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得感谢洪玉,居民们得到补偿,鹿宁坤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洪玉,并向她道谢。鹿宁坤来到客栈把消息告诉洪玉后,洪玉问他怎么谢自己。鹿宁坤说请洪玉去烟波楼吃饭,洪玉摇摇头,显得有些不高兴。她觉得鹿宁坤把自己当成兄弟了,不论什么事都喝酒庆贺。鹿宁坤见洪玉不愿去,就问她想去哪。洪玉提议去看看重修的长春观,鹿宁坤说行,只要你乐意,天涯海角我都陪你去。
于是,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就朝宾阳门(大东门)走去。突然,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跑了过来,一下撞在洪玉身上,后面一个胖子追到跟前,一把拧住小乞丐的耳朵:“你个小王八蛋,我看你还敢偷吃包子不!”
说罢,胖子举起手来就要打小乞丐。洪玉见状,一下他抓住的手:“不许打人!”
“他偷吃我的包子。”
“那也不能打人呀!”
“不打他?你说怎么办,他一个乞丐,难道你要他赔钱不成?真是笑话!”
“这些钱够了吧?”洪玉掏出一把铜钱,摔在胖子手上,“再拿两笼包子给他。”
“这?是!我这就去。”胖子见到钱后,立刻眉飞眼笑起来。
小乞丐感激地望着洪玉,然后向洪玉深深地鞠了一躬。洪玉蹲下身来,轻轻地擦了一下小乞丐脸上的泥巴,随后从胖子手里接过包子递给小乞丐:“拿着,慢慢吃!”
看到小乞丐走开,两人继续朝前走,出了宾阳门,来到长春观。
长春观在双峰山上,依坡而建。进入观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灵宫殿,里面供奉着镇守山门之神王灵富;走过灵宫殿,便是太清殿,太清殿规模宏大、富丽堂皇,殿内供奉着太上老君、南华真人和无上真人,三尊塑像有一丈多高;穿过太清殿,就来到七真殿,这个殿供奉着宋代全真龙门派创始人丘处机和他的七位师兄弟;最后一个殿就是三皇殿,殿里供奉着伏羲、神农和黄帝。
长春观是邱处机的弟子为了纪念他而修建的,邱处机曾和成吉思汗有过交往,相传元军南下时乱杀无辜,邱处机看到后非常痛心,于是他不远万里,历经三年时间远赴西域昆都斯(阿富汗境内的一个地方),向成吉思汗谏言不要乱杀无辜百姓,成吉思汗听从了他的谏言,下命停止屠戮,所以后人都十分敬仰邱处机。邱处机道号“长春子”,因此他的弟子就给这个观取名“长春观”。长春观始建于元代,前些年太平军攻打武昌城,就把大帅府设在这里,太平军信奉基督教,自然容不得佛教和道教,他们把佛教和道教视为异教,后来烧毁长春观和附近的佛教寺庙宝通寺。太平军被剿灭后,湖广总督官文和江南提督李世宗出面组织捐助,重新修复了长春观。
鹿宁坤和洪玉进到长春观,先到七真殿拜了拜邱处机的神像,然后到三皇殿,两人在黄帝的神像前跪下,默默地许愿。洪玉双手合十望着黄帝的神像,心里默默地祈祷,她希望黄帝能满足她一个心愿,让她心爱的男人陪她浪迹天涯,或归隐山林,过着男耕女织的田园生活。她知道这个男人不可能过这样的生活,所以她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有一天能梦想成真。
“你猜我刚才许了个什么愿?”鹿宁坤凝神地看着身旁的洪玉说。鹿宁坤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挨着洪玉,他看到此时的洪玉,眉目间英气十足、娇柔妩媚,嘴唇尤如熟透的樱桃,肤色洁白如玉、白里透红,整个一个宋朝著名女将梁红玉再世,不觉心里“怦怦”乱跳。
“明年升官呗,还能是什么!”洪玉突然发现鹿宁坤睁大眼睛在看自己,顿红脸色通红,“干嘛,看得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你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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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刚才许的愿,是愿你明年找一个如意郎君,把自己嫁出去。我觉得你还是过那种相夫教子的稳定生活比较好,像这样四处飘荡的总令人不放心。”
“我才不愿随便找一个人嫁了呢!”洪玉起身朝殿外走去,“其实我……”
“其实心里早就有一个人了,对吗?”
洪玉看着院子里的香客,默默不语。
“那个人是个做官的。”鹿宁坤走上前去,看着洪玉的眼睛说。洪玉避开鹿宁坤的目光,把眼睛转向别处。
“他是一个扬州人。”
洪玉面色绯红。
看到洪玉没有表示不同意,鹿宁坤暗自高兴。其实,自从与洪玉重逢,他就为洪玉这种劫富济贫、四海为家的生活而担忧,总希望她能过上平安而稳定的生活。今天,在如此近的距离看见洪玉如花似玉的容貌,一股怜惜之心由然升起。鹿宁坤轻轻握住洪玉的手,“嫁给我好吗?”
“我……我不想做小妾。”洪玉没有松开鹿宁坤的手,但她内心充满矛盾,鹿宁坤说的没错,自打那天晚上躲进巡查洋街公所,洪玉就喜欢上这个见义勇为的年轻官员,只是见到鹿文氏和妞妞后,知道鹿宁坤已经结婚了,所以洪玉觉得嫁给鹿宁坤根本不可能,除非做小妾。照理说在大清国,一个男人娶个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但是,洪玉不愿意,依照她刚烈的性格,是不会甘居人下、委曲求全的。
“那怎么办?我总不能把我夫人休了吧!”鹿宁坤为难的说。
“我也不知道。”
把洪玉送到客栈后,鹿宁坤回到县衙,心里很不好受,他对洪玉拒绝自己感到不解,洪玉明明喜欢自己,为什么又要拒绝?自己应该怎样做才好呢?正在想着,书启师爷进来说,金口镇有一家六口全部死亡,怀疑有人投毒。鹿宁坤让书启师爷通知轿夫明天早些备轿,好尽早赶到金口镇看现场。第二天一早,鹿宁坤就吩咐轿夫们起轿,然后就顺着大都司巷朝前走,准备从望山门出城。刚走没多远,就遇见洪玉。
洪玉也是为鹿宁坤说娶她的事心烦意乱,既想和鹿宁坤在一起,又不愿做小妾,这确实很难办。洪玉一夜没合眼,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她再也待不住了,索性起身,在街上溜达起来。鹿宁坤看到洪玉,他赶紧下轿。洪玉看他一大旱就往城外赶,就问他去哪,当她得知鹿宁坤去金口,就要跟着去。洪玉准备租匹马走,鹿宁坤干脆让主簿他们们先走,然后租了两匹马,和洪玉一起慢慢赶路。
南国的春天暖洋洋的,原野上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放眼望去,田野里,满地的油菜花迎着春风徐徐摇曳,仿佛在为春天的到来而翩翩起舞。那一枝枝盛开的金色花朵上,一群群的蜜蜂正忙着采集花粉,累得“嗡嗡”直喘粗气。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浓郁的清香,轻轻吸上一口气,就会令人心旷神怡。鹿宁坤和洪玉边欣赏着田园风光,一边说着话。
“油菜花真好看,和我们老家的一样,”洪玉骑在马上说。谈到老家,洪玉脸上的表情就好像一朵盛开的玫瑰。
“你的老家是?”
“崇阳,你去过吗?”洪玉侧过脸来问。
“去过!”
“哦,什么时候?”
“去年,在你回汉口之前。”鹿宁坤的眼睛停留在洪玉的脸上。
“是吗,崇阳美吗——你干嘛老看着我,讨厌。”洪玉娇嗔地说。
“喜欢你呀!”鹿宁坤笑道。
“不理你了。”洪玉一夹马肚朝前跑去。
鹿宁坤连忙用鞭子一抽马屁股,追了过去。
“要是能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遍九州,那该多好呀!”洪玉看到鹿宁坤追了上来,就抖了抖缰绳,让马放慢了脚步。
“但是人总得吃饭,得生活!不能老是居无定所吧!”
一谈到现在,洪玉收起了笑容,好像盛夏的骄阳一下钻进了厚厚的乌云里,盛开在脸上的玫瑰不见了。
“居无定所不好吗?看来你是习惯了稳定的生活。”
“我知道你过惯了无拘无束的生活,但是两个人生活在一起总得要有个家吧!”
前面路边上有几棵蒲公英,蒲公英的茎尖上,一个白色毛绒绒的花球迎风摇曳。洪玉看到后,翻身下马,蹲下身去,采起一束,放在眼前,细细地端详起来:“你知道我属什么的吗?”
“不知道,是不是属马?”
“属蒲公英。”
“属蒲公英?”鹿宁坤对洪玉的说法感到奇怪。
“你看,”洪玉把蒲公英放在嘴边,轻轻一吹,蒲公英的种子便在空中轻轻飘荡起来。洪玉回过头来,略显忧郁地看了鹿宁坤一眼,“像吗?”
是啊,属蒲公英!居无定所,四处飘荡,无拘无束,无牵无挂。
“唉!”鹿宁坤叹了口气。
金口巡检司署巡检王道荣和差役们早就在大路口等后了。王道荣看到鹿宁坤后,赶紧上前迎接:“鹿大人,卑职已在巡检司署备好酒菜,请大人用过午饭再查案。”
吃完饭,鹿宁坤就去了现场,查看了现场后,他就命人把嫌犯周进财放了。原来,在饭桌上,王道荣就介绍了案情,然后说死者隔壁的周进财嫌疑最大,两个月前。周进财家跟死者一家为田地里界碑被移动之事打了一架,都说对方占了自己的地。鹿宁坤问周进财招了没有,王道荣说没有,说周进财从被抓到现在,一直喊冤枉,说他们两家自从打架后就没来往,邻居都可以作证,怎么可能投毒。鹿宁坤又问王道荣在周进财家收到证物没有,王道荣说没有。随后,他们就去看了现场,房间里一切正常,没有打斗痕迹,前天吃的饭菜还在桌上,看不出有什么可疑的地方。鹿宁坤来到桌前,朝菜碗里看了一下,碗里有几条鱼,鹿宁坤仔细看了看后,问主薄和刑名师爷是什么看法。主薄和刑名师爷都同意王道荣的说法,认为是周进财投毒的嫌疑最大,因为两家有过节。至于没有收出证物,只能说明罪犯狡猾,非得动大刑才肯招。
“放了周进财。”鹿宁坤背着手轻声地说。
“什么?您连审都没审,就放了他?”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如果我说周进财没有投毒,你们相信吗?”
“那会是谁投的毒?”
“没有人投毒。”鹿宁坤摇头说道。
“没有人投毒,那这一家老小是怎么死的呢?鹿大人不会是说笑话吧?”刑名师爷疑惑地说。
“你们认识这些鱼吗?”鹿宁坤指了指盘中的鱼。
“不认识。”大家这才注意到,这种鱼好像没见过。
“这是河豚。”鹿宁坤说。
“河豚?是什么鱼呀?没听说过。”
鹿宁坤告诉大家,河豚有剧毒,但肉味奇鲜无比,吃的时候必须把毒性最大的皮、肝、血清理干净。下江人爱吃河豚,所以鹿宁坤认得。湖北人不知道河豚,死者一家把河豚当作一般的鱼,没有去皮就烧着吃,所以中毒身亡。
“原来如此,真长见识。”
回到巡检司署,天色已晚,王道荣看到鹿宁坤他们今天没法赶回去,就在悦来客栈开了几间房让他们住下。晚上,洪玉在鹿宁坤房里聊天。她想起小时候,说小时候自己像个假小子,跟着哥哥和小伙伴们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打泥巴仗,什么都玩。鹿宁坤问她家里还有亲人吗?洪玉摇摇头。不知不觉已是夜深人静,窗外,一轮明月躲在浮云背后,不时钻出来,好奇地偷看这一对未眠的有情人。看着孤独的洪玉,鹿宁坤怜惜万分,他轻轻抱住洪玉,在洪玉的面颊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在她耳边说:洪玉,我喜欢你!洪玉没有说话,她慢慢闭上眼睛,把身子轻轻靠在鹿宁坤身上。
从金口镇回来,鹿宁坤就在城门外租了套房,把洪玉安顿在那里。洪玉住了两天,这两天鹿宁坤天天来看她,两人一起聊天,或是外出游玩,很是开心。第三天,鹿宁坤来后,见桌上留了个条子,他赶紧拿起一看,洪玉说自己不适应这种生活,让鹿宁坤保重,还说今后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就去醉江楼找郭厨子。洪玉说郭厨子是他们红帮里一个弟兄的亲戚。鹿宁坤拿着纸看了半天,无奈地接受了现实,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留住洪玉,只好由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