,昨夜……”风翼昨夜并不在现场,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
“昨夜,”皇帝顺着接下,“昨夜的表演精彩绝伦,那样的技艺根本不可能在一朝一夕之间练成,或者说,那样的技艺不可能仅仅在民间……”
未完的话语是,或许只要皇家才能有那样足够的财力培养出那样的艺人。
风翼语句笃定:“所以,臣以为,那群人绝对,或者,以前一定有过演出经验,换言之,他们绝对是真正的艺者。”
“呵呵,”皇帝摩挲着下巴,状似思索,喃喃自语,“风卿这么一说,孤倒是想起来了,旭向来是喜欢歌舞,而善于音律的,父皇那时候看的歌舞好像都是他亲自调教出来了,《破阵乐》,难怪孤觉得异常熟悉,原来……”
旭,龙铭旭,曾经青龙国四皇子,在龙铭澈登位,龙铭宇回国之后,死于一场叛乱,原因不明。
“皇上?”兄弟残杀的戏码向来是皇家最常上演的。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线索?”他冰凉一笑——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回禀皇上,”风翼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恭敬奉上,“臣亲自去了一趟旭亲王墓,发现墓前有泥土翻新过的痕迹,而这必然是有人在不久前埋下的。”
龙铭澈接过玉,随意瞟过一眼,生生愣住,圆形镂空的玉佩,中间赫然就是——“旭”,而这字的笔迹,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字体。
“呵,的确是旭皇弟的笔迹,”指腹摩挲着玉的形状,他唇边带着有些飘渺的淡笑,“孤记得,曾经父皇的寝宫是挂满这样的字迹的,也只有旭皇弟才能写出如此潇洒脱俗的字体。”
当然也是他亲手燃尽了那一切的华丽。
“臣以为,”风翼低下头,“那批刺客应该是旭亲王曾经的幕僚。”
至于真相如何,已经不得深究。
“是吗?”紧紧将玉包裹于掌心,他视线穿过海棠花枝,望入遥远的苍穹,“一时的心软,换回的依旧是难以磨灭的悲剧,本来是那么好的艺人,可惜了……”
“请皇上给微臣一个月的时间,定然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风翼单膝跪地,请旨。
“算了,”手一挥,龙铭澈神色间有哀伤,类似叹息的语气,“既然死者已矣,孤也不想要追究,就将他们的葬于旭亲王陵墓附近,也算是君臣一场,让他们安息吧。”
只一夜,这个少年就得到了比他们更多的信息,心细如尘,体察入微,有勇有谋,的确是不可小觑的存在,风家百年来,出官入仕,一向是对朝廷忠心不二,满门忠烈,风翼同时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将来,必然可以驰骋沙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皇上英明。”没有任何异议,风翼接受了指令,“臣领旨。”
一个帝王喜欢臣子的绝对服从,无论是如何荒唐的理由,都要无条件信服。
“退下吧。”没有回首再看风翼,龙铭澈淡淡道。
龙铭澈手覆上一颗海棠树的树干,一点点剥离树皮,唇边笑容嗜血:“旭皇弟,你死得太孤单了呢,作为兄长,怎么舍得你那么孤独——”一顿,“孤倒是想起来了,你那宝贝女儿,落落已经会叫皇叔了,当年孤念她弱智无依,一直差人将其好生抚养,可惜,呵,就让她去陪你如何?你以前,不是最疼她,最放心不下她了吗了吗?将来,就由你自己亲自抚养吧。”
“啊,”故作惊奇,“她倒是很像你的妻子,特别是那双眼睛,比龙氏一族更深,更无辜天真,孤也很喜欢那双眼睛,在黑暗的地狱想必眼睛也是不需要的吧,那么,旭皇弟不介意将它们留给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