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纷乱的嘈杂声惊醒了我。我缓缓睁开眼睛,却发现小逸逸正枕着我的胳膊安静的窝在我怀里,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清亮而迷人,平静的看着我一言不发;而我正枕着天狼蜷曲的大腿,将头窝在他腰间,寻了个最舒适的姿势躺的正舒服呢。而天狼好似最可怜,他整个人横着斜挂在床头,一副坐也不是卧也不是的样子,姿势颇为怪异。见我看着他,他立马扯开笑容轻轻的问了一句:“醒啦?”
“嗯,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我缓缓坐起身来,怀中的小逸逸则在我起身之前就已经坐了起来。只有天狼,半天都没动静,还是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想来他全身早已麻木的没有知觉了,否则他怎么会拧着眉一动也不动呢,还暗中呲牙咧嘴了好几次呢。只是我刚一看过去,他又没事人似的故作轻松的笑着,不想让我看穿。
他笑着不动,却满眼柔情的看着我道:“不知道,你还没睡好吧?”
“睡好了,身体也好多了,可是……你看上去好像不太好啊。”我皱着眉看他。依他的个性,如果能动,他早就动了,又何必像块破抹布似的斜挂在这里,毫无美感可言呢。
他僵硬的微微转动了下脖子,却终究没移动身体,口中则淡淡的应道:“我觉得这姿势很好看,想再多摆一会儿,不行吗?”
“这样啊……也好,虽然这姿势有些怪,但帅哥嘛,做什么都是好看的,你就自己多欣赏会儿吧。我和小逸逸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别是黄小姐女出了什么事吧?”我一边在心里窃笑,一边在面上装作一本正经的下床往门口走去。
刚走出几步,就听到门外剧烈的敲门声和“虞公子,虞公子”的喊门声。
心头掠过一丝不安,我快步上前打开门,还没见到来人的面便劈头问道:“怎么回事?是黄小姐出了什么事吗?”
来人是黄慕正,只听他焦急的说道:“虞公子,我妹妹……我妹妹好像是妖法又发作了啊,怎么办?”
一听这话,我想也没想的拉着他疾速向黄薇薇的小院奔去,就连无意中施展了飞行术也不自觉。黄薇薇居住的院子和我现在所住的院子相隔甚远,正可谓南辕北辙,中间还相隔了三四个小院。若一路小跑,常人也要用上个十几分钟的时间,但此刻,我带着黄慕正却只在眨眼间,便已到达了。
无视黄慕正的惊诧,我放开他,径直走向了黄薇薇的房间。黄薇薇的房门紧闭,里面却不时传来她压抑不住的呻吟声和砸东西的声音,还不时伴随着妇人的啼哭声和翠儿焦急的呼喊声。守在门口的家仆和黄家的男性们一见到我来,连忙分立向两旁,自觉的让出了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来。
“虞公子,你可来啦!你说小女这是怎么啦?她是不是妖法又发作了啊?”黄老爷老泪纵横的迎向我道。说他“老”泪纵横,其实他看上去并不显老,四十来岁的年纪正是壮年时期,一丝不苟束着髻的头上找不到一根白发,略略有些发福的身材走起路来仍然虎虎生风强健有力,脸上更是肤白色润,只在眼角两处才能看到两道浅浅的细纹,彰显着他的年龄已至中年。这样的长相在同龄人中,尤其是在古代不甚讲究养生的同龄人中,已算得上是上上之姿了。只是古代人喜欢一上点年纪就蓄留起胡须,长长的遮住整个嘴巴和下颔,所以总让我这个仍不适应看人留胡须的人误生出一种“老”的感觉来。
“伯父,你不要紧张,我进去看看再说。”黄老爷急成这样都没有进去,我想一定是他们早前已见识过黄薇薇妖法发作时的尴尬模样了,所以才会干着急的等在门外却不能进去吧。而我则不同,此时的我身兼医务之职,自古“有病不避医”嘛!
说着,我脚下不做停留,伸手一把推开了门。门并没有从里面栓上,但翠儿却以背部抵靠着门板,如今被我这么一推,她“啊”的一个踉跄出去,差点趴倒在地。
“小心!”我赶紧伸手拉了一把,心中暗道幸好没有太用力,不然无意中伤到了她,我还真是过意不去呢。
“虞公子!”
“虞公子!”
两个叠起的女声同时响起。一个是翠儿如释重负的求救声,一个是黄薇薇娇喘吁吁的惊喜声。
我刚应了声,就见黄薇薇已脚步不稳的行将过来。还没等我伸手去扶,黄薇薇的母亲已一把将她拉住了,看着我满怀歉意又怜爱不已的说道:“公子,小女妖法发作,只怕有失体面,还请公子不要见怪才是啊。听老爷说,公子能力非常,不知当下可有什么法子能够救救小女吗?老身定当感激不尽!”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看着黄母满面泪痕,又因爱女心切而显得憔悴不堪的面容,我心下一阵不忍,点头安慰道:“伯母不用担心,我会尽力而为,定不会由这妖法伤了黄小姐的!”“伯父”、“伯母”的称呼,是我当初见到黄父时,一时口快,根据现代的叫法来叫的,所以我叫来尤为的顺口。
黄薇薇满脸通红,就连眼睛里也都布满了血丝,像两只可爱的小红灯笼般闪闪发亮。可此时这两个小灯笼里散发出来的光芒却并不可爱了,这光芒浑浊且炽烈,就像隔着一层薄薄的烟雾里看到的炭火般,直刺的人心疼。她的两只小手不时的向我比划着,嘴里不断的喊着“虞公子,薇薇好热啊,薇薇好想你啊”的话。再看黄母直摇头不停啜泣的样子,我无奈的上前两步,隔空轻轻抚摸了一下黄薇薇的眼帘,虽没有真实的触到,却暗中施了“安魂术”让她暂时的睡去了。
两手平伸,正好接住了黄薇薇往下摊软的身体。顺势一抄,我将她打横抱起,穿过两层粉色的纱幔,轻轻放置在她那雕刻精美的雕花板床上。看着黄母担忧的眼神,我解释道:“伯母不用担心,黄小姐只是暂时妖法发作,却并无性命之忧,只有让她安睡片刻,才是目前最好、最简单易行的法子了。”接着我嘱咐了翠儿,要她好生照顾黄薇薇,等醒了就再行通知我,又说了一些安慰黄母的话后,我思索着走出了房间。
黄薇薇发作起来虽不像先前那样身如火烧,性命朝不保夕,但也丝毫不容小觑啊,最起码十分的不雅观,不知她醒来后要怎样的羞愧难当呢。看来我要赶紧卜卦,算出黄薇薇的“真命天子”才行啊。
不容耽搁,我忙叫上黄慕正向我所住的小院赶去。因为匆忙,我自然没有时间向黄家人多说什么,而黄家人也没有多问我什么,看来对我是相当的信任啊。
房门敞开着,天狼坐在桌前,小逸逸则卧在榻上,但两人却都是一门心思的看着门口的方向静默不语。一见我进来,都紧张的迎了上来。
天狼看了一眼跟在我身后的黄慕正,关切的问我道:“怎么样?”
我走到铜盆边仔细的洗净了手,一边取干布擦手,一边严肃的答道:“看来情况越来越不乐观了,得赶快帮黄小姐寻到命定夫婿才好。”我当然知道天狼并不是在问黄薇薇的发作情况,而是在担心我又为她做了什么而担心我的身体状况怎么样了,但有黄慕正在我亦不能明说,所以也就一笔带过轻描淡写的简单说了下,以便让他和小逸逸放心我之前没做什么,下面才要开始做什么呢。
轻轻打开摆在床头的布袋,从里面取出一个小木盒子,盒子里装着的,是师父临行前送我的专门用来卜卦的工具,一只龟甲和三枚铜钱。我恭敬的将龟甲和铜钱捧在手中,对着门外的夜空虔诚的恭起身子拜了三拜。
这龟甲和铜钱,周身早已因长期使用而被磨损的光滑发亮,光可鉴人,都是师父长年带在身边之物,是专门用来占卜问卦之用的。当时,我本不肯收,可是师父不由分说,非要我收下,我也就没再固执收了下来。可看他的表情,他明明就对这龟甲和铜钱是极有感情的,却还是传给了我。想着师父对我的好和对我的谆谆教导,我心中的敬意更甚,拜的也更加用心了。
净手、拜天之后,我走到桌前,天狼已将桌子收拾妥当了。将铜钱放入龟甲中,我庄重的闭上眼默念着要占卜的事项,郑重的摇晃了三下,再将龟甲中的铜钱仔细的倒在桌子上。
细看卦象,我不禁大吃一惊,不由的抬头看向黄慕正。黄慕正本就在看着我,此番见我看他,不免更瞪大了眼睛以眼神询问于我,却并没有开口相询。
再扫过天狼茫然不解的眼神,我转眼对上小逸逸同样吃惊的琥珀色双眸,叹道:“看来,黄小姐的命定夫婿可不简单啊!”
“何解?”听我这样说,黄慕正略有急切的探过了身子问我道。
“为确保此卦的精准性,我决定再卜一卦再说吧。”为慎重起见,我跟着又卜了一卦,接着又卜了一卦。结果,接连着三卦卦象所得到的结论都一模一样。收起龟甲和铜钱,我卖了个小关子,抬头直接问向黄慕正道:“黄公子,不知你对贵国国王的人品怎么看呢?”
黄慕正闻言,一脸的恭谨,直摆手道:“为人子民,哪能背后随意评论国君人品?万万不妥,万万不妥!”
我轻笑道:“这么说来,你好似对他没有什么非议啊?”
黄慕正正色道:“王上处处以民为先,体恤有加,是爱民如子的明君。为人子民者,感激尚且不足,又怎敢有所非议?”
我点点头,也故作正色道:“这样说来,黄小姐这位未来的夫婿倒很是受娘家人的肯定啊!”
此言一出,黄慕正和天狼齐声道:“你说什么?”
我和小逸逸对视一眼,又看向他们道:“你们没有听错,我说的,正是你们所听到的这个意思。不过,我现在要办正事了,有什么疑问,烦请你们稍后再问吧。”顿了顿,我又对天狼和小逸逸说道:“天狼,小逸逸,我要立刻入梦才行,请你们帮我护法。”
说着,也顾不上他们的面面相觑,我自顾自脱鞋盘坐到软榻上,轻声道:“钱弘俶,我们又要见面了。”钱弘俶是吴越国王钱俶为王之前的名字,可我总觉得叫钱弘俶却更为顺口些。
心中打定主意,我缓缓闭上眼,施展起了“入梦大法”。我虽然因为有妖术侵害于身,身体有些虚弱,但入梦毕竟不是什么高深的法术,不需要耗费太多的法力,又有天狼和小逸逸为我护法,就算到时法力不济我也不用担心,所以很快就安心的进入到钱弘俶的梦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