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将棋说大姑身体不适,拒绝了容桓的护送,早早下了山。
兕子领着众人在门口迎接,半天就见将棋脸色煞白的下来,勉强镇静住神色,拉她到一旁,“大姑不太好,你赶紧去请大夫来。”
兕子看她这样时就觉不好,听完这话咯噔一下,快步过去掀开车帘,只见姬桩面无血色,被莺歌半抱在怀中。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兕子抚着胸口问。
莺歌挥手,“说来话长,快把帘子放下,大姑不能见风。”
兕子赶紧往外跑,一面回头嘱咐将棋,“我这就去请大夫,你快找些稳妥的人扶大姑回去。”
侯在门口的丫鬟婆子小厮才知出事了,但多年的规矩下来也没有太乱,一个个有条不紊的听将棋令行事,很快把姬桩送回到了倚红听绿。
消息传到畅心院和藏心阁,顾仙懋和顾容氏分以最快速度赶来。顾容氏一见姬桩双目紧闭,呼吸不顺,心疼的一把扑过去,搂住姬桩哭道,“我的女儿,姬桩啊,这是怎么回事?才出去一天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顾仙懋看了一眼,“啪”一下把手里的佛珠扔到地上,砸出一声脆响,问跪着哭的眼睛肿成核桃的莺歌和将棋二人,“你们是怎么照顾大姑的?怎么去时还好好地,回来就成这样了?”
原是姬桩烫伤后抹了药膏吃了药丸,从西湖回来时瞧着已经好了泰半,谁知一早莺歌发现喊不起姬桩,再仔细一看已经不是太好。想到因为什么病成这样,又不敢声张,就随便找了个由头,赶紧回来了。
姬桩打小到大,身体一直健康,平时有个小痛小病的,捂上被子睡一觉就好了。不想这次却病的这么严重,惨无血色,嘴唇干裂,浑身还冒着虚汗。莺歌手不停地换着帕子,也没见汗变少。
这边顾容氏和奴婢哭成一片,那边兕子扯了大夫过来,气都没喘匀,“快,快,看看,看看我们大姑,怎么病的这么重。”
大夫是常给县主府看病的保和堂徐大夫,他本来正在看诊,不想被县主府的兕子姑娘二话不说拉了去,这一路可谓跑来的,叫他一把年纪心都快蹦出来。多少有些不高兴,再看到姬桩后散去了这些情绪,仔细看诊起来。
将棋看大夫来了,屋内又没别人,心一横把姬桩脖子上缠着的布巾解开。
雪白的皮肤微有发红,仔细听还能听到喘息、嘶哑的气息不顺。
大夫看了片刻,又搭腕诊治,“这是烫伤所致发热,有些水肿了。”
顾容氏一愣,碧竹在一旁抹泪道:“可惜咱们大姑的嗓子了。”顾容氏这才明白过来,姬桩的嗓子被烫伤了。
顾仙懋扫了一眼碧竹,叱责顾容氏闭嘴,然后问大夫,“这要如何救治?”
大夫说,“也不算太过严重,应是涂抹过薄荷桉树油,或是冰硼散一类的。”
将棋点头,是认同了大夫的诊治,大夫捋了两下胡须有道,“侯爷无需紧张,在下立刻开个方子,按时服用,大姑不日便可康复。”
顾仙懋又问,“还需注意些什么?”
“切记保暖,”大夫说,“定要卧床休息,平时多喝些淡盐水,吃些易消化食物。”
顾仙懋颔首,做了个请的动作,让兕子领着到花厅开方治疗。
屋里余下顾容氏、碧竹、莺歌、将棋四人,顾仙懋看了看榻上的姬桩,叫莺歌放下帘子,除顾容氏坐在旁边小杌子上,都跪在地上。
顾仙懋语气森然,全然不符平日的音容笑貌,“你们几个,嘴都严实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知道么?”
几人磕头,“奴婢知道了。”
顾仙懋的视线扫到碧竹,“你说,大姑怎么了?”
碧竹听顾仙懋点她,知道除了自己莺歌和将棋都是姬桩心腹,而姬桩此次非同一般的烫伤,深明顾仙懋的用意,坐卧不宁道:“山上凉,大姑偶感风寒,需要静养。”
顾仙懋又仔细看了看她,才慢慢嗯了一声,算对她的回答满意,“对外也要这么说,知道么?”
“奴婢知道。”
兕子回来,拿一纸药方递上。大青叶、荆芥、薄荷、黄连桔梗、甘草各10克,煎水,频频吞咽。
顾仙懋把方子递回去,叫兕子等药局送药过来后煎服。
顾容氏握着姬桩的手,感觉手心热得灼人,又把帘子掀开,拿手绢擦拭着姬桩的额头。
顾仙懋神色稍缓,拂了拂顾容氏的鬓边,“怜怜留在这照顾桩儿吧。”
顾容氏泪眼婆娑的看过来,忍不住抓住顾仙懋的手哽咽,“这孩子,从小到大也没见病过,这一倒下就要把我吓死了。”
顾仙懋半搂着顾容氏,一手拍抚着她的后背,一手掀帘看姬桩,心里也甚为难受。这孩子做的一切他都明白,不得已的苦衷,身为县主府的大姑,担子太重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无需太难过。”
顾容氏点点头,顾仙懋离开她身侧,转身自去了。
到了藏心阁,十三郎已经等在那里多时。他自姬桩离开广佑寺,便后脚跟着下山,料到姬桩可能大病一场,心思翻转间对她实在佩服。可能这场病也是姬桩一早便设计好的效果,如此一来不但能延后与文国公府的结亲可能,也使容桓暂时没法进行什么活动。
顾仙懋挥退下人,快步到十三郎跟前,竟是低眉折腰恭恭敬敬做了一个大礼,“顾仙懋见过太子,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十三郎正是当今的太子李承恪,十三则是他在众皇子中的排行。姬桩第一次间他笑容与顾仙懋有几分相似,也是因为县主是其姑母,两人在辈分上,是同辈的表亲。
李承恪从袖中拿出一株龙胆草,递给顾仙懋,“姬桩此次也算因我而起,你拿这个叫人煎水给她服了,多少比那老大夫的方子管用。”
顾仙懋听罢一凛,知道能在不惊动他人之下遍及耳目,定是未生在暗处观察。心下感叹姬桩是被太子看中了,得以重用不知是祸是福啊,辗转间又一拜,“多谢太子殿下。”
李承恪摸了摸自己的脸,转向一旁,“天色不早,我也该回宫了。容桓可能在县主府渗透进来了,顾公还需小心啊。”
顾仙懋不动声色的应道,过一会,见上首没了动静,才抬眼看来。
茶杯尚温热,人去已楼空。