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我定定看着阿琅，他真的是将军？
我们被押回了国师府，既然阿琅不敢轻举妄动，我也只能乖乖跟着。他紧握我冰凉的手，稳稳的不动摇。额上不知何时涔出汗水，只觉得天地昏暗，仿佛在一条黑暗悠久的隧道中行走，只有手中握住的火把还能照亮面庞。
我朝他莞尔一笑，用眼神告诉他，我不害怕。
转头的一瞬间，又遇上净弘冰冷的目光，我心里隐隐发疼，急忙避开。
没料到，进入府里，杀手们都退下了，净弘毫无戒备领我们进了一间偏僻的屋子。令人惊讶的是屋里已经坐了许多人，正低声议论什么，见我们进来，纷纷停下。
“各位，本座来晚了。”净弘行了个礼，“这是前朝的一员大将，甄琅，甄将军。”他含笑的眼神望过来却是清冷，我侧头看阿琅，原来他姓甄？王良合起来不就是个琅字么。净弘接着说：“甄将军曾数次迎战匈奴，收复凉州，”
座下有人起身走过来，我凝思想了会，他是刘秀。夜市上遇见的熟人。
“甄大哥，没想到你还是来了。”他彬彬有礼，虽身穿盔甲却没有军人的粗犷。
阿琅剑眉紧锁，凝眸不语。
净弘冷笑一声，令人生厌，“甄将军，放心，莽贼被诛，不能再要挟你家人的性命。你曾经维护的新朝已经灭亡，大汉复兴，将军也该出分力了！”
我只是在一旁静静呆着，看情势，他们要出兵，前去广阳。更始帝忌惮广阳新崛起的强大势力，派刘秀主帅，击退王郎新盛军队，但又不肯调重兵。净弘的意思是，更始帝对刘秀起了祸心，如能收复广阳最好，收复不了，让刘秀战死也算除了他心头刺。
可是，为何要把阿琅扯进来？
阿琅目不斜视，正色道：“我不是甄琅，我叫王良。”
净弘瞥了他一眼，继续说：“各位，既然皇上交给我们重任，定当竭力完成任务，早日凯旋归来，也好与夫人团聚。”说完，他的眼神又瞟过来，我凛然一惊，那是什么意思？
众人面色凝重，清一色的武将，都是历经沧桑的面容，其中一人忽然发言道：“为何只派我们去？绿林军呢？他们在洛阳过着逍遥日子！”
净弘气定神闲道：“长安是绿林军攻下的，你们也该为自己打下赫赫战功好受封领赏！”
那人还想说什么，被刘秀阻止了，“好，我们听命就是，不过这三万军队实在不足以出兵广阳，他若要除我，也必须先把江山打下再说！”
净弘赞赏看向他：“文叔，既然知道他的意思，我们顺着他便好，忍了这么久，不差这一仗。我会暗中调兵，避开绿林军的耳目，等平复了广阳，劝降王郎那个假把式，再调转头挥军杀进洛阳，我做内应。”
他眉毛一挑，傲气激昂，洁白的衣襟上还有几滴鲜红的血印，可神情全然没了适才的悲伤和痛苦。是啊，他胸怀抱负，心系天下，怎会为我这样的女人扰乱心智？
人渐渐散去了，只剩净弘和阿琅远远相对。净弘在里阁，恰好在黑暗处显出一片皎白，如仙人般亦真亦幻；阿琅在门边，夕阳将一袭黑衣映得闪亮，投在地上拉成修长的影子。
净弘依然是气定神闲的口吻，“我不信你心中一丁点残留的抱负也没有。你自十六岁上战场，十八岁统兵，二十岁当上了将军，直到在匈奴与乌桓一战中下落不明。若你真放的下，不会开武馆。你也知道，刘秀此战，凶多吉少，你必须帮他。”
阿琅侧头看我，深深的眼窝随眉毛一并皱了起来。我知道，净弘故意把他支走，甚至恨不得他死在战场上，可我们还有希望逃走吗？
“你何时知晓我的身份？”阿琅直视他问了句。
净弘慢慢走来，嘴唇微微颤抖，“王良，不就是琅字么？我才想起那甄琅的墓碑，原来就是你……等我恢复了记忆，更加确定了，你们在乌桓，就已经……”顿了顿，咬牙切齿说，“你们在我眼皮底下，卿卿我我……”
他忽然转头看我，杏眼圆睁，一步步逼近呵斥道：“你是我的皇后！是大汉的太后，怎能另嫁他人？！你是我的女人，怎么又投入他的怀抱？！”
我吓得连连后退，背脊都顶到了窗台，刺骨的风往领子袖口肆意灌进去，浑身冰凉。背后贴上一只温暖的大手，捞了我一把，将我揽在怀中，声音在胸腔浑厚想起，“我去，但我要带她一起去。”
净弘眼神里闪现一丝刀光剑影，一甩袖背过身去，狠狠说：“不可能！你知道广阳有多少军队？最少二十万，我们最多调派五万！你不会自私到要把她一起带入血雨腥风吧？”
阿琅的手颤了一下，我忽然勇敢握住他的手，大声说：“我去，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战场我不怕，凶险我也不怕。”
净弘猛然转身，不可置信看着我，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哀痛，“你对我的心也不过如此！怎么能拿一样的心去对不同的人！”
阿琅深深吸口气，慢慢说道：“苋儿，你留在这里。”
净弘转而轻轻一笑，“这才对。”
我惊恐万分，大呼道：“不要！我不要跟他呆在一起！”
“我不能带你去冒险，听话……”他捏着我的手，细细揉搓，“军人作战，不能带女眷，这是军规。”
军规？都什么状况了还说军规？我厌恶地瞪着净弘，“那就不要去！让他自己去打！”
他邪邪一笑，“那我只好让我的兄弟们出来招呼你们，他们大概还在师威武馆保护二位老人家吧。”
阿琅坦然看向他：“欲成大事者，必定言而有信！我知道以你的傲气，不会也不屑使用卑鄙手段，苋儿和我的家人就全交给你！”
“放心，等你凯旋归来，一切如常！不过……”他又细细打量我，“她能不能想起过去的事情，我就不能保证了。”
阿琅手上一紧，坚定看着我说：“我们的誓言，天上的神明都听见了。”
我楚楚看着他，前线、沙场，多么可怕的词眼？我舍不得，才几日的甜蜜，就要换来数月的离别。
“给你们一个时辰话别，将军，我们必须准时赴军营准备调令。”净弘冷冷丢下一句话，飞快地走出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