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抬眼看看偏院,没有一点灯火,除了风吹叶落的声响,便再没其他响动。
为什么没人在?
哥哥和秀姨若是在这里的话,定然会点着灯笼,难道……
背脊簌簌发凉,禁不住颤抖起来,看来我的预感是对的。
我转身堵好墙洞,着急地钻出竹林,奔向里屋,一切还是那么熟悉,即使摸黑也为受到半分阻挠。摸黑寻遍了整个院子,都不见哥哥和秀姨的影子,一时有些害怕,脑海里冒出了千万个假设,生怕哥哥和秀姨有什么不测。
不会,不会,一定不会。我坐在原来住的屋子,手心冒汗。此地是相府,除了相府的人,其他人是不可能进来带走他们的。
哥哥和秀姨不见,只有两个可能。
第一个可能是秀姨带着哥哥从洞里逃出去了,但是这个可能性不大。被封住的洞是从里面封起的,秀姨不可能逃出来以后又折回去封住洞口,也没有那个必要。除非是秀姨带着哥哥跑了以后,相府的人才把它堵上,可哥哥和秀姨是爹唯一可以牵制我的筹码,他怎会轻易让他们逃开呢。而竹林里面的墙洞四周杂草遍生,封住洞口的木头相互间也粘得很紧,应该是许久没有人动过了,秀姨他们肯定不可能从这里逃出去。
可能性最大的就是哥哥和秀姨被爹带走了。我意外和轩翌成了婚,而他密谋多年,野心昭昭,自然不能因为我而毁了他的计划,而能牵制我的就只有哥哥和秀姨,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可是,他为什么要带走哥哥和秀姨?难道是为了躲我?
若是如此,那爹会把他们带去哪儿呢?
默默揣测着事情的前因后果,头脑凌乱如麻,看来爹是有所准备了。明明是父女,却偏生相互算计,真是可悲啊。
正当思绪纷呈之际,却听到门口传来响动,有人来了!这么晚,谁会来这无人的院落?
跑出去显然来不及了,只好躲到了床幔之后,闭住气息,听着响声越来越近,随后,屋子里亮了起来!
一阵轻响之后,没了动静。我疑心究竟是谁,半夜三更跑来此地,忍不住好奇,小心翼翼地望去。
文韬!怎么会是文韬?他来这里做什么?
只见他兀自埋头,靠在他常坐的椅子上,默不作声,一脸阴郁。几月不见,文韬一点没变,只是眉宇间的愁绪颇浓,摇曳的烛火在他的脸上跳动,忽明忽暗。
从未见过这么沮丧的文韬,他的情绪一向不会这么明显表露在脸上的。今天,他这是怎么了?
看他的样子,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走了。可我天亮之前必须赶回去,不然轩翌知道了,定会问起,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心头暗暗着急,文韬,你什么时候不好来,偏挑今天,这可叫我如何是好。
要不然就是直接走出去,文韬应该不会对我怎样。实在不行,就只能这么办了。
“哐当”一声响,惊得我差点跳出来,定神望去,文略歪歪倒倒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酒壶,不停地仰头痛饮。眼神迷离飘散,颓靡不堪,活脱脱像一个酒鬼,我实在很难将曾经温润柔和的少年和他联系起来。
文略,你如何变得这般颓靡无神?心隐隐生疼,百般不忍见他这般模样。
文韬见文略醉醺醺的样子,皱了皱眉,无奈地叹了口气,却被并未说话。文略扶着桌子坐下,又喝了一口酒,语无伦次的问:“哥,你,你怎么也来了?你来魅儿这里做什么?”
“睡不着,来这里坐坐,静静神。”文韬闭上眼睛,浅浅地说道。
文略夸张地笑出声来,打了个酒嗝,嘲笑地说道:“其实我知道,你也不想娶那个什么……杜雅鸢,你也喜欢魅儿,对不对?”
文韬默然不语,没有反驳。我却愈发不安起来,什么叫作“你也喜欢魅儿”?文略对我的感情已经令我觉得异样了,难道连文韬也这样?
杜雅鸢,好耳熟的名字,不就是在鸢城遇见的那个杜玉堂的千金吗?文韬要娶她,肯定是爹的安排吧。
这两个弟弟,我越来越不懂了。胸口仿佛被人重重打了一拳,闷闷的疼痛,惶惑不解,夹杂着心疼。
文略看着文韬,傻傻地笑着,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告诉你,我,花文略,从七岁那年知道魅,魅儿不是我的亲姐姐的时候,我就喜欢她了……你,不许和我抢……哈哈哈……”
脑袋嗡地懵了。我不是文略的亲姐姐!究竟怎么回事?气息开始凌乱,一时平稳不下来,手下意识地抓紧了衣角。
“文略,你喝多了。”文韬冷冷地说道,带着些许厉色。
“不,我没有!我清醒得很!”文略猛地将酒壶砸到地上,浑身尽是怒气,脸色极差极怨极恨,还带着不甘心。
瞧着他这般模样,惊了我一身虚汗,黯然害怕心疼。
壶碎,酒洒了一地,酒香飘进了鼻孔。
文略歪斜着身子,仰起头来,狂傲地说道:“对!在世人眼里,魅儿很丑,所有的人都嘲笑她,骂她,可我就是喜欢她,就是爱她……”
文略迷离地笑着,一副怀念的神态,“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们都才四岁。她偷偷跑出府去,被下人带回来,爹命人打她十板子。她咬着嘴唇,一声都没吭,一滴泪也没有掉,还骄傲地仰起头和爹顶撞。她丑,可是她不卑微,她有属于她自己的骄傲,傲得谁也不能压折。我偷偷跑去看她,她笑着对我说,姐姐一点也不疼哦。又有一次,她跑出去被人发现了,我那天调皮,看到三娘的项链很好看,就拿了玩,后来掉在魅儿的屋里,魅儿明知道是我拿的,却在三娘指骂的时候硬说就是她拿的,害得爹又多打了她五板子……”
看着文略或喜或悲地回想往昔的点点滴滴,鼻头酸涩不已。这些事情,都快淡出我的记忆了,文略居然还记着。强忍着泪水,不忍落下。
清清楚楚知道一个事实,文略喜欢我,爱我!他的话,一字一句落在心头,字字带刺。这种爱,无关亲情,是真真切切的男女之爱。
可是,我害怕,真的害怕。文略,你是我弟弟,一直以来我都当你是弟弟,你要我如何接受你的爱,要我如何面对你。
你为何要捅破这层纸?为何不继续隐瞒下去?你这是在告诉我,我嫁给轩翌,伤害你了,是不是?
“爹总是逼我学这学那,学得不好就打我,每次我哭,魅儿都会笑着说,文略,不许哭哦,哭了就不是男子汉了。我记不住的东西,她会教我记住,姨娘把她教导得很好,又聪明又机灵,但她自己从来都不知道。这么好的女孩子,为何上天要赐予她如此容颜,老天不公,一点都不公!可是我花文略不在乎,不在乎!”文略激动地仰头骂道,头脑似乎很清醒,不像是醉酒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