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正林带着差不多一百名革命军士兵,来到津水闸后,准备上保安正街发动攻击。突然,从城墙上打来一排子弹,几个革命军士兵顿时倒在地上。原来,这是守卫保安门的右路巡防营中哨的一百多官兵,他们在城墙上看到一群黑影朝保安门跑来,就断定是革命党的人,于是就开了枪。
“散开,都散开,往后撤!”
伍正林一边开枪还击,一边指挥队伍后撤。革命军士兵们赶紧向街道两边散开,靠着巷子两边的墙上向城墙上开枪。由于城墙上的右路巡防营士兵居高临下,又有掩体,所以他们射击非常有利,不断地击中革命军士兵。
“啊,我中枪了!哥,快来救我!”
一个士兵倒在地上,伍正林身边的一个士兵准备跑过去救他,伍正林一把拉住他的手:“别过去,危险!”
“放开,他是我弟弟!”那个士兵用力甩开伍正林的手,朝前面跑去,刚跑两步,只听“叭叭”两枪,只见那个士兵的身子震了一下,就倒在地上不动了。
伍正林看到自己的士兵不断倒下,他赶紧让士兵们往恤孤巷里退。这时,突然后面也响起了枪声,一队清军从巷子的另一头冲了过来。伍正林一看,自己受到两面夹击,他赶紧朝巷子的另一头扔出两颗炸弹,然后叫道:先退到津水闸去。然后带着队伍边打边撤,撤到了津水闸。守在津水闸后面高地上的革命军士兵,看到伍正林他们撤了回来,就连续向后面追击的清军放了几排枪,总算把清军挡了回去。
几乎同时,尚云锋那边的枪声也响了起来,他们刚走到紫阳桥就碰上了清军。桥对面是章霄派来弹压革命党的清军,少说也有五六百人,黑鸦鸦的一片。尚云锋他们只有不到一百人,两军在桥面上相遇。尚云锋一看,以为是哪个营的革命党士兵赶来参加起事的,就问了一声:“口令!”
“什么他妈的口令?今天几时说有口令了,你们他妈是哪部分的,是不是革命党呀!”对面骂骂咧咧地冲了过来。
尚云锋一看,急忙叫道:开火!革命军士兵们立刻朝对面放枪,顿时,对面的清军倒下一大片。清军也马上开枪还击,尚云锋身边也倒下一大片革命军士兵。枪声一响,双方全都趴在地上,隔着紫阳桥和墩子湖相互射击起来。
“弟兄们,冲过桥去,谁冲过去,赏大洋十块!”一个清军管带大声叫道。
几十个不怕死的清军士兵冲上桥面。
“朝桥面上打,别让他们过来。”尚云锋喊道。
革命军士兵连续朝桥面上放了几排枪,只见桥面上倒下十几个人,其余的人退了回去。
“左队右队和后队,到湖边去,把他们的火力压住。”那个清军管带大声命令道。
对面的清军马上集中到紫阳桥两侧,向革命军射击,密集的火力压得革命军抬不起头来。尚云锋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他刚一露头,就听见“叭”地一枪,他赶紧把头缩了回来。尚云锋只觉得脑袋上有些凉,他把大沿帽脱下来用手一摸,帽子上一个手指大的枪眼。
“我的妈也,好玄呀!”
乘着革命军无法还击的时候,另外一大批清军冲过桥来,革命军顿时陷入被动。
“尚排长,怎么办?”一个革命军士兵叫道。
“扔炸弹!”
几颗炸弹扔了出去,“轰轰”几声,先后在紫阳桥边爆炸开来,几个清军士兵在爆炸声中飞上了天。没有被炸着的清军士兵就地卧倒,硝烟过后,他们又爬起来继续朝前冲。十几颗炸弹扔完后,依然没有挡住清军的冲锋,清军士兵狂叫着冲了过来。
“尚排长,炸弹扔完了,还是挡不住。”
尚云锋四下看了看,周围没有什么可以依托的掩体,唯一的就是工程营的大院。尚云锋急忙叫道:“先退回工程营去。”
革命军士兵相互掩护,一边射击,一边朝工程营撤去。先跑进院子里的士兵,就把墙上砸开一个洞,伸出枪去,向外面射击,掩护还没有进来的革命军士兵。一个革命军士兵刚跑到院子门口,一声枪响,他的身子向后一弯,倒在地上。另一个士兵刚进院门,又是一声枪响,把他打倒在地,只见他一面挣扎着往里爬,一面叫道:“我的腿被打中了。”
院子里的一个士兵蹲下来,探出半个身子把他拉了进去。尚云锋双手握着指挥刀,靠着工程营的墙,坐在地上直喘粗气:“他妈的,火力太猛了。梁子,你从后院翻出去,去告诉吴总指挥,我们人太少,打不过去,叫他再派些人来。”
伍正林这一路的进攻受阻,吴兆麟就把希望寄托在尚云锋这一路上,因为刚才,他把才到的蔡济民和他的一百多人派到了这一路,去增援尚云锋,希望能从总督府后面冲进去。现在,梁子跑来说,他们那边被清军压缩在工程营里无法动弹。气得吴兆麟破口大骂:“他妈的,临阵退缩,去给我把尚云锋绑了,军法从事!”
“总指挥,临阵斩将会造成军心不稳哪!”一个排长在旁边说。
蔡济民是沿着中和门路到达工程营附近的,与梁子错了过去,他看见尚云锋他们被压缩在工程营里,马上命令士兵就地趴下,向清军开火。清军突然受到侧面的打击,进攻缓慢下来。这时,中和门那边的革命军士兵欢呼起来,原来驻扎在南湖的炮队第八标的革命党士兵拖着十二门格鲁森57毫米过山炮进城来了。看到炮队第八标来了,吴兆麟顿时精神大振,他立即命令炮队分成六个组,每两门炮为一组,一组待伍正林占领保安门后,推上保安门,另一组留在楚望台军械库,其余四组上蛇山,从宾阳门这边到奥略楼前,设四个炮兵阵地,对总督府构成半圆形炮兵阵地,到达阵地后,立即向总督府开炮。
吴兆麟考虑到炮兵们没地图,不能知道目标的精确距离,于是就让每组炮兵带上两名测绘学堂的学员。静楚和马振武扛起炮弹箱子就准备跟着一组炮兵出发。这时,熊秉坤说,中和门路现在正被清军拦住,尚云锋他们被压缩在工程营里,炮兵们怎么过去?吴兆麟马上分析道:蔡济民他们已经到达工程营附近,他们两队人应该顶得住清军的进攻。他立刻命令张鹏程带上他的一百人去增援蔡济民,要求他们一定要打通中和门路,确保炮兵上山。然后,吴兆麟又命令派人带部队去增援伍正林。熊秉坤说我去吧!吴兆麟回头看着熊秉坤:“你?你走了,这里怎么办?”
“这里就交给你了,吴总指挥,有你指挥我们放心多了,我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不如到前面去。”熊秉坤用信任的目光看着吴兆麟,他相信,有吴兆麟指挥,今天的革命一定能成功。
“好吧!”吴兆麟没有时间多想,“我给你四个排,你和伍正林汇合后,交给他一个排,让他带着他的人从保安门上城墙,沿着城墙前突到望山门去,从侧面向总督府发起攻击。你带三个排还是走保安正街向总督府正门发起攻击。”
“是!”熊秉坤带着队伍走了。
看到熊秉坤走后,吴兆麟马上又命令道:“黄楚楠,你带领工程营左队人马,追上张鹏程他们,到王府口去,从小都司巷向总督府发起攻击。姚金镛,你带领第二十九标第三营右队,跟在黄楚楠后面,作为第二梯队。”
“是!”
这时,楚望台军械库前的两门格鲁森过山炮向总督府开炮了。但是,与其说是向总督府开炮,不如说是向黑暗中开炮。因为现在武昌城内漆黑一片,只能大概估计总督府在哪个位置,根本就打不准目标。其他的炮兵组还在向各自的阵地进发。
熊秉坤派了一部分人去中和门,从中和门上城墙,然后从城墙上向保安门进发。接着,熊秉坤带着其余的人往津水闸方向走,走到半路上,又碰到一些前来参加起事的革命党士兵,约有三四个排,于是把他们直接编入自己的队伍,然后继续朝前走。到达津水闸,队伍停下来,这时聚集在津水闸的革命军已达五百多人,稍为安排了一下之后,他们就从城墙上和城城下一起杀向保安门。
保安门上的巡防营士兵一看这么多人,不敢恋战,放了几枪之后,就顺着城墙朝望山门跑去。占领保安门后,熊秉坤把队伍一分,让炮兵们把两门格鲁森过山炮推上保安门,然后又让伍正林带着他的队伍上城墙,从城墙上向望山门进发,自己则带着队伍进了保安正街。跟着这一组炮兵的测绘学堂学生是年俊臣和高庆魁,年俊臣今年才十七岁,高庆魁比他大两岁。
伍正林带着队伍沿着城墙来到望山门,没想到章霄亲自率领辎重营和右路巡防营右哨的人马也来到望山门增援。章霄在城墙上与退下来的巡防营中哨士兵汇合后,一看革命军朝望山门冲来,马上命令士兵架起马克沁机枪向革命军扫射。只见他抽出指挥刀,狠命地叫道:给我打,给我狠狠地打!机枪“哒哒哒”地响了起来,一下打倒一大排革命军士兵。一个革命军士兵身子一缩,翻倒在地上;另一个革命军士兵刚举起炸弹,还没有来得及投出去,就中了枪,炸弹落在他身边爆炸了,把他炸得飞了起来。章霄同时命令巡防营发起冲锋,巡防营士兵在机枪的掩护下朝革命军冲来,章霄在后面不断命令机枪往前移。
伍正林一看不好,赶紧让革命军士兵就地防守,他边打边退,一连设了两道防线都没能阻止章霄的反扑。章霄一口气打到保安门,一路上血流成河。保安门上的格鲁森过山炮刚刚架好,还没来得及开炮,保卫炮兵的是一个排的革命军士兵,清军刚冲过来的时候,士兵们就乱了,因为前面清军的机枪在扫射,一扫就扫倒一大片革命军士兵。在机枪的扫射和巡防营的追击下,伍正林他们败退下来,守保安门的士兵看到后就喊:不好啦,清军冲过来啦!然后转身就跑。一时间,保安门上的革命军士兵拥挤在一起,乱成一团,有的士兵情急之下,竟然从城墙上跳了下去。
这时,聚集在保安门上的革命军士兵一下分成了几个部分,一部分在城墙上坚守,一部分在城墙上顺着城墙往中和门跑,高庆魁就在他们中间。还有一部分冲下城墙,想退到津水闸去,年俊臣就跟着这一批士兵冲了下来。正在这时,章霄派出的另一队人马,辎重营后队和巡防营右哨的士兵从城墙下顺着城墙根赶到保安门,他们看到城墙的斜梯上有一批革命军士兵想冲下来,架起机枪就开了火。年俊臣刚冲下城墙,就看见不远处的机枪喷着火舌。年俊臣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自己,枪身无情地抖动起来,枪口里喷出了死神的火焰,七八颗子弹一下洞穿年俊臣单薄的身子,年俊臣的身子像弹琴似的抖动着,然后像一张薄纸一样飘落在地上。
章霄命令巡防营士兵和辎重营士兵冲到保安门,清军士兵们如狼似虎地冲了过去,一阵乱枪,把最后几个坚守在阵地上的革命军士兵打倒在城墙上。章霄占领了保安门,两门格鲁森过山炮也落到他的手中。伍正林看着革命军士兵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气得他一下跪在地上,双手死命捶地,失声痛哭:我对不起弟兄们啊!痛哭中,伍正林一下拔出指挥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准备自刎。旁边两个士兵连忙死命拉住:排长,你这是干什么,你死了,怎么给弟兄们报仇呀!前面退下来的士兵看到这个场面,一个个激愤不已,纷纷转身举枪,死命抵抗,不愿再退后一步。
这时,吴兆头麟已经知道刚夺下来的保安门又失守了,他马上命令楚望台军械库前的炮兵调转炮口向保安门轰击,保安门城楼是一个比较明显的目标,它比周围的民房高出许多,即使在夜间也看得很清楚。楚望台军械库前的格鲁森过山炮开炮了。此时,保安门上清军的机枪正在疯狂地扫射,压得城墙上的革命军士兵抬不起头来,只听“轰轰”两声炮响,保安门上清军的机枪,连同机枪手一起被炸上了天。伍正林一看,把指挥刀一挥:给弟兄们报仇,不怕死的,跟我冲啊!喊完之后,伍正林就朝前冲去。其他革命军士兵一看,立刻站了起来,高喊着:杀呀!就朝保安门冲去。
清军失去机枪的掩护,看到革命军士兵潮水般地冲了过来,惊慌地从保安门退了回去,随后,革命军又将两门格鲁森过山炮夺了回来。章霄一看,保安门上的机枪被炸飞了,巡防营和辎重营官兵无法抵挡革命军的炮击,他害怕城下的那挺机枪被革命军夺去,赶紧命令部队向后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