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手托着腮,微笑的围着阎王缓缓走了一圈,然后学着阎王的样子负起手道:“难道没人跟阎王你提过,阎王满面威仪之相,一身帝王之气吗?”
阎王一愣,随之击掌笑道:“好一个威仪之相,帝王之气啊!那青凝你有没有听过有人跟你说起过,你心思敏捷,口舌伶俐呢?”
我故作一愣,表情认真的摇头道:“没有,这八个字,我今天是第一次听说。不过,我倒是听到有人说过我‘牙尖嘴利’,不知道和你的‘口舌伶俐’是不是同义呢?”说完,我眨着眼,卖弄的笑了起来。当初狐媚姬可不就是这么说过?只是多了些谩骂的成份罢了。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阎王与天狼同时大笑了出来。只是不同的是,天狼笑了一会儿之后,又收住了笑,板起脸来不想理会我。而小逸逸则是一脸拿我无可奈何的模样,轻轻摇了摇头。我自己则是捋了捋头发,悄悄的扬起了下巴,一副暗自得意的样子。看吧,能将阎王逗的笑成这样,敢问这世上或有几人?
阎王渐渐收住笑声,但仍满面笑意的道:“青凝,你可知道,本王已有近四百年没有这样大笑过了?这样吧,你可有什么难处,说出来,本王一定会竭力相助,以尽相识之谊!”
我淡淡的笑了笑道:“阎王,你若如此说,我倒真有一件事想要麻烦你了。”
“好,只要我有相助之力,一定不负你所望。”阎王豪气干云的道。
“那就麻烦阎王了。”我肃穆谦恭的拱了拱手,问道:“敢问阎王,妖死后是不是也会进到地府再行投生呢?”
阎王收起笑容,十分公事化的答道:“妖,一般不归本王管。因为,修行得道者自会飞天成仙,而修行途中身亡的,基本也都灰飞烟灭了,转而投生者,可谓少之又少。”
我有些失望的道:“那投生者,可有要求?”
阎王看了我一眼,启口道:“投生者,一为自愿,二乃人为,但都要建立在修为尽祛,回归原形,且保留魂魄者方可。”
我的心顿时冷的如爱斯基摩人住的冰屋般,整个儿一个透心凉。窅娘,虽修为尽祛,但为拼尽全力为我琢玉镯,早已魂飞魄散,阎王所言的投生要求,又如何能达得到?
思及此,我仍抱着一丝希望问道:“自古以来,可有破例者?”
阎王微眯起双眼,重重的答道:“有!”
听到他的话,我突如溺水之人在绝望中看到一块浮木般眼中大放光采,连忙问道:“何例?”
阎王道:“曾有一例,因取得观音菩萨手中莲花上的一滴甘露,以洒向此妖魂飞魄散之地,收集其残魂,净化其余孽,而得以助其投生。”
我心中大喜,赶紧恭身拜了下去,道:“谢阎王赐教,青凝感激不尽!”
可没想抬头时,眼前已空空如也。这时,空中抛来一块小小的玉牌,我急忙接住。正疑惑间,山洞上空传来阎王的声音:“你这一拜,我是万万受不得的。且不论我并没有帮上什么忙,就算帮了,你也无需如此大礼。我若受你这一拜,岂不污蔑了‘情谊’二字?今留玉牌一块,且作纪念。若有事相寻,只需将此玉牌往空中一掷,我即可现身。青凝,你且保重,我去也!”
我一把举起手中的玉牌,笑着大声说道:“阎王,青凝谢谢你了,祝你天天开心啊!”
“人都走了,还谢?再谢也听不见了!”天狼此时冷冷的开口道。
收好玉牌,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也不冷不热的说道:“切,你懂什么,见物如见人,古来有之!”
天狼闻言,突然怒道:“我不懂,我什么都不懂行了吧?我就算什么都不懂,至少也懂得我是被人骗了!”
我瞟了他一眼,暗骂道:神经病啊,吼什么吼,比嗓门大吗?
天狼见我不说话,又嚷道:“你跟我说你叫虞青影,可你却跟阎王说你叫青凝,你这不是摆明了骗我的吗?哼,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受此大辱?”他一副“头可断,血可流,男儿气节不可丢”的样子!
原来是为这个啊?我不自觉的笑了起来,小逸逸也跟着笑了出来。
见我们笑,天狼更是火大,将头甩向一旁,不再理会我们。
这时,小逸逸开口说道:“虞青影和青凝都是青儿的名字,你又何必如此计较?”
天狼一怔,忽然转过头来,盘着腿向我移了两步,尴尬的说道:“青儿,这……是我不好,没搞清楚就乱发火,你不要怪我!”
我还没说话,小逸逸就大声接道:“青儿?谁许你这么叫的?”然后又转身质问我道:“青儿,你不是说‘青儿’是我的专利,只能我叫的吗?”
果然,我当时就想天狼这么叫,小逸逸总会不高兴的。白了天狼一眼,我将小逸逸抱到我的腿上,跟它解释道:“他是听你这么叫了之后,才跟着这么叫的嘛。再说了,当时情况有异,我又哪敢惹他动怒,只好由了他了。你就不要生气了嘛!”
正想要再凑过去亲小逸逸一下,以逗它开心,谁知手中一空,一旁的天狼已将小逸逸从我手中猛的夺走了,扔向一旁道:“干什么对它那么好,你可是我的人!”
我身影一闪,接住小逸逸道:“你的人?我亲口答应了吗?”
天狼两眼一凛,负起双手一步步踱向我,冷声道:“难道你想反悔?”
“我无须反悔,因为我从来就没这样认为过!”我紧紧盯着他的双眸,毫不退让。如今,正好是说清楚的时候了,免得再造成更大的误会来,因为这个误会,惹出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
“青儿,当初是你自己说喜欢我的!”天狼眼中闪过一丝伤痛,却又倔强的质问道。
“我所说的喜欢是指对于朋友的喜欢,而不是男欢女爱方面的喜欢,你不要误会了。”我不忍也不习惯面对这样的质问,更不喜欢这样直面他的伤痛,转开身错开目光,避过他的直视答道。
“你为什么不敢看我?你看着我再说一遍!”他用力扳过我的肩膀,声嘶力竭的道。
我暗中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的看着他的眼眸,一字一句道:“我对你只有友谊,而非****!”
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动不动,像是要从我的目光中,找到那一点点并不存在的否认,却最终放开我转过身去。他背对着我,好一会儿之后才终于开口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肯收回,我就当从来没有听到过。”
他的声音明显低沉了很多,颓然耷拉着的双肩微微颤抖着,一副极力容忍压抑的模样,看的我更加不忍。
心中酸楚异常,我缓缓偏过身子,却坚定的答道:“我说过的话,如果不是违心的,不会收回。”
余光中,他整个人突如泄了气的皮球般,拖着脚步一步一步缓缓往洞外走去。
我急忙转过头来看他,脱口问道:“你要去哪里?”
他停住脚步,倏的回过头来,但见到我眼中并无他想要的神色后,他又苦涩的摇了摇头,转过身去慢慢往前走。
我本想上前拉他,却又觉得不太合适,但仍不放心的说道:“你重伤初愈,身体还很虚,功力也大不如前,你最好不要走太远,在附近走走便回吧。”
他没有停步,只顾往前走去。却在越走越远之际,传来了他闷闷的话语:“我的事,从此不消你管。”
我愣了愣,又叮嘱道:“切不可伤人啊!”
他已走远,也不再回我话了。
我看着洞外天狼消失的方向,很长时间也缓不过神来。好半天后,我才幽幽的看向小逸逸问道:“我是不是真的伤到他了?”
怀中的小逸逸不说话,只用它的前爪抚了抚我的下巴和颈窝。温柔的触抚让我的担忧少了许多,也让我想到了从嘉,十天了,不知他是否还在怪我呢?
想到此,我带着小逸逸怀着对天狼的担心和对从嘉的思念,回到了皇宫。
皇宫的早晨,安静无声,却时而可见忙碌穿梭的身影,在朝阳的照耀下匆匆来往。
我从皇宫的东大门进来,一路却无人拦阻,就连问一声去向的人都没有。士兵们只是弯腰行了礼,便闪身一旁,开门让我通过。
我虽好奇,却并没多问,因为我已无暇顾及其他,我的整颗心早已飞入了宫中朝堂,飞到了朝堂上正在上朝的从嘉身上了。
一步步,我路过曾住过的移风殿偏殿,也就是狐媚姬所说的画堂,却没有推门进去。因为我知道,不久之后,从嘉就要下朝了,我必须得在这之前找到狐媚姬,我还有正事要做呢。
眼前掠过殿内的辛夷花,我眼光稍稍顿了顿,思念和过往瞬息掠过眼前,放电影般一幕幕悄然滑过。我逼着自己生生的转过了头去,日头越来越高了,时间自然也不多了,从嘉下朝前我必须见到狐媚姬救出娥皇他们,否则拖一日就多一分危险啊。
“今年的辛夷开的好美,你可喜欢?”从嘉的话犹在耳边。
我喜欢,我怎么会不喜欢呢?关于你的一切,我都喜欢!辛夷也好,画堂也好,你说过的话也好,你的笑容也好……你可知,你所有所有的一切,我都好喜欢!
“你回来了。”
正匆忙赶路时,我的思绪冷不防被一句不算客气也不算失礼的话生生打断了,却不是打招呼,而是很确定又不乏无奈的叹息。我停下脚步转身去看,狐媚姬正微蹙眉头朝我走来,后面还跟着黄保仪和两个小宫女。我笑笑,没话找话道:“皇后的消息很灵通啊。”
她也不以为意的笑着道:“其实这宫里,很少有我不知道的事,无论之前,还是现在。还有,你还是叫我周嘉敏吧,‘皇后’这个字眼从你的嘴里叫出来,怪别扭的。”
我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现在的她已非从前的她了。她现在已没有法力了,有的,只是周嘉敏的身体和她自己的灵魂,一个不再属于妖类的妖魂,而只是一只失去法力后的九尾狐的灵魂。
“好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我笑着,又转过脸看向她身后的黄保仪,招呼道:“黄保仪,你最近可好?”
黄保仪欠了欠身子,给我行了个礼,恭敬的说道:“妾身给虞公子请安!妾身很好,谢公子挂念!”
我忙欲上前将她扶起,可想着自己现下所着男装似有不便,只好抬了抬手道:“黄保仪怎的如此多礼?快快请起!我一介草民,怎么担当得起啊?”
“自从上次皇上让你高坐他身侧之时起,你就早已不是什么草民的身份了,你又怎的受不起了?”狐媚姬眯起眼,酸味冲天的说道。
黄保仪默默地退到狐媚姬身后,浅笑着一语不发。
我举起的那只手却还兀自停在半空中,去也不是,回也不是。苦笑了下,我摇摇头,收回了手。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过这一层呢?那日满朝文武的眼中,又是怎样看待我的呢?可惜当时自己只顾着坐在那里不甚自在,却不曾想,这样一坐,我的地位无形中就升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