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道惊雷在心里炸开,银冷冽一脚踢在穆倾心的肩上,将她踢出去几步。怒声道:“你胡言乱语什么!”
喉咙里一甜,穆倾心眼泪都疼了出来,身子颤抖不已,却很无奈地道:“陛下不必朝臣妾发火,臣妾也不愿意相信娘娘是那样的人,所以请皇上明察,还娘娘清白。”
一旁的楚立皱眉,看着帝王又惊又痛的脸色,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上前道:“陛下,自进宫以来,德主子身上的事情就没有消停过。皇上您还没习惯么?”
银冷冽抿唇,神色稍微松了一些,道:“回龙泽宫,穆妃你有什么证据,统统呈上来便是。另外,让夏清风也过来吧!”
“是。”
穆妃起身,跟着银冷冽往龙泽宫走。楚立则是走了几步,便转了方向去了红鸾宫。
银巽正在院子里煮茶,秋日凉爽的天气,配上一壶热茶,也算舒缓身心之法。琉璃坐在他的对面,静静地看着杯子里的茶叶浮沉。
“娘娘。”楚立喊了一声,也没有见外,随即在石桌边坐下。
“没侍驾么?”琉璃淡淡地问了一句。
楚立知道安琉璃不是拘于小节的人,但还是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本来在的,但是中途穆妃来了,现在随陛下去了龙泽宫,据说,是查到了什么证据,对你不利的证据。”
证据?琉璃嗤笑,转头看着他道:“该不会,是在查我腹中胎儿的来历得来的证据罢?”
楚立点头。
琉璃的脸色沉了下去,冷笑一声,淡淡地道:“他想要什么结果,我直接给他就是了。用不着查来查去那样麻烦。真若不信,多解释半分都没用。我肚子里的孩子,便就不是他的!”
“琉璃,不要说气话。”银巽叹息一声,走到琉璃面前,揉了揉她的头发道:“帝王的疑心本就重,解释清楚了便好,犯不着和自己过不去。”
琉璃冷哼一声,眼底的冷意渐渐聚集:“谁稀罕同他解释,这样明确的事情,还需要他来怀疑。到底是将我放在怎样一个位子上?帝王疑心病重,也用到我身上来了么?我倒真傻傻以为,他说的爱,是同常人一样,全心全意地相信呢!”
楚立沉默。
银巽只温柔地看着琉璃,不说话了。
“都在龙泽宫是么?那我便过去同他说清楚好了。”琉璃轻笑一声,抬步便往外走:“银巽你不用帮我,这是我和他的事情。你去左统领那里看看罢,他好像在找你。”
银巽眉心轻皱,看着琉璃离去的背影,低声对楚立道:“你去看着她一些吧!”
楚立看了银巽一眼,点头,跟了上去。
龙泽宫里,帝王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沉地看着下面跪着的人。
穆妃站在一旁,捏着手绢打量帝王的神色。跪着的有宫女有太监,各自说了几句话。
“奴婢是御药房的,大概六月的时候,红鸾宫的大宫女菊香就来御药房拿过养身子的药材。奴婢起先也没注意,后来贵妃娘娘被查出有了身孕,奴婢怕那些药有冲突,才去查了查,发现竟然也全都是对有身子的人好的东西。”一个粉衣的宫女叩着头,有些紧张地道:
“这些事奴婢也不好乱嚼舌根,所以一直没有说。不过穆妃娘娘既然在查,奴婢也不好隐瞒了。”
银冷冽没有说话。
“奴才是敬事房的,贵妃娘娘的侍寝记录敬事房都保存得很周全,算算日子,也理应没有什么差错,大致就是六月底七月的时候怀上的。”一个小太监道:“只是,六月一整月,娘娘没有月信的记录。”
指尖微微紧握,一杯滚烫的茶就这样砸在了大殿中间。茶水和碎片溅得到处都是,把穆妃吓了一跳。
“皇上…”穆倾心皱眉喊了一声,却被银冷冽的脸色吓得不敢再多说半句。
“这些,便是你说的证据么?”帝王垂了眸子,冷冷地道:“不清不楚的,也总有巧合一说罢,就这样怀疑到贵妃的头上,你们好大的胆子。”
几个奴才吓得瑟瑟发抖,直磕头请罪。穆倾心抿了抿唇,低声道:“您若是没有怀疑,又如何要发怒呢?”
看银冷冽的神色,也分明是心里有疑虑的。她虽然管不了那么宽,但是这等有可能混淆皇室血脉的事情,如何能马虎过去?
“好生热闹。”一道声音在门口响起。龙座上的人一僵,抬头慢慢看着进来的那人。
琉璃脸上带了笑意,眼底却是一片漠然,走进来恭恭敬敬行了礼:“臣妾参见皇上。”
银冷冽心里微微一热,看着下面的琉璃,想起身下去,却生生止住了动作。
“平身吧!”
“谢皇上。”琉璃站直了身子,低头看了旁边跪着的两个宫人一眼,嗤笑道:“陛下可问出了什么?”
银冷冽微微皱眉,沉声道:“朕哪里需要问他们什么?”
她的表情,就像是给自己定了罪一样。帝王微微不悦,拳头捏得泛白。
“皇上不是好奇臣妾肚子里怀的是谁的孩子么?”琉璃歪着头笑道:“总归查不清楚,为了皇室的血统纯净,您倒不如赐我一碗堕胎药。”
瞳孔微缩,银冷冽怒喝了一声:“安琉璃!”
这样的话,她怎么说得出来!
忍也忍不住了,帝王走下位置,一把拉过琉璃,低吼道:“其他人,给朕退下。”
穆倾心被吓了一跳,看这样子,帝王也是怒极了,不宜多言。她还是先走为好。
龙泽宫里的人瞬间退了个干净,连楚立也被关在了门外。
“你就不能听我解释嘛!?”银冷冽抿唇,低头看着琉璃,静静地说了一句。
琉璃一愣,继而笑了出来,一笑便再也停不下来,笑得面前的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陛下,你可是一国之君,说出来的话还可以收回吗?”
帝王不语,只轻轻捏着琉璃的肩膀。幽黑的眸子里情绪翻涌。
“璃儿,朕不是这个意思的。那时……”
“你是不是还想深情地告诉我,即便我与银巽之间有什么,你也不在意?”琉璃眼带嘲讽,边笑边道。
捏着她肩膀的手紧了一些,琉璃却抓住帝王的手,慢慢地掰开,退后一步道:“陛下果真很爱琉璃,琉璃领教了。虽然,我一点儿也不感动。”
说完,转身便朝大殿外走去。
手腕被人抓住,狠狠地拉了回去。银冷冽避开她的肚子,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她,头埋在她的耳边,闷声道:“别同我生气。”
琉璃气极反笑,挣脱他的束缚,转头看着他道:“我原以为你懂了爱情,到现在也才发现,还是我在一厢情愿。银冷冽,我从来没发现爱一个人这么累。一路经历那样多,到头来,你却信不过我。不生气?我当然不生气。自己爱错了人,我该同谁生气!”
言罢,身影一闪,琉璃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龙泽宫。
银冷冽愣在原地,手里和心里都有些空落。他现在脑子里很乱,有些东西需要好生想一想才对。可是看着琉璃离开的背影,总觉得有些不放心。
“青风,跟着娘娘。”
“是。”
站在大殿里许久,银冷冽抬头看了看头上先皇亲手所写的牌匾。上书的是“恩泽天下”。帝王要做的事情很多,他也很累。可是这段感情里的曲折和疲惫,真的比治天下还多。
到底是哪儿出错了呢?他与安琉璃,中间到底还有什么是没有跨过去的?
青风注定是跟不上琉璃的了。因为琉璃没有回红鸾宫,直接便是往宫门的方向去的。
叶相已死,剩下的二十万大军驻扎在国都之外,接下来无非是看帝王如何消化这二十万精兵,也没有什么悬念了。
既然帝心如此难测,她便也不要再留在这里,与这人纠缠了。
大抵爱一个人也是有界限的,超过了,那便放手吧!在一起的折磨比分开还多,那还不如从此相忘于江湖。抵不过她找一个平平凡凡的院子,过上一直想过的生活。采菊东蓠下的日子不是她一直所盼望的吗?
她是真的累了。全身心地爱一个人,爱到遍体鳞伤体无完肤,到最后也不曾给过她最基本的信任。
信任对琉璃而言,是很重要的东西。
唯独银冷冽,她最爱的这个人,不信她不会背叛,也不信她至始至终都只爱了他一个人。
多荒唐滑稽的谎言,他竟然也犹豫了,怀疑了。根本不会肯定地说一句,她不是那样的人,肚子里怀的,只会是他的孩子而已。
哪怕他的眼神再坚定一点,她现在都不会这样伤心。
顾不得孕妇是否能骑马了。琉璃散了头发,脱了外面的华丽衣裙,直接抢了路边的一匹马,飞快地往城外而去。
等众人知道消息的时候,琉璃已经失去了踪影。
银巽怒不可遏地闯进龙泽宫,什么话都没说便打了银冷冽一拳,然后丢下一枚印鉴,冷冷地道:“你的江山,你好生守着。错过她,这辈子你也不会好过,算是惩罚。”
说完,便牵马出宫,寻找琉璃而去。
银冷冽皱眉看着银巽丢下来的皇室印鉴,皱眉道:“这是什么意思?”
楚立和青风站在一旁,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帝王一惊,侧头看向旁边的青风:“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德贵妃怎么了?”
青风正暗恼不已,他才刚想说,巽王爷就进来打断了他。如今他不死也得脱层皮啊!青风不安地道:“德贵妃走了,出宫了。属下无能!”
猛地起身,帝王不可置信地抓住青风的衣襟,随即丢开,飞快地往外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