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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今天又是上实习课,制图教官把学生们带到黄鹄山上,让学生们测量武昌城的各个街道,继续绘制武昌城地图。现在越来越多的百姓把黄鹄山叫作蛇山。同学们一边测量一边来到奥略楼前,曹占彪兴奋不已,他大声叫道:“啊——我终于看到黄鹤楼了。”

“谁告诉你这是黄鹤楼?这是奥略楼。”静楚更正道,“这是张之洞修的,黄鹤楼在光绪十年的时候就被烧了。”

“你难道就不能装作不知道,让我在这儿抒怀一下。”曹占彪瞪了静楚一眼。

“不行,我不让你白日做梦。”静楚笑着说。

几个人又向前走了一段,来到蛇山上的中央炮台,这里已经残破不堪,那座巨形克虏伯大炮因年久失修,早已被拆除。

“这里就是以前的中央炮台?”袁仁美问。

“对呀!”高庆魁答道。

“炮呢?”

“哼!早成废铁了。”马振武鼻子一哼。

“简直是浪费银子。”

汤寿延在经纬仪前测量了一会儿后,纪录下数据,大家就背着经纬仪和标杆走了。

回到学堂后,大家就回到寝室休息。由于今年开年后,外界时局一直很紧张,所以大家经常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讨论时局。今年四月,同盟会在广州起事。起事之前,同盟会会员温生才刺杀了广州将军孚琦。起事当天,同盟会会员占领了两广总督府,差一点就抓住了两广总督张鸣歧。同盟会会员没有抓住张鸣岐,就把总督府给烧了,然后与清军展开了激烈的巷战。这次起事同盟会死了差不多有一百人,这件事在同学们中间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紧接着,在五月份,湖南湖北、广东四川又闹起了铁路风潮。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朝廷在修筑川汉铁路时,先准备官办,后因商部未成立,资金无法及时到位,法、英、德、美各国使臣乘机逼四川总督英琅向他们借款,英琅看到各国列强争夺川路,害怕引起争端,或者被别人议论,不利于自己的前程,于是采取向民间筹集资金的办法,强制按亩派捐租股,要求农民把交租粮的百分之三十折算成股票,然后又让四川的乡绅和商人们认购股票,再把朝廷拨来的工程款作为官股投资进去,官股只占到总股本的百分之二,这种办法得到朝廷的认可,于是官办川汉铁路公司成立。

而粤汉铁路之初,朝廷没钱,就向美国借了四百万英镑的款,结果工程还没有开工,美国人就把三分之二的股份高价转卖给比利时国的商人,引起湖北、湖南和广东三地绅商们的不满,他们要求朝廷废除合同。五年前,朝廷拿出六百七十五万美元废除了合同,赎回修路权。开工后,由于资金不够,两广总督琛(chēn)深决定向绅商们派股,绅商们不同意,引起了风波。为了让绅商们放心认股,去年三月,朝廷清廷邮传部正式批准粤汉铁路、川汉铁路为“官督商办”,同意设立商办粤汉铁路公司和商办川汉铁路公司。这样一来,四个省的铁路公司从建路开始到今年,已筹集白银四千万两,其中绝大多数是农民和绅商们的公众股。

去年,英国、法国、德国和美国四个国家的银行团又开始威逼朝廷跟他们订立借款修路的合同,美国政府甚至向大清国提出严肃警告:若美国政府的合理要求被摒弃,则中国政府应负完全责任。朝廷出于无奈,在今年五月强行接收湖北、湖南、广东、四川四省的商办铁路公司,宣布“铁路国有”,而且不向股民们退还股金。宣布“铁路国有”后,随即与英国、法国、德国、美国四个国家的银行团签定了借款协议,把股权转让给了英法德美四国的银行团。这件事立即引起湖南湖北、广东四川等地股民们的不满,这些地方先后组织起保路同志会,以“破约保路”为宗旨,参加的人数居然达到十万。

铁路风潮一起,同学们都很同情那些拥有铁路股票的股民,他们都认为朝廷黑暗腐败、坑害百姓、卖国媚洋、软弱无能。前几天,《大江报》刊登了一篇《亡中国者和平也》,这篇文章的作者对朝廷颁布的宪法大纲大加痛斥,又对改良派大加批驳、认为立宪派的“和平”请愿方式是抵制革命。认为“和平”是“亡中国”之道,是走不通的,唯有革命才能拯救中国。这篇文章像一颗炸弹,一下在社会的各个阶层炸开,这几天,街头巷尾到处都是谈论这篇文章的声音。今天,《大江报》又刊登了一篇《大乱者救中国之妙药也》,这篇文章就像继前一篇文章之后又一颗重磅炸弹,极大地震撼了每一个人的心灵。静楚、曹占彪和马振武他们都聚集在寝室里,袁仁美拿着报纸,一字不漏地给大家读着:

中国情势,事事皆现死机,处处皆成死境,膏肓之疾,已不可为,然犹上下醉梦,不知死期之将至。长日如年,昏沉虚度,软痈一朵,人人病夫。此时非有极大之震动,极烈之改革,唤醒四万万人之沉梦,亡国奴之官衔,形见人人欢戴而不自知耳。和平改革既为事理所必无,次之则无规则之大乱,予人民以深创巨痛,使至于绝地,而顿易其亡国之观念,是亦无可奈何之希望。故大乱者,实今日救中国之妙药也。呜呼,爱国之志士乎,救国之健儿乎,和平已无望矣!国危如是,男儿死耳,好自为之,毋令黄祖呼佞而已。

西历十月九号一大早,静楚就接到静昌在龙子的办公室里打来的电话,说明天是鹿宁坤的生日,家里准备给他做七十大寿。静楚放下电话,拍了一下脑门,怎么把父亲的生日给忘了。静楚想到办七十大寿有很多事要准备,要写请柬,送请柬,还要去酒楼订酒菜等等,就决定请两天假。静楚跟教官请好了假后,就立即动身回家。回到家后,见到姚雪芹和刚出生不久的小宝宝,静楚高兴得一会儿亲姚雪芹一下,一会儿又亲小宝宝一下。姚雪芹是上个月生的小宝宝,是个男孩。出生后,静楚就和父亲商量给孩子取名字,鹿宁坤说宝宝是“致”字辈的,希望他长大后做一番大事业,光宗耀祖,就取名叫卿吧,于是宝宝的名字就叫鹿致卿了。和姚雪芹说了一会儿话后,静楚就和弟弟们一起忙碌起来。下午,静昌从外面回来,他看见静楚正在写请柬,就告诉静楚,刚才俄租界宝善里有一栋房子发生爆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静楚听到后,以为又是哪个洋人在偷偷走私军火,不小心把炸药点燃了,所以也没在意。忙碌一天后,大家都很累,就早早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曹占彪匆匆忙忙来到鹿宁坤家,他见到静楚后,把他拉到一边,说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昨天下午,共进会负责人孙武和其他几个成员在汉口俄租界宝善里的一间房子里配制炸药时,不小心引起爆炸,孙武的面部和双手被被烟火灼伤,被其他人送去医院抢救。随后,俄国巡捕房的巡捕赶过来,在屋里搜出了花名册和其它物品,并在房屋附近抓住几个共进会成员。俄国领事馆当即将搜出的物件和抓住的几个人移交给江汉关署。

江汉关署立即向湖广总督桂辰报告了此事,桂辰接到报告后,马上下令按花名册上的各个机关地址和名字抓人。因为共进会与文学社准备联合起事,所以这次搜捕按花名册上的地址搜查了许多共进会与文学社的机关,抓捕了四十多名共进会与文学社的成员。搜捕的时候,起事统一指挥部军务筹备员彭楚藩、军务和常驻筹备员刘复基等人正在小朝街85号起事指挥部开会,被搜捕的军警抓住。负责交通联络与外勤的联络员杨洪胜,准备送炸弹到工程营,没有成功,回杂货店时,发现店里已有军警守候,在他准备脱身时,军警穷追不舍,他在扔出一枚炸弹后被军警抓获。

彭楚藩是文学社和共进会的成员、宪兵正目(班长),刘复基是文学社评议部长、二十一混成协(旅)四十一标士兵,杨洪胜是文学社成员、第八镇(师)十五协三十标正目,今年三月奉文学社和共进会的命令,请假离营,在右旗后门的中和门路开了一家杂货店,作为取送情报的联络点。文学社就是袁仁美所说的振武学社,振武学社是今年一月改名为文学社的,主要是为了避军警的耳目,静楚和曹占彪就是去振武学社听了几次演讲后,参加了振武学社。彭楚藩、刘复基和杨洪胜被抓后,宁死不屈,今天凌晨,被恼羞成怒的军事参议官兼兵备处总办尔珫(chōng)杀害于总督府东辕门。曹占彪说,昨天下午五点多钟的时候,接到准备在晚上十二点起事的通知,那时根本来不及通知静楚。后来起事指挥部被军警破坏,无法下达起事的命令,各标准备起事的士兵群龙无首、无法行动,今天早上又听到彭楚藩、刘复基和杨洪胜三人被杀的消息,于是自己赶紧过江来告诉静楚。

静楚听完后,和姚雪芹招呼了一声,说自己有点事,一会儿就回来。姚雪芹问他什么事这么急,静楚说没什么,就是文学社要开一个会,要他参加一下,他开完会就回来。然后静楚就和曹占彪向江边走去。刚走到太古洋行,就碰见鹿宁坤和静鄂往回走。静鄂今天早上准备去李奥诺夫家送请柬,鹿宁坤因为上次在德明饭店与李奥诺夫见面后,一直没去李奥诺夫家,再加上李奥诺夫和自己是几十年的老朋友,所以就要静鄂陪自己亲自去送。鹿宁坤看到静楚后,就问他去哪,静楚说和曹占彪去办点事。鹿宁坤问他们能不能改天办,静楚说不行,事情有点急,静楚让鹿宁坤放心,说他办完事马上就回来。于是鹿宁坤就说了声早点回来,就让静楚走了。

鹿宁坤看到静楚和曹占彪朝江边走去,心想,他们会不会是过江去,本来想叫住静楚,但是想到静楚现在长大了,如果什么事都问得太仔细,静楚会反感,所以就算了。静楚准备坐轮渡过江,曹占彪告诉他,轮渡已经接到总督府的命令停开了,说自己是坐小划子(小木船)过来的。于是,静楚和曹占彪找了一个小划子,就过了江。这时候,天空中突然打了一个非常响的炸雷,鹿宁坤朝天上看了看说:奇怪,大晴天的,哪来的雷呀?然后,就和静鄂朝家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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